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在家中坐，爹从天上来

EP09：人在家中坐，爹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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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子一直哭。

安静地无声地哭泣。泪水一颗一颗地从圆润的眼眸中滚出来，如夏日毫无预兆的暴雨，雨珠清澈地滑过透明的玻璃，光看着，就感到了倾盆而下的悲伤。

南条手足无措地跪在长椅边，只是望着她。

她不知道楠田到底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便也无从解决问题。

她唯有守着她，祈祷这场夏日的暴雨早点过去。

走廊的尽头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一群穿黑西装的高大男性气势汹汹地冲进医院，为首的老年男性快步走向南条所在的走廊角落，单膝跪到楠田面前。

“总算找到您了，二小姐。”

楠田露出抗拒的表情，往椅子角落缩了缩，没有答话。

老年男性耐心地朝她伸出手，想去抱她。

“您的父亲快来了，请随我们回去吧。”

楠田嫌恶地躲开他的手。

“我不回去，姐姐还在里面。”

“大小姐现在札幌接受指导，请快点随我们回去吧。”

“不许你这样说！えみね（惠海姐）也是我姐姐！”

男子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他压低了声音，似是警告。

“小姐，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楠田气得眼泪都收了回去，鼓起红通通的脸颊瞪着他。

“骗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骗我们吗！”

男子抿了抿唇，半强硬地抱起小团子，也不管幼小的孩子在怀中剧烈踢打，反正楠田用尽全力的挣扎，在大人看来也不过瘙痒一般不痛不痒。

“姐姐还在这里，我不回去！”

楠田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让南条有了反应。

南条张开双臂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你不能就这样带走她。”

南条高声呼喊着，想要引起走廊里医护人员的注意，语气却很笃定稳重，。

老年男子这才注意到南条似的低头看着南条。

“这位小姐，我是楠田家的管家岩井，感谢您对我家小姐的照顾，现在请让开吧。”

南条咬了咬唇。

“新田惠海，难道不是你们楠田家的孩子吗！她现在在手术室里，你怎么能不管她！”

老年管家犹豫了一下，没有答话。

楠田趁机从他怀中跳下来扑进南条怀中，南条紧紧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到身后，抬头直视着男子。

“新田伤得很重，医生需要你，请进去救救新田吧。”

岩井抿了抿唇，重新跪下身看着南条身后的小团子，压低了声音。

“小姐，请随我回去吧。你再这样下去，只会害了她。”

楠田紧紧贴着南条的背部，倔强地瞪着他。

“我不回去！我要姐姐！”

“亚衣奈。”

黑衣西装的随从如分红海齐齐分作两列，躬身将衣冠楚楚的青年男子迎到楠田面前。

男子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将俊秀的五官衬托地十足温文尔雅，和他身后随从肃穆严整的样子全然不同，他低头看着小团子哭花的脸颊，弯下腰从别着金色徽章的胸口掏出挽成花的丝绢替她擦眼泪，然后伸手抱起她，温和地哄着楠田。

“回家吧，今天是盂兰盆节，大家都在等你的舞蹈。”

楠田的眼泪再次无声地落下来，身子被他抱住，手上却死死抓着南条不放。

南条被她捉住手，咬了咬唇，再次挡住到男人前面。

“请问你是楠田的父亲吗？我打电话请你们来，是请求你们来救人的，现在新田在手术室里，你们却视而不见吗！”

男子抱着幼小的楠田，看了眼两个孩子攥得发白的手，并不用力去扯开，只是迁就着孩子幼小的身高，弯下腰和气地微笑，只有那双冷静到残酷的浅棕色眼眸和新田一模一样。

南条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只有紧紧握住小团子的手，竭尽全力不让自己退缩。

“南条さん对吗？我是楠田，亚衣奈是我女儿，是我楠田家的孩子，你说的新田，是楠田家的孩子吗？”

楠田顿时哭出声来。

“えみね（惠海姐）是我姐姐！”

楠田爸爸微笑着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

“我应该说过，如果再听到这个名字，我就会罚你。”

