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1】
当なのは看到那团信封时将其捡了起来,老旧得褪色边角微有卷翘,信封被大力多次揉捏皱褶密布,没有署名。
如果她再敏锐点就会发现这是从执行官的口袋里掉出来的,如果她再犹豫点就会将这封信原封不动,短短文字就足以令她再度哽咽。
执行官此时刚刚睡熟,酒精所诱起的胃腹绞痛感致使她蜷身而眠。
她很想如同叛逆少年般拥有势比天高的傲意说她不在乎什么代价,但她怀疑自我的本能又似迟暮老者躲在高墙之内患得患失违逆本意,实际证明她永远不会那样张扬恣意——前车之鉴仍记忆犹新,也永远不会再划分界限埋藏真心——今日之事仍历历在目。
她说了只有なのは会说的话,
“我会难过,就像空中少了风。”
【2】
那是发生在黎明时分的事。
最初是难以辩识的从唇齿间泄露出的呜咽,即便低微也足够将なのは从餍足美满的梦境瞬间逼回现实。她听着那呜咽开始转变为源自喉头的闷哼伴随着过度紧张指节泛白的手,而后是片刻窒息呼吸中断。
Fate又做噩梦了。
なのは想做些大抵是朋友间会做的事,就如将那紧绷颤抖的身躯搂进怀里,在她耳畔细语呢喃祛除梦魇亦或仅是顺着她的脊梁轻拍往复,只要能告诉她——你不是孤身一人。
她需要这样做,她可以这样做。
なのは在责任感和胜过朋友间的挂怀两厢鼓动下向身侧探出手,划过那道不远不近的空隙。空气再次盈满胸腔引起连续急喘和极欲释放的咳嗽。那躁动被死死压抑住,在なのは得以碰触前猛然弹起离开床铺,なのは那头的被子还好好的。
她微微支起眼,将手慢慢沿着原有轨迹收回。没关系,重要的是Fate不再做噩梦,なのは凝视着指尖,下次只需快点就好。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在指缝间消散的末音,Fate不希望她知晓那她就不知晓。她像这样强迫自己该有很多次了。
自从Fate回来后,なのは开始将此作为分界线,她以为所有都如从前那样重复迎接执行官回家再送走的过程,なのは确信自己能保持住完美姿态履行着趋向公式化的亲友的职能。
然而从Fate门前邀约而起每件事情都脱离掌控犹如重锤砸落鼓面余波未消又起波澜,而她只能束手无措被动地面对。在她眼里执行官从欲说还休的试探倏然切换到态度坚决的直击,这一切来得都太轻巧太容易了。
轻巧容易到堪比她当初误打误撞觉醒的魔法能力从此命运陡转。她沉浸在那场卓越天赋和强悍能力交织的美梦里,每次都较前次不吝气力突破极限近乎贪婪地榨取着潜力,在蜂拥而至迫在眉睫的任务前说服自己那点伤痛允许延缓,对任何劝诫收敛的措辞都虚心领受却在下回重操战戈,承受着炮击过后贯通臂膀的愈加猛烈的冲击力。谦逊和自负如此矛盾地体现在一个人身上,她那时是真的以为可以这样持续下去的。
なのは从那场惨痛教训里得出的结论是——任何收获都要付出代价。
而代价常常是不对等的。
なのは很少回想起那件事,但现在她尝试回想时记忆仿佛瘫痪般空白无痕惟留Fate站在床侧一字一句地说,会好的。
なの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把自己拆解分散洒落在过往里,有块小小、黯淡无光的留在幼年笼罩在暮色的起居室里,九岁时的碎片流光四溢映照着群星长风闪烁着深握掌心的勇气,成熟立显偶见青涩的十九岁在不同角度下涌动着互不相干的色彩,但她掏心扒肠将灵魂兜底倒转过来抖落出来的全是零零碎碎的琐事他务,蓦地,巨大、具有实质的悲怆笼罩住なのは,二十五岁的她什么都给不了Fate。
