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标题

第三章 往事

我到现在还记得顾里向我表白的那一天。那是高中时一个风和日丽精神爽，社会风貌一片大好整体气氛如同小学生作文开头的日子。我依稀记得那是春天，其实我出生以来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春天，那种冷不冷热不热的天气，穿多了纠结穿少了也纠结。

顾里永远在最不应该严肃的时候保持着一种严肃的态度，而且她总是挑令我措手不及的时机，比如当我不顾她的阻挠冲进路边的麦当劳买了一杯可乐走出门的时候，她抓准我要把吸管戳进盖子里的瞬间，万分郑重地问我：“林萧，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她很少使用这种真的给人拒绝空间和选择空间的问句，但我依旧不得不承认，我简直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一点都不想拒绝。

后来得知她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问我的，因为据她观察我缺乏一心二用的能力，只要在我分神的时候发话，我根本不会拒绝。而且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也没学会过拒绝顾里的要求。

如果要让赵忠祥老师来给那个场景配上解说词，那肯定就是：春天到了，顾里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狼子野心袒露出来。被她以觅食之名骗到巢穴之外的林萧有些诧异于这变故，然而空气中还是满满的、飘荡着荷尔蒙的味道。

我告诉南湘这个消息之后，南湘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发：“林萧，老实交代你在哪里学的下蛊，我也没见你去苗疆呀，赶紧去和如如分享一下迷魂大法的使用心得，这样她就可以嫁出去了。”

然后我真的去找了唐宛如——当然不是去分享下蛊或者迷魂大法心得的，而是告诉她我和顾里在一起了的消息。

唐宛如刚打完羽毛球，满头大汗地回来却被宿管拒绝了开空调的请求，她正踩着椅子拿着一根笔芯试图直接去碰空调盖子之下那个小小的按钮，听见我这句话她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要不是我躲得快可能就是她座下亡魂了。

虽然大家普遍用这么看不起我和同情顾里的态度来表达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但我依旧乐此不疲地到处宣传通知，因为我真的太高兴了，不是因为我和顾里谈恋爱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我终于有理由拒绝简溪了——什么？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干嘛！我看上去是那种死心塌地喜欢顾里一听见她的表白恨不得当场以身相许的人吗？

简溪看上去还是很坦然的，毕竟有顾里这种情敌都算是抬高他身价了。

而顾源看上去十分地不自在，他前些日子刚和顾里谈了一场短暂的恋爱然后被甩了，最主要的是他一怒之下还发下毒誓——他要是追不到顾里，就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哦，我觉得他主要还是认为，败在我手下实在是太伤他自尊了。

令人雀跃——我是说令人惋惜的是，截止今日他的确没能成功地找到任何一个女朋友，我无不同情地安慰他：“实在找不到就找男朋友吧。”

我一旦陷入回忆，就容易演变成类似于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傻笑这种状况，等我回过神来看见的永远是南湘鄙视的眼神，这次也不例外。

“又想你们家顾里了？”她坐在桌前看着一本书，长发垂下来挡住了封面，让我反而想知道那是什么。

我站起来走到南湘旁边坐下，她默契地把书页摊开在我面前，我顺着视线平齐的那一行看了下去。

是本诗集。

“谁见到她就会爱她，谁爱她就会永远爱她。”我迷迷糊糊地读完那行字，觉得这诗人深得我心，“谁写的？”

不等南湘回答，我已经伸手扒拉过封面，寻觅作者的名字。

“罗伯特·彭斯……”这名字我耳熟得很却死活想不起什么具体的东西来，只好问知识渊博的真正的文艺少女南湘，“他还写过什么？”

南湘头也不抬地看着那本诗集：“友谊地久天长。”

我以一种类似于唐宛如扑进游泳池的姿态扑回自己床上：“你别想着法儿来刺激我，我现在处于异地恋状态，禁不起刺激。接下来千万别和我提顾里！”

南湘耸耸肩膀，继续看书，她摆在桌上的手机切到了下一首歌：“月光常常常常到故里，送回多少离人唏嘘……”

我瞪着她。

“谐音都不行？”南湘哑然失笑，放下了那本诗集，“我说林萧，异地恋而已你就这样了，要是你失恋了不得勇投黄浦江啊。”

事实逼迫着我不得不承认，顾里不在身边，我连要怎么活着都不太会了。我和她相隔过最远的距离大概是我小学的时候跟着父母去云南玩，离开彼此的视线最长的时间绝对没有超出过半个月，就算我没有和她谈恋爱，她也绝对是我生命中牵心连肺的那个部分，一旦被割离，我就会开始不知所措。

这其中还有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作梗，一般来说，敏感脆弱的异地恋人士们身边还有她们身边最好的朋友，而我这里，我最好的那位朋友正在和我异地恋。

如果让我给朋友们排个序列，那么除了顾里就是南湘了。我和她能熟练地进行互揭老底、互相谩骂或者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但是即使是这么亲密的朋友，我和她交流也必须要动用脑海里名为“人际交往”的那个模块，但是在顾里面前就不用，我们已经迈入了人类交往的一个新阶段，我和南湘基本上可以通过眼神来交流大部分问题，但我和顾里根本用不着交流，就可以在最恰当的时间做最恰当的事情。

往往是我盯着屏幕，身体稍微前倾了一下，一个极为短暂的起身动作都没来得及完成，手机的充电器已经顺着桌面被滑了过来，抑或是在饭店里坐下，我盯着菜单刚要开口，顾里已经把我想吃的东西全报出来了。这种默契带来的便利我说都说不完，当然了，它是双向性的东西，我就像顾里了解我一样了解顾里，南湘曾经说过，如果顾里当初和顾源在一起了，总有一天顾源要陪着笑来请我帮忙挑求婚戒指。

说到顾源，听说他最近终于是交到了女朋友，和他门当户对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现在正忙着往缘定三生至死不渝的方向发展。对此我还是有点庆幸的，他们家千顷地一棵苗，顾源要是真的单身了一辈子，估计他那个妈知道了其中缘由之后，会每天烧高香诅咒我的。

顾源是那种典型的豪门公子哥儿，在某些方面展露出超越同龄人的成熟的同时，在大部分方面表现出了令人诧异的幼稚和天真，还有他们也许并不自知的自私。但是他们做起事来——就算是让你讨厌的事情，也不会手段下作让人恶心，保持着一种奇特的清高。这样的人，就算不怎么想亲近，也是没办法真的下狠心去恨他。

就在我的思维发散到更加遥远的角落的同时，枕边的手机忽然颤抖了一下，屏幕的光亮了起来，我在南湘出声提醒我之前扑了过去——是顾里的短信，提醒我下雨了出门记得带伞。

我傻笑着抬起头看着窗外的万里晴空，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嘲笑顾里的迟钝：我这里没有下雨啦。

然后告诉她我要去和南湘吃烧烤，她肯定会明白其中的意思，当我没来由地跑去那条小吃街吃烧烤，就是我要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

拖着南湘出门之前，我把天气预报也加到了手机桌面上。英国的天气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