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誓言（7）

因为特蕾莎没有按照套路出牌，罗希亚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只能试图继续绕圈子。

“我？我当然是有在想的。我这段时间在秘境里也有考虑过我的个人价值、我的使命、我的不足之处以及我应该守护的对象，现在想想，我这段时间里净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特蕾莎连连摇头：“不是，我说的并不是这个。”

说着，她指了指罗希亚身边已经合上的备忘录：“刚刚你在和我们解释魔剑的契约时说过：‘剑灵会通过吞噬魔剑使身上的一切来吸食魔剑使的魔力’，对吧？我想知道这其中具体包括哪些？为什么你现在用上备忘录的次数会变得越来越多？”

罗希亚没想到特蕾莎会追问她魔剑相关的话题，因而目光躲闪：“我还以为你已从祖辈和艾蕾亚大人留下的记录中完全了解魔剑的副作用，怎么你反倒还要来问我？”

特蕾莎有些不满地伸手，又轻轻弹了一下罗希亚的额头：“我刚刚也说过了，那些封印方法和魔剑的大致影响完全是我们通过秘密且漫长的对魔剑使的观察才能做到的。

其中，魔剑侵蚀原理部分的分析又基本上是母亲大人发现并记录的，至于她的主要观察对象，那自然就是你了。况且，就连我自己也要不断总结、修编祖辈们留下的笔记……当然这些话只是次要原因罢了，主要原因还是我很担心你的状态。”

“你说艾蕾亚大人有通过观察我来了解魔剑的侵蚀原理？”

“为什么你的关注点是这个啊？”

特蕾莎绷不住的表情让罗希亚觉得很有意思，可即便特蕾莎的耐心已经被罗希亚长达两刻钟的拐弯抹角耗得接近极限，她也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了。

“之前我有提过，母亲大人会定期在你睡着的时候在你身上刻下封印的术式。

起初通过祖辈们的笔记，母亲大人自以为封印只需要进行一次，把魔剑附着在你魔力回路的触手强行剥离便能一劳永逸。可实际上，每当她按照先前的方法完成封印，魔剑的触手都会在第二天回到你的身上。

于是她开始持续观察你的情况，形成观察笔记，最后才改良得出了限制剑灵大肆吸取你的魔力和生命力的封印术式。

至于为什么此前祖辈们的封印术式能成功剥离魔剑使的躯壳、为什么你是数百年来魔剑封印史上的意外，这两个问题母亲大人直到肉体消亡也没能得到答案，如今也只能由我来追索了。”

随后，特蕾莎长吁一口气，她在解释时不自觉地抬头仰望被树叶遮蔽的星空，直到终于整理好因忆起母亲从前的光辉、温柔而变得复杂的思绪，她才低下头，将视线投向罗希亚。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现在该轮到你了，罗希亚。那些过往再怎么追忆也已成定局，未来变数太多更是难以断言，我们应该把视点收回到现在了，你可不能再继续顾左右而言它了。”

看来，今天特蕾莎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是因为自己的表现终归是太过不正常吗？

不过，如果向特蕾莎坦白魔剑对身体的影响能够帮助她将那份应该烂在肚子里的情意瞒过去，那不如就趁早说清楚吧。

罗希亚凝视特蕾莎坚定的目光，最终选择举起双手投降，一脸无奈地将手掌在特蕾莎眼前晃了晃。

“好吧，我说，我会全部交代清楚的。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剑灵会吞噬我的记忆，吸取记忆中的魔力，将记忆保存在她的体内，我也拜其所赐，出现记忆丧失和记忆感知异常的现象。”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大约是在瓦特莱首战开始前就已经有预兆了吧？毕竟这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但我当时忙着击退敌军，没空记下可能丢失的记忆，所以我其实是在回宫后开始有记备忘录的习惯的。

扎斯提亚斯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就不多赘述了，当时我以为自己会和贵族们同归于尽——事实上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大概早就死了。

当时所有的身外之物我都留在宫内没有带走，因此这份备忘录上记录的都是我从离开艾拉王城开始仍保留的记忆。

大约是强烈的情感包含的魔力浓度比较强的缘故，剑灵对魔剑使珍视的记忆和订下契约时许下的愿望尤为喜欢，也会选择把这些留到最后再吞噬。

所以在这一过程中，我对无关记忆的印象和感情会变淡；与之相对地，我对珍视的记忆与愿望产生的感情会变得强烈，也会因为想要抓住消逝的记忆、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变得奇怪。

当然，这些强烈的感情最后也一定会被剑灵吞噬的吧？如果真到了那种程度，我怕不管是我还是剑灵都会失去正常沟通的能力。”

特蕾莎的脸色因罗希亚的情报变得愈发铁青，她用双手一把抓住对方被手套覆盖的手，急切地问道：“所以你现在还能记得多少事情？你的愿望和执念又是什么？”

罗希亚惊讶地看着被特蕾莎抓握住的手，不自然地咧起嘴角：“就算你现在问我还能记得多少，我也一时说不上来。不过，现在即使说起已经被我遗忘的记忆，我也能通过备忘录知道曾发生过这回事。

至于我的愿望和执念，你应该也清楚的——我想要为了消除不平等和压迫而奋战，想要为了时至今日仍在我耳边号哭的亡灵伸冤，从前我和火之魔剑签订契约时许下的愿望也正是这个。

可一路走来，我对我的知行不一产生了迷茫：我曾试图站在底层的对立面，妄图在不改制的前提下，通过掌握权力改变底层现状，而后果不其然走向失败的结局；我作为生者想要为徘徊游荡的亡灵发声，可事实上我没能做到，我能为它们做的事情很有限，所以那些哀嚎从未平息。

这导致我对我应该用魔剑守护什么、为何而战产生了疑惑——大约是因为这个，我暂且还能控制住我自己的感情。

我想波莉娜会对重建丝内格如此执着的原因不只有精灵的单纯特质，还有水之魔剑的影响。

至于莉切丝，我不清楚她当时向木之魔剑灵许下什么愿望，她似乎是我们之中受这一影响最小的人，总之这一点只能向她本人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