她在这头安享太平盛世反而曾有过没有缘由的怨念。黑色制服,行李箱里再没有相同的衣物,她在医务室醒来时属于执行官的温度早就消散殆尽了;白刃战,穷途末路至死方休。
Fate该多用劲才回到这里,她却没法在执行官病榻旁说,会好的。
十五岁的なのは很聪明,和十五岁的Fate心照不宣地携手修建起那道隔阂将关系精准地卡在“最好的朋友”上以此阻断所有可能的悲伤结局将交换的代价减少到最低最轻,再给真相套以假象丢弃到似曾相识里。
而那些曾有过的心旌摇曳都被生硬地冠以朋友间略微超限的情谊,有时候那情谊会不可控制地过满,那时是怎么度过的呢?なのは只知道现在情感争先恐后泛滥着继而膨胀扩大直至破裂,就像场永不完结的烟火盛宴。
她按住胸前想要拼命重温起旧时阴翳来浇灭这场不受抑制的觉醒,感情这种东西真是犯规。
Fate陪她庆生的梦再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了。
那头传来物什砸落地面的脆响,なのは顾念着Fate晨间患有低血压意识模糊恐她撞伤跌倒连忙起床前去查看情况。
なのは刚奔至楼梯中段就瞧见Fate跪在客厅照片墙底下,正在很努力地将玻璃碎片收集起来,有块落到沙发底下她伸手去够但始终都够不到。她固守着方位只差点就能碰及到头来反而推得更远,眼前递过来只手握着那片她无法得到的碎片,执行官似乎还未从那场梦魇中缓过来,口腔极端干涩咽喉饱受烟熏火燎现在就连言语都被炙烤到萎靡颓唐。
なのは把那块碎片放到Fate手里,后者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复才回到相框旁想要安回去却怎么都安不好。“我记得以前门框上没有那么多划痕的——”那不是执行官的声音,“Vivio要起床去练习格斗技了。”她认知里与危险挂钩常伴伤痛的格斗技,小姑娘的手是用来涂涂画画握住幸福的怎么会去承受拳脚交加。
なのは这才注意到摔碎的照片是Vivio在参加锦标赛时拍摄的,以大人的模样。“Vivio大概不会再踢被子了吧……梳头的时候也能很利索地扎好不会再手酸撒娇,喝药都可以不要糖果……真是成为很厉害的孩子了呢。”
她想象着这道房门后布局与她走时别无二致又或许会替换为更加成熟的冷色调,墙面上张贴的稚嫩图画被训练计划所替,桌面上摆放着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日历勾出数个红圈,朋友们的笑颜灿烂夺目,哪里都没执行官的影子。
腕部被轻轻圈住,Fate方发现自己手抖得不成样子,她昨晚还信誓旦旦怀有积极过盛的决心现在却落魄难安寒心消志。Fate察觉到自己情绪波动太大太疾就如罹病患者日渐衰竭,偶尔回光返照仿若幸运眷顾的赌徒,每把都倾其所有被丰厚报酬所诱愈发冒进,同时焦虑滋生生怕有朝满盘皆输。
她该是生了病。
先前百般相招的阴翳在她迫切渴求希望去鼓舞人心时姗然而至,なのは像握住烧红炭块般握住Fate的手腕,她光是接触寸宽肌肤就能引起尚未平复的情潮再次掀澜而起。
Fate能感受到腕部弥足珍贵的温热触感,昨夜信念未消,没关系,她还有なのは,每次逆境只要还有なのは她就可以重获新生。她稍稍使劲将手翻转想反过来握住なのは的手却被触电似地躲开,Fate愣了下旋即起身笑道“我去拿扫把。”
这是对她狂妄的惩罚,在短之又短仅差毫厘的关系里受尽谴责,惩罚她既知代价却显露真心错使执行官抱有幻想,惩罚她跨越朋友界限态度暧昧未有勇气承担结局也不决绝理清界限。
与Fate在一起,想一点就美好到快要杀死她。
“我走了,なのは。”
“一路平安。”
后来なのは才知道这是她和Fate在今天对话里唯一清醒的。
