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目11
三日后,萧含光与姬承影启程同驾去了护国寺举行夏祭仪典。
夏祭,周国传统祭祀仪典,通常安排在春末夏初,由王后为祈愿农耕丰收而办。
震王年间,因王后去的早,便停办了许多年,萧含光甫一封后,便择了吉日操办,还未因此大肆铺张,百姓听闻,皆传王后娘娘心怀天下,是位贤后。
走前,萧含光颁出懿旨,任周辞晗为监国,右相常灿与左相封亭玉等人从旁辅佐,大王的病症由内侍总管与御医所首席章御医全权负责。
姬承影自进了宫,尚未出来过,走了将近一日也未见困乏,一路上兴致高昂,与萧含光谈天说地,好生快活。
“我与你说啊,源城之地水草丰美,本是农耕的好地界,自去年山崩了后,隆起新山,原本之地零落的七七八八,”萧含光看着在车驾里又是饮茶品点心,又是看风景的姬承影,生起了一丝灭她兴致的心思:“我们此去,可不是游山玩水的。源城里有许许多多等着我们的老百姓呢!”
“正是因着源城内有那些老百姓,我这才在到之前,稍稍放肆一番,你不会不准吧?”姬承影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又捏了一块递于萧含光:“左右要忙一阵子,何不先闲适片刻?”
姬承影的话让萧含光有些啼笑皆非,接过她手中递过来的点心,道:“得了,你不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便是。”
“那是自然。”姬承影笑嘻嘻的,又问道:“辰妃与德贵人之事,你安排妥了?”
萧含光亦是觉着姬承影的口味变了些,她嗜甜,现下却已是跟她一般,更喜清淡。
将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番后,萧含光才回道:“她二人,据推测,只需半月便要临盆,章御医那边我已打点好。若俱是男丁,便不去管,若只一男丁,便盯紧了灵昆殿,任何风吹草动皆要报于我知晓。”
“只是盯着?”姬承影疑惑了,她知萧含光不屑那些女人间的阴谋诡计,却不知她为何如此。
“盯着便够了,”萧含光意味深长的一笑,眉眼间的柔和差点将姬承影的魂勾去了,只听她又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只管做我们之间的事,她们之间的恩怨,总要解决。”
姬承影这才明白她的用意,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护国寺新山之际,她们便会趁机争出个高低?随后,我们只需料理一人便可?”
“若是她们争得狠了,我们只需替胜者结果了便是。”萧含光继续道,那风轻云淡的模样,让姬承影庆幸之际不是与她为敌。
果不其然,那些张牙舞爪的,不过是些小喽啰罢了,像萧含光这般不动声色,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呢!
萧含光看她有些吓到的样子,笑道:“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一番罢了,若是威胁不到辞晗,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辞晗监国,你是否早已有此想法?是想要他先试着世子之职,还是...”姬承影顿了顿,才道:“还是想顺水推舟?”
“我尚未打算让他上位,周昌的命还有用,辞晗,也定不想我为他背上弑君的罪名而登基。”萧含光想和和顺顺地将周辞晗放到王位上,又不想他今后心有挂碍,便只得瞒着他做些什么了。
这时,车驾外传来彩儿的声音:“王后娘娘,主子,护国寺到了。”
掀开车帘,,姬承影朝外探头,才发现天竟已擦黑了。
彩儿将姬承影先请下车,又去请萧含光,姬承影让她退至一旁,亲自将萧含光迎下来。
护国寺的方丈一行已在车驾处等候,见王后娘娘下了车驾,合掌笑道:“贫僧久闻二位娘娘情同姐妹,今日一见,传闻不虚。”
“大师见笑了,”萧含光合掌道:“本宫自与大王成婚之日见过您一次,一晃竟是6年之久,您身体还如此康健,实乃国之幸事。”
“娘娘谬赞了,贫僧不过不受这世间俗物所扰罢了,您与大王身体康健才算国之幸事啊。”老方丈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将两人让进去,道:“娘娘早日来安排的夏祭之事,寺内已准备妥当,娘娘何时开始都是现成。”
“如此甚好,”萧含光一行人谈话间已到了天王殿前,看了眼天色,才道:“方丈操办夏祭辛苦,天色不早了,便安排晚膳吧。”
“是,贫僧一早安排了晚膳,还请二位娘娘移步。”老方丈在前引路走着,一路上话了几句家常,很快便到了膳食堂。
上的都是些全素席,莫说肉食,连葱蒜都不曾见,姬承影看着这一桌子清汤寡水的,又想起萧含光是喜食这些的,才没有开口要别的菜肴。
萧含光倒是满意,方品了一点,看见姬承影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知她是想食肉的,打趣她道:“既来了护国寺,便要事事思及百姓之苦,多食些粗茶淡饭,也好。”
“是是是,臣妾谨遵娘娘旨意。”姬承影看她说出了这番话,便也端起碗,拿起箸,夹了一片青菜嚼了嚼,咽下,方才又道:“这菜倒是烹的鲜,你既喜欢,多食些。”
“这个自然,我也想着你能多进些也好。”萧含光执了公筷为姬承影夹了点菌菇,又问道:“平日里尽食些鱼肉,现下稍作改动,也不妨事吧?”
