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

Fate站在门前，高町家的门前。

她对此地相当熟悉，なのは曾举起相机细致详尽地替她介绍着庭院里的景观，在筛碎的光影里软乎而灿烂的笑容，刚刚就读于朋友学校的女孩想起那样画面浅浅地弯起眉眼。

校服——和なのは相同的款式，Fate的指尖再度游走在那些皱褶间——熨烫得当的衣物右侧因紧张而搓泛起的痕迹，她听见内里鞋声踢踏应以送别的元气回答，她看到门扉推动挚友的身影即将出现，她清楚地感到自己声带振动。

十六年后，Fate再次站在门前。

“Fateちゃん准备好了吗？”

以高町家小女的挚友、青梅竹马以及女朋友的身份前来拜见。

时间有点太快，她油然地再次切身体会当时的情绪，却是翻倍的忐忑新添的忧虑及从始到终的期盼。掌间传来的是会相伴面对带着暖意的诺言，Fate缓缓地稍加拢紧なのは的手作为应对，真是，无论看见なのは多少次，怎样的不安都会化作内心的勇气及微笑。

“准备好了，なのは。”

暂时松开相牵的手，在她们年少时紧密未分历经岁月有过分离却迎来再度重逢，似乎不过短短朝夕竟已年岁漫漫。执行官并拢双指叩击门扉，来这里的目的既有想要获得祝福也有为向なのは的父母昂首证明，她已成长到能守护他们最亲爱的女儿，能毫无愧言地执起那双手。

なのは甚至可以猜测父母在屋内的种种动向，母亲可能在早餐后另耗时间调试新糕点，听到铃声或许会拿起手帕擦拭点满配料的手又或提高音量传唤从道场小锻归来的父亲而高町先生则会顺从地前来开门，他们是如此契合，是なのは想象到的她和Fate未来的相处模式。

“啊，是なのは她们回来咯。”

与なのは预料有别的是父亲しろう并未像寻常身穿锻炼时的衣着，但她现在最应顾及的是分明说好会从容自如的Fate僵硬到难以拼凑出完整的问候语。“好久不见爸爸，你说是吧，Fateちゃん？”“是、是，冒昧来访，しろうさん。”

教导官在父亲招呼她们进来转身迈进屋内的瞬间短而快地握住Fate的尾指，加油哦，なのは无声地给予女朋友支持就率先跟随父亲脚步。会努力的，Fate眸内闪烁放松挺得笔直过度的脊背，提步躬身道“しろうさん，我并非以なのは的朋友身份前来，而是以希望能得到您和ももこさん认可的なのは的伴侣的身份来此。”

しろう正自沉吟那头ももこ从厨房里走出，但她的热情相迎未让Fate松懈分毫，“なのは先和你妈妈到楼上坐坐，我有些话想和Fate谈谈。”

ももこ会意将女儿拐离此处低声间似乎触及到何私密话题促使なのは耳尖烫染出红意。

他看到Fate仍自站在门外就招手引她至居室就坐，しろう端坐着对Fate表情严肃却在眼角微微流露出些念旧意味，“我一直在等这天。从なのは出生起我等到她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换牙，第一次上学，第一次远行，而今天是她第一次带人回家。”

しろう看着Fate，好像初次见到她还是昨日，那位笑起来满是羞涩的女孩尽管带着迟疑与不确定还是欣喜地握住なのは递来的手，在他和

ももこ的注视里共同离开去学校。或许从那时起就已全然注定，会让なのは在惊讶里绽开无保留笑容的，能让她不知厌倦地提及挂在嘴边的，也将会是她日后相携迎向未来的伴侣。

“这个人我有想过是你，也最好是你。”

真正算来しろう陪在なのは身旁的时日实在太过少，头些年因工作而日夜奔波他记忆里女儿始终那么小，小手都只有半指大。而后变故当头至生活安稳之间，他又记得临近康复时なのは带着点怯懦的想要上前却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他清楚他已亏欠女儿太多。しろう曾起誓永远不让なのは再度经历为家内担惊受怕，慢慢地她的笑容不再为呼应情景剔除他人挂怀的而是充盈丰满着由心的快乐。