老年管家闻言立刻走到楠田爸爸面前深深躬身请罪。

“少主，请你息怒，小姐还小。”

“岩井，你就是这么教导小姐吗？”

“真是非常抱歉。”

岩井小心翼翼地劝诫着。

“请不要再任性了。您是楠田家的二小姐，您的姐姐只有一个人，她是楠田家的继承人。请您不要再让楠田家蒙羞了。也...不要再让那个人承担伤害了。”

幼小的楠田拙于口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如小鹿般湿润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岩井，楠田爸爸的出现，终于让她明白岩井管家说的不仅是在警告，更是在劝诫自己，如果自己再和父亲这样倔强下去，新田只会遭受更多伤害，她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了。

无可奈何。

尽管楠田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想露出畏怯的姿态，可稚嫩的孩子如何抵抗如洪水般的现实的倾轧，眼泪不听话地一个劲地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溢出。

南条根本不清楚楠田家复杂的伦理关系，但她明白一件事。

新田在手术室里生死难料，比起无聊的苦恼和家庭伦理戏，新田的命更重要。

她握了握楠田的手，看了眼幼小的团子，放开了她的手，走到楠田爸爸面前，挺起胸膛直视着他。

“楠田叔叔，既然您已经亲自来了，请您去医生那边确认一下吧。新田她现在需要您的帮助，就算新田不姓楠田，她还是您的孩子，她现在性命危在旦夕，您却视而不见吗？”

楠田爸爸终于能站直了身子，俊秀的男子玉树临风，居高临下的身形更显得尊贵逼人，漆黑的西装上金色的徽章如星辰般闪闪发亮，他微笑着，语气满是和煦，眼中却全然是清醒的冷酷。

“南条さ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对我说这种话的？”

南条抿了抿唇，仰头直视着他。

“新田是我的朋友。”

楠田爸爸看了一眼急救室。

“哦，她是你的朋友，看在美妙的友情的份上，我原谅你擅自诱拐我女儿的过错，希望下次，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祝你的朋友武运昌隆。”

说罢，就要抱着楠田转身离开。

南条想要拦他，却立刻被黑衣的随从束缚住了手脚，她愤怒地挣扎大喊着。

“就算新田不是你的孩子！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你连作为一个人的慈悲都没有吗！”

楠田爸爸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文静柔弱的孩子因为挣扎胀得通红的脸颊。

“你说得对呢，作为一个人应该有一丝慈悲。”

和煦的话语在南条心中燃起一丝希冀的火苗。

“南条さん，你觉得我是一个拥有慈悲的人类吗？”

男子如冰般冷酷的眼眸却将本不该涌起的火苗无情浇灭。

“那么，告辞了。”

等到黑衣人气势汹汹地离开，医护人员才小心翼翼地跑去检查南条的状况。

“南条さん，你没事吧。”

南条茫然地看着一脸畏惧的护士。

“他走了，新田怎么办？”

护士露出犹豫的表情，摇了摇头。

“只能报警了。他们可是...黑道啊！”

黑道？

南条消化着陌生的字眼，但脑袋仍然轻易地抓住了最重要的事情，焦躁地抓住护士的袖子。

“那些不重要，你们会救新田的吧！她是不是快死了！”

护士看着刚刚独自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黑道的孩子，此刻因为挂念亲友而陷入巨大的恐慌，心底泛起一丝怜爱，她握住南条的手，柔声安抚着幼小的孩子。

“没事的哦，我们会尽力，一定会治好新田さん的。”

得到了护士的肯定，南条这才放松下来，一度停摆的大脑开始思考起排在新田安危之后的事情。

楠田！

她放开了楠田的手，所以楠田被带走了！

护士回到办公室拿了几颗糖果，回来就看到南条满面泪水，以为小孩吓懵了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来给她擦眼泪，牵着她的手往办公室里带。

“南条さん？！没事了哦，他们都走了。别哭了哦，没事了。”

啊咧？我哭了？

南条愣愣地摸了摸脸，果然像摸冬天满是雾气的玻璃一样，一手冰冷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