罕见赖床的女儿在执行官离去后即刻起床洗漱,对桌面上破损的镜框视若无睹,なのは听见她在和同伴通讯为缺席训练而致歉。
她掏出上衣左口袋里面的照片,是她在Fate制服里找到的随执行官暴露在风吹日晒里。她既愤怨十五岁的自己留下棘手难题令她进退维谷同时心存感激那时的高瞻远瞩,她最惊诧的是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得天真无邪。
なのは掐紧照片边角却立马松开,执行官这么宝贵的东西不该损坏。
因武装队考核已于昨日结束在送走Vivio后还有许多时间,她有种奇异感仿佛Fate就站在这扇门后,拖着行李箱,或许带伤,可能是凌晨也可能是黄昏,手里大概提着其他星球的特产或者街口匆忙卖就的点心,一致的是开门时不变的称呼和见到她即刻亮起来的眸子。
なのは喜欢Fate的眼睛,从初见时就很喜欢。
她见过Fate舒眉展笑畅怀无束亦见过其落寞失魂郁闷抑制,形形色色的感情溶成木桶里酿制的酒日臻纯熟,一瞥便沉醉不知归路。
曾经做过梦,在医院,亲友们来得很齐神情皆是凄楚悲痛,见到她来便开始纷乱喧嚣夹杂着安慰和心理铺垫的话语,似是想要劝阻她再迈步向前又似推挤着她面对现实。
なのは那时就一个念头——在劫难逃。原来离别就是再也看不见她的眼睛。
事实上,两年间她从来没有梦见过Fate。最近的一次是在50公分远的门外。
所以她总是讨厌家里很空。容易乱想。
教导官再次忆起她的眼睛是在被年轻学员询问嵌碑仪式的时候。なのは对此知之甚少只能歉然地袒露实情,学员倒是兴高采烈地向她普及仪式的由来及流程,她瞧出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学员不过是想借此与师长分享见闻也就半懵半懂地听下去。
学员提及参加仪式的执行官皆是黑衣金穗宽边帽檐。她应是见过Fate穿军装礼服的,左不过13、4岁的年纪因武装队前去次元舰队交流时正逢嵌碑仪式,她那时远远地望见过执行官朦胧模糊的影子,虽具凛然英姿更多的是生生塑造出的冷硬坚毅感撇去年龄惟留身份,眼睛藏于帽檐的阴影之下,陌生而遥远。
学员对这份职业的不朽战绩和无限荣光充满强烈敬意和向往,なのは却想或许在此时执行官正被授予彪炳其卓越贡献的勋章,佩戴于左胸与往昔功勋并列沉重到要压垮她的脊梁。
她无法挫伤学员的积极性和高涨志向,最终只能以师长的身份寄以祝语“不要辜负自己。”看到学员备受鼓舞的神情なのは反倒心虚,她的指引是否会使一位年轻人走向条铺满荆棘艰苦莫测的道路甚至导向死亡。毕竟她亲眼看到有人走上这条路。
天际那头的礼炮声传得过远,又有铭牌被嵌进石碑。
なのは习惯性地在离开时抬头仰望下星星,她选择相信在那些熹微荧光背后可能早就熄灭的天体承载着美好心愿,或许仅仅因为某年夏夜
那人握起她的手,指间流过星芒。她很少用星星形容Fate的眼睛,原因无他,星星太多而赤瞳无双。那时的风很凉,胸腔里却莫名滚烫。
胸腔里已非涌来而是忆起熟悉的滚烫感,“没办法啊,”哪怕抑制整日哪怕刻意避开与她相关的话题,“真的没办法啊。”无法回避掉自己无可救药地对Fateちゃん拥有着名为喜欢的情感。
她弯腰像要呕吐般把七情六欲尽数吐出,肝脾胃肠挨次落地散着热淌着血,肚腹里面全都掏干摘净惟有心脏藕断丝连。なのは直直地看着地面,蹲下来,将零散器官拾起来放回去,哭与笑已属于累赘。
“你会给她招致灾祸的……”她揪紧衣袖如满身尖刺的刺猬竭力摒弃掉最后点柔软,“你付不起代价的。”梦里,她站在50公分远的门外,夺路而逃。
通讯界面在闪,なのは关闭掉视频接通电话。
“なのはちゃん是我,はやて。”“怎么了?”