“我陪不了她很久，”しろう话中带着彻悟真相后的无奈惋惜，なのは成长的太快似乎眨眼间他的小女孩就变成位拥有坚毅内心甚至在异世施展拳脚大显神通的大姑娘，しろう不敢想她究竟隐瞒多少艰难险阻才会如此极速成熟，更不敢问那半年辛酸由何而来，作为父亲他连叹息都得避于人前遑论再行支撑起她重锻羽翼。

“なのは就是依赖旁人过少了，倘若她再软弱点爱哭点我都没有这么担心。假使放她一个人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最后的结果——我知道。因此我其实一直都很感谢なのは遇见了你。”

分明她才是焕然新生告别往昔的人，Fate自然时时刻刻都对当年那场奇遇怀着感恩，不然该有多少早知当初和如果就好。可破开她周身禁锢之人的父亲却反倒向她致谢，“我不明白，しろうさん。”

しろう倏忽懂得为何今天会迟些到来，Fate到底和なのは相似在某些方面反应迟钝，她本身便是这样的光束，在黑暗里破军而出追逐星芒时竟忘记自我的闪亮。

“なのは她呀，是很坚强的孩子。但这样的孩子会在你面前哭泣，不是吗？”他眼角带出些许笑意，“无论是悲伤的还是高兴的泪水，なのは选择展现的人是你。”

再怎么看，能够让从不肯叫苦叫疼拼尽全力的女孩子拥有甲胄之内的两寸柔软，在那成熟独立里始终存留着天真烂漫，为なのは创造袒露本性的怀抱只会是Fate。

しろう重新挺挺肩膀换成稍显轻松的坐姿，而执行官仍然浑身紧绷临阵以待，他仿佛看到许多过去的影子。“但我还有不得不知道的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Fate早知会经历此遭，搁于膝间的双手握成拳随时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考验“请尽管言明。”

“在米德，女孩子和女孩子在大街上手牵手是否会遭受异样的眼光？”“米德有完备的同性婚姻法，而且社会观念开放对同性伴侣一视同仁。”

“那这样就可以了。”しろう起身就欲去楼上召なのは她们下来，Fate预想中类似拷问自己对なのは的忠诚爱意究竟到什么程度的剖心之论或设置重重难关以获得认可的情况都被这句理所当然的事所取代。“抱歉しろうさん，仅此而已吗？我的意思是……没有更多问题了吗？”

“知道我的女儿能在阳光下和恋人一起开心的笑着对我来说难道还不够吗？”

果然是她狭隘浅薄了，这位父亲从始至终关心的都是自己的女儿而已。“我是看着你长大的，Fate。我清楚你能否带给なのは幸福的答案。”

しろう在Fate眼里属于尊敬倾佩至不可亲近，尽管她知晓这位高町家的男主人性格绝非古板苛求实则在日常相处中对后辈相当亲善，前面的紧张单单是她拘谨罢，“しろうさん可以请稍微等一下吗，”Fate也微微露出笑，“我还想和谈一下关于我从事工作的危险性这件事。”

“……难怪爸爸开门时穿的衣服不一样。”なのは和ももこ并排坐在床沿边，前者双颊绯红颔首看着指尖半晌后方稍抬眼眸探究地不敢置信地问，“妈妈真的看到了吗，真的是全部？”

“是全部哦，从なのは出现到你和Fate亲吻都看到了，なのは很主动哦。”

“啊，亲、亲吻也——はやてちゃん怎么都不说一声！妈妈还有大家都是，为什么会全程观看我和Fateちゃん！”ももこ笑着牵住将害羞至极的恨不得立马时间重溯的女儿，“我很高兴なのは终于找到可以依靠的人。”

ももこ见证她们相遇相识，她总是很担心なのは，从细枝末节的添衣保暖到攸关性命的生死徘徊，正如当年她并无抗击宿命的手段防止丈夫受伤住院她亦无法阻挡女儿只身前往拯救底细不明的女孩乃至于日后离家远去，なのは会在她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独自拼搏，ももこ看见健康的带着笑容的なのは已胜过奇珍异宝胜过春秋永寿，她再次道“我真的很高兴。”