跟着你,风餐露宿也是无妨的。
此话在姬承影口中转了几圈,终是不得出口,只得将她夹的菜吃了,半开玩笑地道:“无妨的,你贵为王后娘娘,事事皆为百姓思虑,我左不过一个妃子罢了,有何怨言可表。”
“那便再好不过了,”萧含光知她是心里软和的人,也留意到她说自己是妃子时的不屑。她不愿为周昌妾室,她又何尝想做他的王后呢?
皆是不得已罢了。
现下倒是好多了,想刚结亲那些年,周昌屡次想来冒犯,头先是想着萧含光定能为王室生下一男半女,后来便只顾着所需而来。
萧含光虽未让其得逞过一次,却为这抗拒之事恼了些日子。
“夏祭毕了,便即刻启程到源城去,那里的情形怕是连这些清素之物都难以日日供着了。”萧含光想着派出去的人递回来的消息,便又夹了菜与姬承影。
姬承影听了她这些言语,有些生疑,问道:“周昌不是早派了钦差过去赈灾?何故连这些素菜都吃不到了?”
“若他们当真办事得力,也不需我亲去了。”萧含光眸子冷下来,显然是派去的那些人对赈灾一事敷衍了事。
姬承影将最后一勺饭菜咽下,喊在外面等着伺候的彩儿进来收拾。
护国寺的方丈不久也跟着进来,合掌道:“娘娘明日便可开始夏祭仪典,贫僧已让人将法事全数安置妥当。您与黎妃娘娘的居所,贫僧也着人早些时日便拾掇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二位娘娘又舟车劳顿,不若早些安置了吧。”
“如此,劳烦方丈了。”萧含光亦是合掌,姬承影照着做了,两人按着方丈的安排去了自己的居所。
姬承影甫一离了萧含光,乍还有些不适,老往萧含光居所挪眼。
彩儿看出了主子的反应,便低声道:“主子,奴婢知您与王后娘娘姐妹情深,在后宫您二位只手遮天,同寝于咱杞梁殿的主殿也无人置喙。只是这出了宫,在护国寺,您若是还想与王后娘娘同寝,怕是不妥。”
“你倒是知晓本宫与王后姐妹情深了,左不过我二人皆是女子,不过同寝一榻,有何不妥的。”姬承影被彩儿这番话说的有些羞恼,便不顾语气急着反驳她:“现下这护国寺难不成较王宫更尊贵了?”