“是Fateちゃん...你还好吗?你声音不太对劲。”
“把地址给我,我马上来。”
なのは站起身用力拍拍脸颊,振奋起来,现在应该去帮助Fate,所有人认定她是帮助执行官的最好人选,不能迟疑逃避,这是应该的,帮助朋友鼓励他人,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事。这是她被赋予的意义。
はやて微微曲起指节,这是她在亲朋面前暴露不安的小动作。是的,她在不安。はやて将手指包成拳,她已经能看到宴会厅外做身份审核的なのは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自慌阵脚。
就像她最拿手的那样只需拿捏好每个字眼保持好呼吸顺畅语调持平,はやて就可以驳斥回每份排挤冷眼。她现在也打算这样告诉她最好的朋友来龙去脉和可能致使的坏趋势,并且传达会无条件协助なのは处理情况的意愿。
はやて以能肩负起将领职衔的气魄面对なのは眼里的疑惑忧虑,谁知开口却泄露军装背后惦念朋友的女孩本质“我帮不了她,我操之过急没有注意到Fateちゃん的状况……对不起なのはちゃん,真的对不起……”“我认识的はやてちゃん只会在办好事情后道歉。”
八神はやて有时候真想告诉なのは她的安慰都直白得糟糕,没有任何修饰和漂亮话甚至还像蒺藜毫不委婉,但她承认,效果卓越。
“她在里面,一个人。”はやて带なのは到设于旁侧的休息隔间外,“在进去前我有必要提醒你,最好别提起任何有关执行官及嵌碑仪式的事,她现在对这些相当……抵触。”教导官对最后的动词皱起眉头,“抵触?”はやて看了教导官几秒,“是的,抵触。”
はやて将双手收至腹部绕错起大拇指似乎在思量着措辞“在过去几天我没有和Fateちゃん会面是因为我在收集她精神状况的信息,询问她的战友、家人还有医生,他们一致的结论是她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教导官面容几无变化至漠然,眼里常在万顷碧海里起伏的涡旋和奔腾洋流全都消失仅余静止洋面。
“就在数个月前Vivio发烧时我没有告诉你,据当时我手头的线报Fateちゃん是斩首行动小组组长,在她回来后我搜集数据得知年初斩首行动成功。同晚Alf昏迷。”はやて无法揣摩教导官此刻的神情蕴含的深意,绕错指节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些本来没有必要再说,但那场行动的影响正在朝我担心的方向发展。她的闪回记忆、极端焦虑、持续梦魇及抗拒任务相关的事物还有长期开启广域侦察魔法的行为都让我判断她非常有可能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她目睹过甚至经历过死亡,患者的发病时间也许会延迟至六个月以上,而Fateちゃん恰好符合。”
教导官眉间纹路越发明显,她发现自己无法听懂はやて的言语,她不明白为何挚友通篇都在说Fate具有患病的概率,但执行官好端端地回来了。
“我了解了。”“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なのはちゃん?”はやて按住教导官欲开门的手,她知道为何会在友人身上感到反常,那种嘴角勾起的弧度那种未深及眼底的笑意是时空管理局助人无数的王牌空尉掩饰本心的鲜明标志。
夜天之主,统御天穹与漫烁星辰,左右逢源洞穿人心,放开了手,她不知道这扇门打开的结局是什么,教导官拉开门走了进去。“なのはちゃん从来都安慰不了自己。”她认定这两位是帮助彼此的最好人选,从以前就是。
桌面上的大檐帽黑边油亮,玻璃杯里的液体橙黄清透,长脚凳上Fate侧身而坐五指轻握杯身不时叩击,两目微阖酒醉后双颊微有酡红与之相对的是惨白薄唇和那疏离冷傲的姿态。
她记得Fate很少接触酒精面对此种会有迷眩感的饮料向来克制摄入量,中学毕业时好友们难得放肆硬是凭着度数低的果酒推杯换盏晕出醉意,唯独Fate被笑讽扫兴依旧固守清醒不肯再多沾染半滴。后来,听说Harlaown执行官酒量不错从未喝醉。
因为酒后吐真言吗?