なのは想笑着告诉母亲别为她忧虑，此刻她已并非早年那位执拗到近乎偏执的视伤痛若无物憋闷苦楚从而数次伤害关爱她的人的内心的女孩，なのは要清清楚楚地告诉母亲她已然蜕变已然收获将会一直收获幸福。“我有好好珍重自己的，而且也会和Fateちゃん一起走下去，所以妈妈千万千万——”

なのは真地想笑着告诉母亲的，ももこ将女儿揽进怀里，她很久没有拥抱过女儿却仿佛还是过去般轻柔地拍着后背安慰着无声啜泣的女儿

，就像如今身量与她大致相似的なのは从来都还小小的尚未学会走路，扎着小辫子，眼睛扑烁蓝色的如盈盈海湾，很乖见人就笑。“なのは今天很漂亮，别哭哦，不然Fate会以为……会以为是妈妈在欺负なのは的。”ももこ语带哽咽，她总是很担心なのは，同样她无比高兴なのは——她的女儿终于终于等到今天，等到这般光明到让她落泪的未来。

到なのは气息稍微平顺后，母亲抹干泪水转而微笑着替女儿擦泪“好了好了，なのは现在是Fate的女朋友，如果让Fate知道なのは哭了会找妈妈算账的。”

“谢谢你，妈妈。”

很多很多事，无论是将自己诞生在此世间还是纵使牵挂依旧选择无偿支持自己，太多太多都要感谢ももこ——她的母亲的宽容爱护。

なのは吸吸鼻子任由母亲替她拭去泪水，“还有想问妈妈的事，”她的笑容是ももこ记忆里的模样，恍若最先迎接春日的花，熠熠向阳。“妈妈和爸爸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是这样啊，初次恋爱，该说果然自家女儿会被拐走吗？ももこ想了想，语气平淡得像是传唤しろう一样寻常“就是我的生活里有了你爸爸，他又成了我的生活。”

显然ももこ更在乎的是女儿的想法，“那なのは呢？なのは有想过和Fate在一起后的事吗？”

“说出来妈妈不要笑话我哦。”

なのは不由得弯起唇角，仿佛揭露着懵懂少女那些青涩而隐秘的心思，心情闪耀得像出门前妆扮时特意修饰的唇彩，剔透水润如枝头繁盛处垂落的山雾“过来时，路途不是很长，但我真的有想过和Fateちゃん在一起后的生活。”

“首先我会比她早些起来——洗漱——她来的时候说回家到时间要重新换牙刷和漱口杯，要一对，或许有卡通图案，Fateちゃん偶尔会在这些小地方很执着。她可能会在这时候起来又可能不会，不是我说哦，妈妈，Fateちゃん赖床是真的很厉害。”

なのは说着，好似总是纵容地再多五分钟的人根本不是她。她继续扳着指头道，“Vivio能自己做些简单的早餐样式了，这样我就有空去喊Fateちゃん起床——”在那瞬息间没有告知母亲的是なのは想到的是伴侣会怎样耍赖这件事。

“Fateちゃん有胃病必须要时刻监督她好好用饭，最开始要吃些清淡温和的食物慢慢调理……”她们将会手挽着手步行去早市而非网络订购，提着小篮子，讨论着菜价高低蔬肉新鲜，天南地北的食材最后被安放在篮子里。“如果都要上班，我们可以在午休时碰面说说发生的事，如果她要出任务我会打电话给她或者她打电话给我。”在通讯里倾述着不同经历，及魂牵梦绕。

なのは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那些琐碎的间隙都有着亟待发掘的魔力，“如果是休息日，那我们可以做很多事。短点就泡在家里不然就出去逛逛，邻居家都很好。对面街道的面包店Vivio和Fateちゃん都很喜欢。”她越说越多，零零碎碎无穷无尽似乎双掌的指头都不够用。

“啊，还有要去买些新衣服，Fateちゃん一年到头都是工作装。今天的休闲西装恐怕都是她半夜临时委托はやてちゃん准备的——”なのは突然声音小下去才发觉先前的外套依旧牢牢地披在肩头抵挡寒冷“但真的很好看，非常帅气。”

