第41章 无标题

第3-5話「但願還有來生」

如果將「命運」比喻成一個人類的話，他肯定不是瘋子就是個惡徒。

他不但喜歡創造悲劇，更喜歡創造喜劇－－並且用喜劇來凸顯悲劇。

（by　荒神辰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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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誰都沒有變。

向著討厭的人吐吐口水、拿玩具丟自己討厭的人，嬰兒時期的我們就是這樣對待自己討厭的對象。

現在也是！

只是口水變成了崔格魔法。

只是玩具變成了神之弓矢。

我們，就像吵架的嬰兒一樣純粹。

然後像個嬰兒般，因為爭吵而被訓斥。

「快住手－－－－！！」

突然衝到兩人之間的普通女孩，對著一觸即發的兩人大喊。

沒錯，再平凡普通不過了：既沒有魔力、身材也不夠魁梧，可以說是毫無震懾力可言。

然而崔格之王還是停止即將發出的崔格魔法，荒神辰慎也因為認定眼前的只是平民而放下了長弓。

「妳是……？」

對著闖入兩頭猛獸之間的白兔，發出敬佩與憐憫的疑惑。

面對崔格的頂點，面對黃金城的頂點，相比之下可以說是在最底層的她，卻毅然決然地阻擋在兩人之間。

崔格之王皺起眉頭，不解地凝視著眼前的銀髮女孩。那身影、那容姿，彷彿就像是從魔王城消失無蹤的……

－－魔王優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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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

難道這麼做並不是最完美的結局嗎？

人類會為了討伐魔王而進攻魔王城；魔族會為了保護魔王而反擊人類。

那麼只要「魔王」不在了，是不是無論人類還是魔族都能夠得到和平？是不是將來不再會有任何鬥爭了？

同時，自己也能得到救贖。　

為了人們、為了魔族、更是為了自己，優依放棄了魔王的位置、捨棄魔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普通的女孩。紛爭的源頭消失了，自己也如願與摯愛的戀人共同生活－－原本的預想是如此的美好。

『全部都是妳的錯。』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充滿憎恨的耳語。

殘破不堪的城鎮、墜落成廢墟的城堡、遍野的屍體……無論是人類還是崔格，彷彿所有亡者都在譴責優依的無能。

『都是因為妳逃離了，才會害得人類領地受到攻擊。』

優依的選擇是錯誤的。

這場戰爭是優依所引起的罪過。

但是……

若是沒有逃離，像以前一樣待在魔王城，也只會反過來變成人類攻擊魔族而已。

『這個世界並沒有妳的棲身之所。』

從一開始就是背負著罪過而誕生，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離，無論到哪都無法避免災禍。

為什麼，就連平凡地活著也辦不到呢？

「我只是想要……和伊奈里一起獲得幸福，只是想和心愛的人一起生活……就連這樣的願望也無法實現嗎！？」

優依流下了淚水。

那麼，索性犧牲自己的生命，換取萬物的幸福與和平如何？

『全部都是妳的錯。』『如果妳不存在就好了。』『為什麼妳要活著？』『去死。』『去死吧！』『都是因為妳，這世界才會充滿不幸！』『為世界帶來不幸，卻自私的想要獲得幸福？』『別開玩笑了！』『去死……去死吧！』

星空。

充滿淚水的朦朧視線，浮現了令人懷念的星空。

曾經和心愛的人在這片星空下許下永恆的心願，也曾經與她在星空下告別，最後在星空下相會。

現在也是，抬頭仰望仍然能看見那幾百年來不曾改變的星空。

但是，地上的萬物卻盡兮改變了。

這一次的告別，妳不在我的身邊。

「永別了，如果可以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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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崔格之王淒厲的吼叫聲。