彩儿一看主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铺床的动作停住,赶忙跪倒在姬承影面前,急切地道:“主子息怒,奴婢是想劝您,若您为王后娘娘与您自己着想,在着遍地生人的地界,还是别做那些惹眼的事才好。”
“你这般忠心,本宫倒是不好罚你口无遮拦了。”姬承影只翻了个白眼,示意彩儿起身,才又道:“不若让你与冷菊暖竹一同呆在宫里侍奉辞晗,这护国寺没什么人跟着,本宫倒是自在些。”
看姬承影不气了,彩儿这才在心里松口气,道:“您这娇贵的身子,哪能没人在身边伺候着。”
“左右本宫不做什么,王后出门未带贴身侍奉的人来,你也多帮衬着那边,省得那些人粗手笨脚的,惹得她不痛快。”姬承影想支她去看看情况,彩儿人倒是蹿得快,笑着回了句奴婢这就去,便出门了。
不多时,彩儿回来,与姬承影报了萧含光已安寝了,这才歇息下。
夏祭不过三日便结束了。
第四日,萧含光与前朝递了消息说,大王龙体有恙,她身为王后不能亲感其痛,已是内心煎熬,趁着夏祭便与黎妃决定,在护国寺为大王抄经祈福,斋戒一月,时候一到,自会回去,劳烦众臣辅佐监国处理国事。
右相常灿与左相封亭玉俱是认为稳妥,便要萧含光与姬承影安心在护国寺为大王祈福,愿大王早日清醒过来。
“这些前朝的老狐狸,竟这般好说话吗?”姬承影才褪去了夏祭所需的繁重宫装,萧含光送来消息,今日午膳过了,便要启程去源城,将当地事宜处理干净。
萧含光已将发髻结好,着了轻便男装,甚至将脸涂暗了些,配上她清秀的容貌,便更像个书生了。
“我亦于你备了一套男装,你将其换上,方便行事。”萧含光将衣服交于彩儿,让她服侍主子换上,又吩咐道:“彩儿,此去需得一月之久,若事情难办,恐还需多日,你且在此等候便是,本宫与你主子定回来接你。”
“王后娘娘是嫌奴婢碍事吗?奴婢,怎敢独自呆在这寺中。”彩儿一听萧含光的话,着急地要哭出来。
她知晓萧含光向来说一不二,哪怕主子与她处的再近,也全是听她吩咐的,此刻要求主子为自己说情都来不及,可她还是要试上一试。
万一王后娘娘仁慈之心发了,许主子带上自己也说不定?
可惜,姬承影在一旁竟帮腔道:“王后娘娘属意让你呆在这里,那寺中的僧人定是不敢来扰的,她是怕朝中有人递消息来。”
彩儿这才明白,王后竟有此等打算,她要自己敷衍前朝,维持她与姬承影还在护国寺中的假象。
“可,可奴婢蠢笨,那些大人又是...”彩儿将不安道出,担忧不无道理。
萧含光笑道:“你这小丫头,若本宫此次带了暖竹冷菊任一出来,俱是要为那些老狐狸所疑的,故让你主子将你带来。你放心,一月过后若本宫与你主子尚未归来,你只管寻着由头,拖延几日便好。”
“奴婢遵旨。”彩儿这才松了口气,伺候两位主子用过午膳,便将二人的包袱收拾好,送二人从后山下山,走前还嘱咐道:“王后娘娘,主子,奴婢愿您二位诸事顺遂,早日回来。”
“嗯,你回去吧。”姬承影与萧含光动作娴熟地跨上马,绝尘而去。
许是因着走的小路,一路上也未遇见个人影。到了天黑地快看不清道了,姬承影才远远地瞧见一家客栈。
说是客栈,不若说是开在官道上供人休憩的小店罢了。
甫一走近,便有人出来,热情得招呼二人:“哟!二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那小厮身上油烟味重的让姬承影直皱眉,连萧含光都稍放下涵养,往旁边撤了一步,将折扇抵住小厮想要拉扯自己的手,压低了嗓音道:“这般晚了,自是住店的。不知你这里还有无上房了?”
说着,将些碎银子从袖中掏出摊在小厮眼前,那小厮眼光一闪,笑嘻嘻地将银子一颗颗拿到手里,朝店里喊了声:“掌柜的!二位爷要住店!”
“你将我二人的马喂好了,明日还要上路。”萧含光又吩咐一句,便与姬承影进了店。
掌柜的已在门口候着了,厅里是空着的,并无旁人。
见是二位衣着不菲的年轻少爷进来,便赶忙将二人迎至桌前,一通擦拭,腆着脸一副奴才向地问道:“二位爷想用些什么菜啊,本店特色乃是源城地界数一数二的地道,您看看要不都来点儿?”