“时间长点我们……就出去玩”なのは垂头捏着外套的袖边，那短暂的停顿原是“一家三口”的位置，她双颊颜色愈鲜愈红却止不住笑“哪怕在家里也能做许多事。”

她和Fate将会经历许多，共同地彼此相伴地。

末了，なのは抬头坚定道“妈妈，我想我这辈子就是她了。”

ももこ将なのは看了又看，ももこ将なのは带到梳洗台前亲自为女儿补下妆又理理肩边的外套一时发现已没有什么能做的事，“那很好。”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两个人在一起是会有冲突矛盾的，”ももこ看到女儿左耳旁有缕鬓发乱了却未曾动手，“你们要学会包容对方，体谅对方的难处才能过得长久。其他的妈妈帮不了你了，我相信なのは也相信Fate，你们俩要好好的，知道吗？好好地过日子。”

“妈妈不是说好不哭了吗？不然爸爸会以为是我欺负妈妈的。”なのは站起来笑着说，ももこ也破涕为笑边说边走去打开卧室门“是，好了不用管我，下楼吧他们应该也差不多谈完了。”

“ももこさん，还没正式向你问好。”迎面的是正要爬完楼梯见到门开立刻立正的执行官。“你过来下，Fate。”被点名者虽然不从容但还是能够控制肢体正常运作，她微向前倾以示聆听。

“我很满意Fate哦。”

腼腆的、害羞的、看なのは的时候眼里有光，25岁的执行官和9岁的新朋友没什么两样。

ももこ向站在门口的なのは招手，她站在中间左手牵着なのは右手牵着Fate。“喜欢上なのは是很辛苦的事吧。”“不、不会——”执行官急于辩白的模样落在教导官眼睛里比小猫打呼都可爱。ももこ闻言笑着将她俩的手放在一起“那我的女儿就交给你喽。”成为优秀准岳母的必备准则就是会给予女儿及其女朋友适当而私密的空间，ももこ顺水推舟地离开二楼再到厨房里和丈夫准备高町家的午宴。

她深信着这双相握的手一定一定会幸福。

“なのは。”Fate想捡起话头却不知为何见到她时总是言语堵塞她穷尽余力才憋出话来，“なのは值得喜欢，我一点都不辛苦，一点都不。”

她仅是缓缓地拢紧Fate相牵的手“Fateちゃん在楼下谈什么呢，我想听。”“最开始是しろうさん说了些话，他认可我了。”Fate停了停，细细地为なのは绾好左耳旁的碎发，“然后是我向しろうさん说明执行官的危险性。”

“嗯。”Fate感到掌间有瞬息收紧却旋即放松转而被柔和地摩挲着拇指指腹，“我说如果有那么天无法归来，还请しろうさん和ももこさん劝说なのは重新开始生活。”

Fate反客为主地抬步走近なのは，她想要倾听她想要感受，假设那样的事情当真发生只要她知晓なのは的答案清楚なのは将再度前行，无论灵魂飘散在何处都会无悔无怨，同时拉近距离亦想要传递那份愈加壮大浓郁的喜欢，向耳朵吹着热气道“结果被狠狠反驳了，しろうさん要我上来问なのは自己的想法，那なのは究竟怎么想的呢？”

なのは自然而然地勾住Fate的脖颈把脸闷在她肩膀处，Fate抱住なのは，听到声含糊的回答歪头贴住她“什么？我没听清。”

“不让你走。”她又说了遍，“不让你走。”

从来没有什么永恒，なのは是知道的。星星将湮灭，河流将枯涸，山川将磨蚀，人将生老病死，沧海桑田，她们也终将分离。

她本该正面地向Fate许下让她安心的承诺，可なのは还是想要全部抓住现在的点滴细碎甚至贪心的占有日后的朝朝暮暮，她是那么贪心还有一辈子那么长要和Fate一起度过，她是如此顽固，以至于伴侣更改的对象都从未考虑，她要Fate，只是Fate。

なのは的私心只有那么大，不多不少正好一个Fate就足够。

“好，我不走。”

果真她太喜欢なのは了。

“最后还要再说次——你真美，なのは。”

第二次，亲吻，浅若弱水，是唇彩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