然而失去雙手的她，沒能來得及阻止眼前的女孩舉刀往自己的咽喉抹去。

鋒利的刀刃只是輕柔地劃過纖細的脖子，就足以讓雪白色的頭顱落地。伴隨著如泉湧般濺灑而出的鮮紅，幼小的身軀緩緩倒地。

頓時沉默的空氣。

沒有殺伐的喊聲、沒有悲痛的哀嚎、沒有憎恨的咒罵，戰爭彷彿在一瞬間暫停了。

沾染泥濘的臉上，隱約露出了笑容。那到底是個怎樣的微笑？終於脫離千百年禁錮的歡笑，還是對自己這一生的嘲笑？

獨自劃過天際的流星。

魔王優依的最後，就如同她的人生一般孤寂：沒有擁戴自己的忠臣在旁、沒有一同歡笑的親友在旁、沒有親人、沒有摯友、就連心愛的人都不在身邊。

但是，這樣就夠了。

崔格之王會將魔王的死訊帶給魔族吧？四通八達的黃金城會讓魔王的死訊擴散給全人類吧？

是啊，這樣就夠了。

雖然是個不完美的人生，但如果能在最後以自己的生命終止紛爭，或許也算是完美了。

「永別了，如果可以有來生……」

最後的最後，仍然沒有向妳傳達心意。

身在遠方的妳，是否能夠理解呢？今生今世的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相戀的機會了，我不會要求妳不要忘了優依，相反的……如果妳能就此將優依忘記那就太好了。

因為我，不想看見妳因為失去摯愛而傷痛的表情。

忘記優依，然後去追尋與妳相襯的幸福，那才是妳該有的人生，伊奈里。

「永別了，如果可以有來生－－希望我們不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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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躺在草地上仰望著星空的塔芙，突然回憶起與優依相處的夜晚。

是因為分離太久，太過於想念對方了嗎？

塔芙還記得：自從優依離開魔王城，她總是會望著窗外的星空，將目光投射在遙不可及的地方。

從剛開始同居開始，塔芙就察覺了這一點，但她卻選擇默不作聲、視而不見－－因為優依所看向的方位是西北方，是魔王城的所在。

我是個自私的人。

以為這樣就能擁有優依，以為什麼都不要問就不會有所改變，但是我錯了－－徹底錯誤了。

無論如何逃避，都無法躲過命運紡車的牽連，交織而成的宿命依然牽動著一切。

今夜也要無視嗎？

今夜要面對真心嗎？

哪個才是正確的選項，哪個才是錯誤的選項？

她眼中倒映的月光朦朧蕩漾，我該如何繼續追求矛盾下僅存的一絲安逸？

深深呼吸。

然後吐露出真心，如果我愛著優依就必須說出來：「怎麼了嗎？」

經過無數日夜交迭的迷惘，這次塔芙選擇開口詢問，不再默不作聲。

想要得到答案嗎？

想從她口中親自確認，那雙眼所注視的焦點究竟是魔王城，還是我。

想用自己的雙眼確認，我眼前的究竟是女孩優依，還是那位魔王。

「那個方向是魔王城吧？」

無法回頭了。

聽到我的聲音，優依訝然地望向我，表情十分複雜：「伊奈里……」

沒有迴避她的目光，起身下床，但沒有立刻走到她身邊，而是呆立在床邊。

「妳察覺了啊……」優依垂下眼簾，雙手緊緊擰著衣角：「沒事的，優依現在已經不是魔王了。」

「『已經不是魔王了』嗎？優依，妳是怎麼想的？對於離開魔王城感到後悔嗎？還是擔憂？」

優依沒有立刻回答我的提問，但是我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因為她擰著衣角的手加重了力道，抿著的唇很明顯是在逞強。

現在的優依確實是普通的女孩，但內心卻仍然是魔王。

真是諷刺……身為魔王時希望能成為女孩；身為女孩時卻放不下魔王的職責。

「一直以來，人們進攻魔族領域的目標都是魔王，只要優依不在……魔族們就不會受到牽連了吧？他們會過著幸福的日子，和優依相同，不，比這更多更多的幸福。」顫抖的聲音，從微微咧開的強顏微笑透出。

魔族失去了魔王仍會幸福－－優依如此深信著，並且不得不深信著。

她沒有權利否認，只能強迫自己深信著，因為一旦否認就代表自己選擇了錯誤的道路……不對，錯誤的不是只有優依，還有塔芙也是。

明明約好要前往未來的，為什麼？為什麼人們總是無法擺脫過往？優依也好、我也好，大家都是一樣。是因為人心太過脆弱了嗎？脆弱到沒辦法毫無迷惘地朝著未知的未來前進。

「妳真的……這麼相信著嗎？」

「不知道，優依連能不能相信自己都不知道。吶，伊奈里，優依真的能夠深信這樣矛盾的事情嗎？」

「無論是魔族還是什麼，所謂的『幸福』都必須靠自己去追求。」

「但是對魔族而言，魔王是……」

「是什麼都無所謂！聽好，自己的人生是自己決定的，大家都一樣！」

看似理所當然的、理直氣壯地吐露出自己的私情。

也因此，塔芙永遠也無法忘記當時優依的回答。

「優依的人生，在出生的瞬間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