“来上两三道最特色的便是,我二人并非很饿。”萧含光将菜点齐,先饮了一盏当地的菊花酒,还不待夸赞这酒的清冽,便看姬承影百无聊赖地那箸击打着茶盏。
萧含光知晓姬承影的顾虑,温言道:“你且安心,定不会太难办的。”
“我啊,不是在愁那些琐事。”姬承影停下动作,小声道:“你与我俱是王侯之女,怎地你就比我强出那些...”
“说的什么话。”萧含光笑她,眉眼弯起,倒叫姬承影不好意思:“你有些地方,是我无法企及的。”
“倒不是埋怨你好,盟约这般久了,我想着,全是我倚着你了,我全然帮不上忙,反而处处于你惹麻烦。”姬承影有些懊恼,她对萧含光的情意愈深,倚靠愈强,便愈是心中难安,她要如何在报仇后抽身离去,她都不敢保证一定做到。
“原来,恩宠加身的黎妃娘娘竟有此等顾虑,”萧含光为她斟满酒,举杯道:“你的用处大了去了,不必你事事亲力亲为的。”
姬承影接过酒,与萧含光碰在一起,问道:“你不若与我说说,何事,我帮了你?”
“周昌知你与辞晗相近,每每看到辞晗,不若之前那般冷言冷语,虽不热络,倒也不伤了辞晗。”萧含光一一想着,回她。
“你怎知,他是因着我,对辞晗有所缓和了?”姬承影从未知晓此事,反问道。
萧含光将酒饮下,道:“那些妃嫔看不得辞晗,自不会说好话,而我,周昌也全然不顾面子。
你进宫后,一日周昌偶遇辞晗,破天荒问了句他的课业,他高兴的回了合卺殿便去与我说了。我猜想,是因着你亦是喜欢辞晗,他才作出这般姿态。”
“当真令人作呕,”姬承影才不管周昌为谁,他做什么,在她看来,俱是错的。
“不过其一罢了,周昌作何,对辞晗好,才是我的目的。”萧含光继续道:“其二,你于那日宴上为我稳固了后宫权势,我自是感激不尽的。”
“这算什么...”姬承影有些哭笑不得,萧含光竟将这些细枝末节记得一清二楚。
正要说第三件,小厮来上菜了,对着桌上的三盘菜,两人相视而止了言语,叫住了将要撤出去的小厮:“你们源城地界的特色菜肴,难不成都是这般货色?还敢说是道地?不会是诓我二人是外界来的吧?!”
姬承影有些恼怒,这三盘菜式她是未曾见过的,可那分量竟是比宫里的还少些,材质亦是不知放了多久时日。她当即认定,是遇上黑店了。
小厮被她这一嗓子吓得有些结巴:“二位爷息怒,息怒啊!您二位有道而来有所不知,这源城去年冬里遭了百年难遇的灾祸,现下城里都是难民,方圆十里让挖遍了,照样止不住,小的能与您二位上些菜肴已实属不易,您要是苛责,那小的实在是...”
“得了得了,你也别在此碍眼了。”萧含光听了他的诉苦,也晓得源城局势之危难,给了那小厮个台阶下,他赶忙千恩万谢的走了。
少顷,二人便出了小包间。
“二位爷,您看,这天也晚了,您二位不若早些将定银付了,小的也好带您去歇息啊。”那小厮说着,萧含光看了一眼楼上,有一间屋子的烛火已亮起,问道:“那见客房是在我们吃饭时住进来的吗?”
“哎,”小厮道:“那位爷是提早就定了屋子的,一直未曾来,不知怎地今日来了。”
“你说了半天,你们这里是没有上房了吗?本宫...公子可不想住那些发霉又憋屈的屋子。”姬承影抢着与掌柜问道。
掌柜陪着笑脸,有些为难地道:“公子,实在对不住您,可那位公子是一早定下的,小人也不好拒绝。要不这样,小人这里还有一间上房,给您打个折,中房八成,您看如何?”
