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化浮沫

温良剧烈的喘息着，匕首在手中持续散发出的温暖触感让她寻回了残存的理智，她看向眼前人，怒道：“你不是阿史娜！你是谁？！”

没想到会被温良推开，阿史娜也显得十分意外，她看向温良，皱眉道：“你怎么了？我是阿史娜啊？你莫不是发烧还没好，糊涂了吧？”

说罢，她一边走向温良，一边伸出手道：“既然如此，我还是送你回去休息好了，早就叫你不要勉强，你非要逞强。”

“别过来！”见她走向自己，温良猛然后退数步，别无他物，她只能抽出手中匕首，指向面前之人，怒道：“你根本不是阿史娜，你骗不了我的，你到底是谁！”

想起刚刚被强吻，自她心中就生出一股强烈的气愤与厌恶之感。

她居然吻了自己！她居然吻了自己！连阿史娜都没有！

连真正的阿史娜都没有！

“为什么？你不认得我了？”她皱了皱眉，然后微笑着对温良张开双手道：“你再仔细瞧瞧，我是阿史娜啊，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确实，就算是在细看之下，‘她’和阿史娜都并无区别，一模一样的身段，一模一样的容貌，甚至连脸上虚伪而寂寞的笑容都一模一样，但是——‘她’绝对不是阿史娜！

温良终究没有忍住，用袖子擦了擦嘴唇，瞪着眼前的‘阿史娜’，咬牙道：“阿史娜手受了伤，你刚刚抱着我那么大的力气哪儿来的！”

越想越难过，强行忍住泪意，温良又道：“而且……就算骗我也好，阿史娜她……她是绝对不会让我难过的！”

‘阿史娜’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又微笑道：“可是，我不是阿史娜的话会是谁呢？”

“你……”

‘阿史娜’的反问让温良一时语塞，确实，眼前之人和阿史娜实在太像，不仅仅是外貌，还有那种耐人寻味的性格，以及站在阿史娜本人的立场对自己了解的程度……不，阿史娜她真的会那样对自己表白心迹吗？

见温良一时无言，‘阿史娜’又上前了一步，道：“我到底是谁？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的逼近让温良再度后退，而那略带悲伤的眼神让她的内心更加混乱不堪。直觉与理智不断的在提醒着她眼前之人绝不会是真正的阿史娜，但是她……

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出现，按照她刚才的声音，明明该有人听到了才对，为什么阿史娜和御秋水还没有来？

温良的目光下意识看向‘阿史娜’的背后，她已经快要被逼入二王庙中， 视线仅仅能够触及台阶的尽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除了两人的对话，一切声音都完全的消失，甚至听不到夏日的蝉鸣，山村的人声，但烈日依旧炽盛，灼灼的日光照射在阿史娜的肩膀上，蜜色的肌肤泛着微光。

‘阿史娜’没有再向温良逼近，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病了，乖乖和我回去，好不好？”

温良也觉得自己真的是病了，她的头又开始好似要撕裂开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这让她的内心不禁开始剧烈的动摇起来。她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产生了什么错觉或者幻觉——如果刚刚一切都是真实的话，那样也好。

趁着温良分神的刹那，‘阿史娜’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抓住了温良的手腕。

“——！”

温良心中大惊，正欲挣脱，但下一个瞬间，已经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她轻拍着温良后背，柔声道：“让我带你回去，好么？”

在这刹那间，身体所有力量都好似被抽空一般，温良已经无力挣扎，她倒在阿史娜怀中， 对方温暖的话语让她逐步放松内心戒备，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倦逐渐涌上心头。

“你现在先安心睡上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

温良应了一声，缓缓闭上双目，但在双眼将合未合之际，一股沁人心脾的木叶香味从耳边渗入她的呼吸之中，闻到这股香味，她打了个激灵，猛然惊醒。

再看眼前人，分明是一具被活剥皮的行尸，鲜血淋漓之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凝望着她。

胸前，一颗心脏鼓动着。

“——！”

从未见过如此可怖景象，温良心中骇然，大惊之下，软弱无力的身体再度恢复知觉。

“不要！”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已经将手中匕首刺出。

伴随着‘嗤’的一声，灼热的鲜血溅射在温良脸上，鲜血顺着她的额头画入眼角，恍惚之间，眼前所见再度变幻，刚刚所见到的血红骷髅再度消失，拥抱着自己的，始终是那个‘阿史娜’。

一片腥红色中，她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手握着匕首，而匕首的刀刃，深深插入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胸膛。

