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狼奔腾

阿史娜喘息了一声，将脚边的狼尸踢开，虽然没有痛觉，但是惯用的右手脱臼仍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还好她曾习得三十六路殷雷腿，倒也不至于遇到敌人后全无招架之力。

她刚走出森林不远便被这二十多头饿狼围上了，而且这群狼刚刚来时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恐怕是受到了什么驱使来攻击自己。

确认剩下的几条狼在受伤后都一哄而散不会回来，阿史娜蹲下来仔细查看这眼前狼尸，狼一般不会在白日里出没，这些狼体格健壮，皮毛乌黑油亮，看来不缺食物，当然从它们呼吸中剧烈的腐臭味道看来，吃的肯定不是什么野兔狐狸之类的小动物。

阿史娜皱了皱眉，抽出障刀，用左手插入一匹狼的肚子，再用力划开，伴随着飞溅的血液，狼腹腔中的五脏六腑一并流出，她从中挑出狼的胃袋，用到剖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黄绿色的胃液中夹杂着一些尚未消化完的碎肉，强忍着自己喂中翻江倒海的不适，阿史娜眯了眯眼，大拇指与食指并拢，从这堆秽物中夹出一节腐烂的断指——一根属于人的断指。

她将断指丢回，随意在衣摆擦了擦手。是谁驱使的这些食人狼？赵明诚吗？但是赵明诚已经死了——这一点阿史娜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所以她才会把赵明诚的尸体踢进水里，尸蛊在宿主死后入水既化，希望那只傻狍子还有御秋水那个死女人不要多管闲事，给她又添麻烦。

一想起温良，阿史娜又觉得一阵阵头疼，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自己的行动方向连御秋水都不知道，难道真的是巧合？

她开始感到有些担心了，不是担心自己，而是那只傻狍子。她昨晚还病得那么厉害，怎么今天就跟没事一样跑出来瞎蹦跶了，瞧她那三脚猫功夫还敢出来逞强——想想就好气。

其实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马上就把温良给带回去拿绳子给捆起来，然后——然后呢？把她屁股打开花算了！

一想起她那明明弱气但却又正气凛然，明明好怕却要强装镇定的模样，阿史娜真是又气又想笑，若是换做别人她定是早就动了真怒，但不知为何面对温良始终生不起气来。

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欣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大概自己还从没见过比她更呆的姑娘了吧。

现在赵明诚死了，长生门账本的唯一线索也已经断掉，她已经把赵明诚的家搜了个底朝天，赵明诚也并没有把账本放在自己身上，那么他会把账本放在哪里呢？

这些天来她动用了叶商行在益州的力量调查关于赵明诚的一切，赵明诚孤身一人住在计然的村落，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儿，他很少和别人打交道，也没有别的亲朋好友，只是最近进场出没于各个僦柜兑换一些零散的黄金——除了温家产业下的僦柜。

她曾私下问过温府的管家耿询，温府并没有财物丢失。但是居暗哨所报在温府办丧时赵明诚曾来帮忙过，本来昨夜她是想去温府搜查，但却遇到温良出事而被耽误。

要不是知道温良是真的傻，阿史娜都要怀疑她和那些人是不是一伙儿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温良，阿史娜甩了甩头，想要将那张清秀的容颜甩出脑海，她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瞧刚才那些狼奔逃的方向，应该是朝着计然方向去了，她有种不妙的预感，狼群被她吓破了心胆，恐怕慌不择路会流窜进村庄伤人，那就麻烦大了。

稍作思考后，阿史娜放弃了回到城中，而是沿着小路一直往计然去了，到村外时，正听见狼声哀嚎，忽然间，狼嚎声中夹杂了一声女子清丽的呵斥，阿史娜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

却见村口牌坊处站了一排人，皆是拿着锄头笆篱一类的农具，噤若寒蝉的看向前方，却见广场处，有数匹半人高的黑色巨狼，浑身是血，目露凶光，一齐围攻一名青衣少女，那少女个子娇小，生得弱不禁风模样，手中三尺长剑如银光飞舞，在她周身织成一道密闭透风的罗网，让周围的黑狼半点也近不得身，但是那些黑狼死有组织一般进退有度，一击不中便马上跳开，再寻隙扑咬，他们身姿灵活，那少女剑法虽是灵动，却也奈何他们不得，反而渐渐被逼于防守，数次与黑狼的尖牙利爪擦身而过。

阿史娜见她渐渐支绌，而周围村民虽有拿着弓箭的却也不敢射击，只在一旁干着急，一皱眉，一步踏出，不过眨眼功夫已快步到了少女身边。

“阿史娜！”

少女见了阿史娜，顿时面露喜色，手中剑势顿时一缓。

“留神！”

阿史娜沉声一喝，回身一脚踢向一匹袭向温良身后的黑狼，扑向温良的那匹黑狼见阿史娜一脚踢来本想闪避，但它在临空之中无处着力，只是用力一扭，身子刚刚翻转过来，但哪里避得开阿史娜的殷雷腿，阿史娜足尖正踢在那黑狼天灵上，只听得一身骨骼碎裂的响动，那黑狼落在地上，登时毙命。

这些狼刚刚被阿史娜杀的差不多，此时见了她更是害怕，气势上已经弱了三分，又见死了一个同伴，顿时不再围攻，转身竟是夹着尾巴想逃。

“还想跑！”阿史娜一挑眉，转过脸对温良道：“斩草除根！”