“Fateちゃん,”她发现距离上次呼唤她的名字都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是我。”
Fate的指腹划过杯沿,附着于杯壁的气泡不时破裂,她稍眯双眼气泡便变形成她所有的追悔莫及和求之不得。
她过了半晌才抬眸正眼去瞧身前的教导官,她略向前倾似在辩识蓝白制服,再往上观Fate将栗红马尾稍偏的位置都净收眼底。教导官终是避开与她的双眼相触。教导官开始庆幸将自己锤炼至铁石心肠,不对,即便是铁石心肠,再度看到那双红眸里盈满悲伤时依旧会有抽痛感痛到肋骨齐响。
忽而,来自Fate的不再是淡淡缭绕的酒气而是如有实质凝成冷铁的攻击性“你不是なのは。”那是哪怕年幼时处于敌对关系都未收到过的赤裸裸的的敌意。
她本就不是凶厉的人,教导官看到Fate眼睛极清极亮颔首低眉,扒出心里藏匿已久的宝藏捧在手心不肯分享丁点光华却又希冀着众人称赞颂扬,Fate像说秘密一样悄悄地说话深怕自己的喜欢吓到那个她“なのは笑起来很好看,”教导官的嘴角痉挛着。
“对人总是很体贴很照顾的,心里有话总会坦率说出来,能力也很强可以帮助好多好多人。不屈而勇敢但也很可爱,走路不注意都会摔跤,会逗路边的小猫,喝热饮被烫到会伸舌头呼呼吹气,喜欢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蹦蹦哒哒地小裙子都在跳……”她发现扳完手指都数不完优点,停了停,Fate像是感冒时鼻子堵住般闷闷道“当然也有些小缺点的,总是爱逞强做事喜欢抢在前面,做错事还朝我撒娇朝我笑,我拿她总是没办法的。なのは受伤是不会说的,特别是对我。她受伤总是有理由的,她就是这样让人找不到错处却操坏心的人。”
末了,Fate生怕误解连忙道“なのは是很好很好的,只是、只是我不够好罢了。”教导官的脸部肌肉不住抽搦,别,别再给予她赞识褒扬别再将责任全权揽过别再这般撕毁她费力构筑起的外壳,她会忍不住,说喜欢的。
“你知道なのは在哪吗?我找不到她了。”
なのは偏过头,双肩颤抖不休咬住唇抬眼望上
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去,转而朝Fate绽放出笑容。她先前是多么无知竟不知晓遇到她时,一切都已注定。
注定她们成为朋友,不止朋友。
“我在这。”
Fate到这时才显露出酩酊大醉之感,凡语过耳都是嗡嚷噪音只顾自说自话“找不到……”
“なのは在这。”
炸雷似的,Fate被劈至呆愣如尊泥塑木雕什么呼吸吐纳什么手脚四肢悉数冻住就连心跳都有瞬滞停。像萤虫趋光般她趋向なのは几乎鼻尖碰鼻尖,石板蓝映进勃艮第。
瞳仁悚然放大,Fate突然拼命后仰拉开与なのは间的距离因重心不稳直接从长脚凳上栽倒在地。なのは双膝碰地拉开Fate捂住脸的手,抚住发顶眼里是泛滥成灾的温柔,倾泻满地。眼泪的温度灼得烫人,なのは感到Fate无言的拒绝及对己身汹涌的厌恶之情。
她探身到Fate耳畔“我带你回家。”
なのは把溃不成军再无防御的Fate揽到怀里,轻拍她的脊梁摩挲她的后颈,包容着肩窝处所有语序杂乱口齿不清的哭诉和声声呜咽,就像被囚禁过久的狼,连发泄的嘶吼都忘却只胡乱地抱紧最温暖的东西,紧到骨髓。
Fate果然是醉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的、任性的、对情感毫不压制的Fate。
事业中曾遭遇绝境,家庭里面临分裂,情感明朗却横插病症,生活里数座高山悉来相压的委屈忧虑都彻彻底底地融成泪水流到なのは怀里。执行官的小缺点是爱多想,多想到将感情的进展归结为病期中依托的最后根稻草——充满着虚假夸张的勇气和不可靠的情意。