萧含光不想多说,便将姬承影拉至身后,与掌柜道:“你不必麻烦,我二人可住一间上房,不过,明日需得早起动身,劳烦掌柜的备些吃食与我。”
“得嘞!”掌柜笑着,将银子收好,赶紧让小厮带着二人上了楼。
一进门,萧含光便让姬承影将门插好。
她端了些热水,简单洗漱一番,见姬承影站在窗棂旁望着外界,笑问道:“你何不来洗漱?此间风尘不小,来日灰头土脸,岂不是丢了你的脸面?”
“脸面啊,你我此刻俱是男装,也无人识得。”听出萧含光调侃的语气,姬承影回道:“洗漱自是要的,可你看,那床榻如此窄,哪能容得你我?”
萧含光倒未曾注意过这些。
先前在太庙同榻,或是在杞梁殿同榻,那些床榻俱是宽敞的,乡野间,能有一下榻之地便已不易,她当真不在意此等是否落了她的身份。
姬承影却与她想的不同,那般窄的榻,不过能容下体型壮硕的男子安歇罢了,如若她与萧含光同寝,定是挨得极近了。
“你若嫌榻小,我便宿于地上。”萧含光见她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当即懂了她的意思。
姬承影正暗自窃喜,说不准能与萧含光多些肌肤之亲,面色都要红润起来,萧含光便说了这句煞风景的话。
她瞬时便拉住了萧含光准备打地铺的手:“要睡地上,自是我睡。你身子不好,地上凉,若着了风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你何时变得如此话多了?”萧含光惊诧于姬承影的唠叨,若放在之前,她才不在意这些琐事,定是占了床榻,不顾他人。
“我,”姬承影放开拉着她的手,转言道:“左不过将就一夜,又不是不曾同榻过。”
萧含光笑道:“你这才像个小女子,温婉可人,小家碧玉。若是让别人看了去,不知会勾了多少人的魂魄。”
“快别说了,何为小女子我自是不在意的,能勾了多少人的魂,我亦是不管。”姬承影将棉被掀开,躺将上去,略显娇羞地道:“快将衣物褪了,早些安歇为妙。”
萧含光不再回她的话,快速将外衣褪下,着了中衣躺好,还为姬承影掖了被角,才温声道:“快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嗯。”当真是挨着她躺下了,姬承影却是心跳地极快。
萧含光躺地周正,不肖片刻便入睡了。
她此刻便是借了月色,连萧含光的眼睑都瞧得一清二楚。睫毛随着她的吐息均匀地颤动着,往下便是她的琼鼻,白玉般细腻,山峦般挺拔,再下,是她的檀口,莹润透亮,樱色饱满...
姬承影瞧着她入睡的模样,心跳愈发的快了。
左右不敢冒犯,只得在手心印下一吻,又偷摸着将手掌抚在萧含光的脸庞,待做完此事,慌张地将手收回来藏在袖中,窃喜她未曾醒来。
许是天气乍暖还寒,二人又确是劳累,前半夜,姬承影迷迷糊糊地觉着身边有个安心的热源,便伸手将其抱在怀中,后半夜又觉着热,扯开了中衣衣领。
一觉醒来天蒙蒙亮着,萧含光一睁眼,才发觉自己被身边人紧紧抱着。
胸口虽是为着男装而束了布匹,却也隔着这布匹感受到底下的微隆,她的双手便是倚靠着这对微隆,即便又布匹阻碍,依旧是温软如常。
甫一察觉此情此景,萧含光便红了脸。
她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心如擂鼓,连对着周昌常灿等人都不曾有的心悸猛然跳将出来,让她措手不及,竟未将手挪开。
姬承影哼了一声便也醒来,萧含光见她要睁眼,只得赶忙将眼重新闭上,装作还在睡梦中的模样。
果不其然,她亦是注意到胸口有萧含光的两只手抵住了自己。
二人的青丝交缠一处,泼墨般散开,光泽交相辉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抵,那些新婚燕尔,情深缱绻的夫妻才会如此吧...