‘阿史娜’低头看着温良，终于无力的松开手。

“为什么……”

鲜血不断涌出，已经沿着温良的手滑入她的手臂，伴随着‘阿史娜’无力地跌坐在地，她也一起跪倒下来。

但是却始终没有松开自己握着匕首的手。

一直到自己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阿史娜’的血液沿着脸颊螺旋。

“我……”温良猛然松开手，双唇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阿史娜……”

喉咙似乎被堵住一般，无法发出很多的声音。

“良儿……”

最后发出一声近似叹息的呻吟，‘阿史娜’倒在了温良怀中。

……

温良出去已经许久没有回来，她刚刚是朝着外面走，阿史娜自然是不会相信她说的去看饭做好没有，御秋水见她坐了一会儿便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便笑道：“怎么，良儿那么大个人，你还怕她会走丢不成。”

“她那么傻，可保不齐会走丢了。”阿史娜笑了笑，干脆站了起来，道：“我还是去看看她好了。”

说罢，也不顾御秋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情，阿史娜大踏步出了门。

一出屋子，室外燥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在成都这么久，这燥热的天气最是让她感到不适，她想了想，温良性子认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想来是不会往村子里跑的， 此处又只有一条路。

阿史娜抬头看向阶梯尽头，站在谢思家的门前可以看得见阶梯尽头的祠堂及焚香的大鼎，不知为何，每当视线触及那口大鼎，自她心中总会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很熟悉的不适与厌恶感觉。

叹了口气，阿史娜沿着阶梯网上，走到尽头，一眼便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祠堂门口的温良——并不是祠堂，而是二王庙。

看到二王庙被立在此处，阿史娜也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蜀中人民多崇敬李太守，倒也不稀奇。

“良儿。”

阿史娜看周遭并没有外人，便唤了一声，但温良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动都没有动一下。

想着温良是不是真的因为御秋水的话而和自己置气了，阿史娜暗中笑了笑。

“温大娘子？”

这次她声音放高了许多，但温良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乍然，耳边传来极为细碎低微的声音，阿史娜耳力不差，马上听出声音是从温良那边传出，她似乎是在用极低但是极快速的声音在念叨着什么，阿史娜心中一凛，快速走向了温良。

“良儿！”

走到温良背后，阿史娜不由分说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转过身来，却见温良双目无神地紧盯着半空中，口中仍在持续不断的碎碎细语着，只是她念得太快声音也太轻，这让阿史娜完全听不清她在念叨些什么。

“良儿！”

阿史娜双手按着温良双肩用力晃了晃，心中更是感到五内俱焚，温良此时的症状和昨晚如出一辙，绝不是风寒发热那么简单。

她的身体现在冷得好似一块冰！

一时束手无策，阿史娜正欲抱起温良回到谢思家中再与御秋水商量对策，却见温良突然安静下来。

骤然， 她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拔刀出鞘，猛然刺向阿史娜。

“——！”

见温良拿出匕首，阿史娜心中已有防备，她左手伸出，精准的捏住温良手腕，她不敢用力，只是使了个巧劲儿，微微一抖，匕首便从温良手中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只是刚刚一个动作后，温良又恢复了安静，她呆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忽然低声道：“为什么要杀死？”

“良儿！醒醒！”

不知温良此刻脑海中是何景象，阿史娜内心的焦灼与担忧也越来越深，

“为什么要杀死？”

温良又嘟囔了一句，两行清泪从她眼眶滑落下来，“我不想杀死你的……”

“不行，再这样下去……”阿史娜正考虑着要不要去吧式动机追回来，忽然间，视线落在温良鬓边，在刚刚遇到式动机时她亲手插在温良鬓发上的那支嫩芽依然在，只是这会儿功夫原本翠嫩欲滴的叶子已经显得有些枯萎泛黄，阿史娜脑海中灵光一现，顾不得那么多，伸手便将嫩芽摘下，在强行掰开温良嘴巴，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

“唔……”

用手掌捂住温良嘴巴以防她吐出来，直到听到“咕噜”一声，确认她已经将嫩芽吞咽下去，阿史娜这才稍感安心，松开了手。

“咳咳！”

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温良才缓过气来，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阿史娜，眼泪花子还在她眼眶中打转。

“阿史娜……”

见温良的目光恢复了澄澈，阿史娜一颗悬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你啊！”阿史娜用力刮了刮温良的鼻子，“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阿史娜！”却见温良眼圈儿一红，已经一头扎进了阿史娜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我以为你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