真傻。
はやて松了口气,出来的是なのは和Fate,是基本觉悟心意眼里透着爱怜的なのは和像小孩子一样哭完鼻子的Fate。
车上,なのは的膝头是Fate。
はやて帮忙将Fate搭到なのは肩上在另外边搀扶着送到门口。走前,はやて掏出张信封。“是今天才送过来的。”なのは不用拆开就知道里头沉甸甸的,装着她国中时期乃至今日都为之努力的梦想——拯救哭泣的孩子。
她接过信封,果然好沉。
家里的灯还亮着,なのは分明看到在前一秒还踌躇到嘴唇发颤的女儿豁地站起,顶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肃穆身体绷得僵硬,直直地盯着Fate仿佛看向妈妈就会动摇一般“我高町Vivio正式向你Fate T. Haolaown提出挑战。”
Fate花了好几秒才完成对焦,她就像第一次认识Vivio一样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将她看遍。“三天后,如果我输了,你留下来我再也不怨恨你。如果你输了,就搬走离开这里。”
なのは感到肩膀上的压力轻了些,身侧执行官帽檐压得低低的遮盖住眼睛,用疲惫到极点后无心反驳的声音“我接受。”
她承认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气抱有偏见极力想撇清关系的Vivio和远渡久隔满怀歉疚的Fate之间的争斗没有点道理。她们本可以寻找出更加合适且和平的方式而且开出如此荒唐的条件将彼此逼到绝路。
但なのは没有阻止。
女儿想用自己擅长的事物去解决过于棘手的难题,Fate则在寻求缓和关系的途径,无论结果好坏都是迈出第一步的重要过程,这两人的碰撞或许真能改变什么,情况不会再糟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地她长得这样快。”
在Vivio回到房间时,Fate迷茫地坐在沙发上问道。“不是Fateちゃん的错,”这问题なのは也曾无数次反问自己,那孩子还需引领的步伐已经快到她奋力奔跑都要追不上的地步,做母亲的所能做的是给予她可以轻快前进的腿脚和在背后默然无声的支持陪伴。“孩子都会长大。”
Fate像是懂了任由なのは帮她将外套脱下然后仰躺到沙发上。她不愿到床上去。倏地,她挣着要起身原来是想拿过礼服,还吊着绷带就用一只手将外套叠好,叠得皱皱巴巴歪歪扭扭的最后将那枚崭新勋章沿胸线摆正到一丝不苟。“不能弄坏了,很宝贵的。”
这勋章凝结着不止Fate一人的功绩。
放好衣服后,なのは在厨房里兑热茶在搅拌时有种很奇怪的感受,分明Fate臂伤未愈又有胃病跑去借酒消愁不顾身体该是好好数落番的,但なのは竟希望Fate多添点麻烦不要再在快哭出来时抑制自己了。
なのは扶住Fate劝她将热茶喝了,后者见是なのは也就忍着不适囫囵喝了小半。なのは将掌心抵在Fate腹间加以轻揉“还好吗?”她调整着姿势似乎贴着なのは掌心的地方痛觉和凉意会少些。
见Fate动静小了なのは揉腹的动作越来越慢,从执行官唇角有话语漏出,低于耳语若非唇瓣微弱的翕动几乎察觉不到存在。
“倘若……倘若有日我走了,你会不会有点难过?”
她该怎样回答这问题呢?等到なのは想回答时,Fate已经睡着了。
なのは看到地上有团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