姬承影明白了现下的情形,竟是不想放开萧含光,此种机遇不知何时再遇上一回。
便自私一次吧!打定了主意,姬承影合上眼,缓缓将抱着萧含光的手臂收紧些许,满足地舒了口气。她自以为是无人知晓这番举动,却在萧含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此番举动,先前带与自己陌生未知的情愫汹涌而来,此刻她终是拨开层层迷雾,明了姬承影平日里的面红为哪般。
她对自己动了那般心思。
难怪,她会羞与自己同榻,却总能找着机会与自己同寝。
意外地,萧含光未感受到何种心惊,亦未有何种想要避开的打算,相反地,她察觉到了一份心安与踏实。
她自是知晓姬承影是依赖她的,二人不知何时已从起初的盟约之誓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她似是挡在姬承影身前的利器,姬承影却也是她坚韧的后盾。
姬氏一族的残余势力一直在暗中打探姬承影的消息,他们定是发现死去的姬承影不过是个替身,明白自己的小主子现下还活着,却不曾想,姬承影已是高高在上的黎妃,手边便是仇人周昌了。
她虽无心于朝政暗斗之流,所知却一件不落。
至此萧含光才算有了计较,姬承影不说,她便当做不知,绝不提及。
女女之情她是知晓的,虽不曾亲眼见过,却在做世子妃时便听人说起过,早前有两名宫婢私相授受,被拖出去杖毙之事,便在她心里留了丝阴影。
在萧含光看来,女女之情虽不容于世,可宫中多困苦,有个人相伴也是好的。
奈何为人知晓,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谁要体恤下人的感受?俱是慌忙处置了了事。
自幼读了多少圣贤,亦是知晓断袖分桃之说,夫子将此视为大忌,萧含光却不为所动。如今,她要对着的是姬承影,她那般明媚的人儿,能入眼的普天之下能有人呢?
说起来,若姬承影当真是与自己真心而并非假意,允了她有何不可?只是,情猝然而起,她不知,她能于她多久时日罢了。
萧含光思来想去,却不曾怀疑姬承影对她真心几何,乍见之欢,亦或是处久不厌,同样的,她不知若是姬承影表明了心意,自己能否接受她。
姬承影却当真是忍不得了,萧含光柔弱无骨的娇躯便在她怀中安分地呆了片刻,她便生出了不满足之心。
她分明还是睡着的,为何,会有一种她是清醒之觉呢?罢了罢了,不过是错觉,定是自己思虑不周,生出了错觉。
萧含光即便是睡着,容颜美貌亦不减一丝一毫,姬承影眯起双眸盯了她少顷,轻笑出声。
萧含光听她轻笑,以为是装睡被识破,只得睁开了双眼,却道:“这一大早,何事如此开怀?”
姬承影慌忙将手臂松开,萧含光亦是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起身,篦发梳洗。
二人皆是装了不同的心思,亦是未发觉对方的异样,便与客栈掌柜的退了房,牵了马上路,赶往源城。
虽是上了官道,不知怎地,还是未遇见些人。萧含光还想着,愈是接近,人会愈多,谁知竟是寥寥数人罢了。
“前面二位公子!”身后传来几声叫喊,二人俱是停了马匹,便见一位身着华服的俊俏公子追上来,抱拳道:“不知二位公子是否前往源城地界?”
萧含光见他容貌清俊,嗓音亦是清俊之声,回礼道:“正是,不知公子将我二人喊停,有何贵干?”
“不远处便是源城地界,在下连熙,乃源城人士。昨夜与二位同宿一间客栈,颇觉有些眼缘,便一路尾随,不想二位竟是赶往家乡之俊杰,便想一同回去。”那清俊公子连熙自报了家门,一边观察了二人的装束:“二位并非源城当地人?”
姬承影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含光,心中生些不快,冷着口气道:“自然不是,当下便要晌午了,即刻启程才是要紧。”
萧含光看了一眼独自吃味的姬承影,便明了她心中所想,不动声色地道:“在下萧晔,这位同行乃是姬辰。公子既是源城人士,不若带我二人前往,一路上有个照应也好。想必公子生长于源城,定是对当地了若指掌。”
“了若指掌不敢当,当地情形自是知晓些许的。去年在下独自在外经商,听闻山崩之事,百姓流离,家中遭了变故才不得不将手头的要紧事处置完了赶忙回来。”连熙笑道:“此次山崩,百年未遇,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