说罢几步追了上去，那剩下的几匹狼被跑出几步，便被阿史娜一脚一个像是蹴鞠一般被踢了回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后剑光便至，那剑光快而凌厉，剑剑直取咽喉要害，不过眨眼功夫，那几匹狼便躺在地上，直挺挺地成了几具尸体。

“阿史娜……”温良一手负剑走向阿史娜，神情中多了许多忐忑。

“御秋水呢！”阿史娜一把拉过温良，咬牙切齿道：“你拿着的是她的弱水剑，我知道她和你在一起的，她人呢！”

不知道阿史娜为何要大动肝火，温良被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轻，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周围的村民见她们俩刚刚一起把狼都杀了，又好似相识，便不敢前来搅扰她们，只是去看那些黑狼的尸体了。

阿史娜见温良不知所措的模样，忙松了手，别过脸深深吸了口气，但仍是止不住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又回过头来对温良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很危险！”

“我……”温良低下了头，揉着衣角嚅嗫道：“我知道……”

瞧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阿史娜心中一软，强行将想要揉她脑袋的冲动按下，道：“知道你还逞强？”

她的语气柔和了许多，但神色依然严厉，“你怎么能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我……哎呀！对了，御秋水！”温良正欲辩解，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额头焦急道：“刚刚有两只狼叼了个孩子走，御秋水去追了，我们得去帮帮她！”

“不用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御秋水的声音淡淡从阿史娜身后传来，温良定眼一看，却见她正抱着个婴孩缓缓走来，她身上沾了不少血，看起来倒是没受伤的样子。

见御秋水抱着孩子归来，马上自人群中扑出来一个农妇，御秋水将孩子递给她，她见孩子无恙，就千恩万谢的去了。

御秋水仍是一脸风轻云淡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看了眼阿史娜，又看了眼温良，三人都没有说话。

“大娘子，大娘子！”

这时，只见一个穿着蓝布衫的瘦高男子走上前来，一脸感泣涕零的模样对温良抱拳道：“今日真是多亏有大娘子与二位女侠在此，才让我们逃过一劫啊！”

“谢先生言重了，”温良脸一红，忙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还要多亏阿史娜与御秋水在，不然我也应付不过来的。”

“喔，看来这位女侠也是大娘子的朋友了，在下计然村村长谢思，这位女侠有礼了，”谢思向阿史娜抱拳长作一揖，道：“女侠大恩，请让谢某在此一谢。”

但他尚未拜下，已被阿史娜一手托起，阿史娜不喜繁文缛节，只是皱眉道：“谢先生客气了，无需如此多礼。”

“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大娘子看似柔弱，却有如此剑法，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貌，知书识礼，又武艺高强，老爷夫人在天之灵想必十分欣慰吧。”谢思感叹一番后，又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娘子与二位女侠为我们村子解除了此次危机，我等当真是感激不尽，还请几位在寒舍稍作盘桓，也好让我等聊表谢意。”

阿史娜正准备一口回绝，但手掌却被温良一把抓住。

“先生深情难却，我等不敢推辞，”温良微笑道：“还请先生先行一步，我等稍后就来。”

“好好好，大娘子只需沿着村中小道一直往前，在路尽头有一颗大槐树，槐树下便是我家，我这便先行一步了，”谢思又对三人抱拳一礼后，方才转身去指挥着村民们将狼尸抬着，敲锣打鼓的回村里了。

待人群散去，依然是各自沉默，御秋水先是往前走了几步，又回首对二人暧昧的笑了笑。

“那我先去了，您二位赶后？”

温良点了点头，想起御秋水的剑还在自己手中，忙道：“秋水，你的剑。”

御秋水从温良手中拿回了弱水剑，仍是带着不明的笑意，撑着伞款款去了。

见她走远，温良这才转过脸来看着阿史娜，却见阿史娜也是一脸似笑非笑的事情看着她，让她心中毛毛的，不安道：“你笑什么？”

“我是在想，”阿史娜悠悠道：“你要牵着我的手道什么时候？”

阿史娜这样一说，温良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牵着她的手没放开，她好似被烫到一般忙松了手，又闹了个满脸通红，道：“对……对不起。”

“只是拉拉手而已，我不介意的，”阿史娜笑了笑，又严肃道：“我刚刚只是在帮你不是在帮你，不是在帮他们，至于感恩什么的我就不必受了，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

话是这么说，她人没动，只是拉起温良被烫伤的手，看到七零八落的绷带，皱眉道：“叫你好好珍惜，你就是这样好好珍惜的。”

说罢，她解开了绷带，但见下面的皮肉泛白溃烂，明显是泡过了水，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你！”

温良缩了缩脖子，只是眨着眼睛不说话。

瞧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阿史娜更气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从怀中摸出了伤药，倒在温良手上，她气得手发抖，也懒得管是倒多了还是倒少了。

半瓶药倒完，她又撕下一片衣摆，给温良仔细包扎好了，才伸出手，戳了戳温良脸颊道：“你再给我打湿试试！”

“我……”温良抱着被包得粽子一样的手，低头道：“我不敢了。”

瞧她委屈的语气，阿史娜冷哼了一声，“真是一张媳妇脸。”

“等一下！”温良忙抬起头来，气鼓鼓地看着阿史娜道：“你说谁媳妇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