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星火（7）

珀兰娜将自己梦到的情报事无巨细地一一告知于罗希亚，后者则拔出火之魔剑，轻轻将其剑身与金之魔剑相触。

“这样一来，我便得到了五个剑灵的所有记忆，您会在未来的梦境中见到我掌握的所有和剑灵有关的情报，我也会在这之后和波莉娜、莉切丝共享。”

罗希亚说到这里，咽喉似被堵住，倍觉难以开口。

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战争终有结束的一天，但在一切终结之前，那仅针对魔剑使的“麻烦”必须由她一人应对。

这是损失最小的方式，也是通往最佳结局的捷径。

“如……如果我未来遭遇不测，希望您和其她魔剑使能帮助特蕾莎更好地完成封印魔剑的任务。”

罗希亚用唾液将喉中本就不存在的障碍咽下，强逼着自己向珀兰娜重复最后的心愿。

“你的想法为什么这么悲观？”

“这只是最坏的情况而已。”

冬风拂过罗希亚苍白的面庞，将她脸上所剩不多的血色又带走了一点。

“我是现下还活着的魔剑使中受侵蚀最严重的人，也是最容易撑不到最后的人，所以我不能将所有情报紧紧攥在自己手里。您还有复兴北垣的使命，所以请您务必坚持到最后，巴尔喀什未来的攻坚战以及其它不可预知的困难就由我来顶着。”

“你好像还隐瞒了些什么？”

“您果然很敏锐。”

罗希亚略一颔首，从备忘录中掏出一张信纸，那上面是特蕾莎的字迹。

“您知道索菲特·梅特迪尔女士吗？”

“是她把金之魔剑交给我的，也是她告诉我你们会来北垣的。”

“果然……”

难道萨沙联合王国女王麾下就只有索菲特和希斯莉二人在为魔剑奔波吗？

罗希亚不禁心里犯嘀咕，但面上仍保持严肃。

“既然您知道索菲特，那就好解释了。她周旋于各国，不知奔波多少年，为的只有找到每位魔剑的适配者，见证她们被魔剑吸取榨干，直到生命尽头。”

珀兰娜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她问我身体情况时，总是一副巴不得我快点死的样子。”

罗希亚终于绷不住了，她被珀兰娜的发言莫名逗得掩嘴轻笑几声，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

“根据现在特蕾莎传回来的情报，索菲特计划在此处引入专门针对魔剑使的武器，试图以此扰乱反抗军进攻的步调。

那个最终兵器是魔偶形，大约可以直接从地脉吸取魔力，不仅可以使用可以消除魔剑产生的元素攻击术式，身上还会覆盖一层具有高抗性的防壁。

我不希望反抗军的步伐因我们魔剑使而受到影响，所以请您允许我日后作为诱饵，前去引诱兵器仅攻击我一人。”

珀兰娜顿时瞪大双眼，紧紧抓住对方的双肩。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应对，我也是魔剑使之一，那个最终兵器战到最后一定会冲着我来的。”

“可是，如果不是索菲特预料到我们会齐聚于北垣，她断然不会想到利用最终兵器干扰我们，从而将我们一网打尽，让我们在和它战斗过程中耗尽所有的魔力和生命力。”

“那也不能只安排你一个……”

“如果让您和反抗军贸然应对它，它一定会破除同伴们身上不死的护盾，所以必须要有一个魔剑使吸引其所有的注意力。

眼下除了我以外，所有魔剑使都有各自的使命和任务，我使用魔剑的时间最长，可以用火元素持续攻击，直至它身上的护盾被攻破，也可以快速躲避，所以只有我是最佳的人选。”

珀兰娜很想驳回罗希亚的请愿，却找不到任何反驳对方的理由。

她只能徒劳地吐出一句：“我不能立马同意你的请求——你是反抗军重要的一员，如果没有你和小波莉娜，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到这里。我不能只享受魔剑带来的力量，却不顾与之伴随的风险。”

珀兰娜走后，罗希亚站在城墙上发呆许久。直到城墙周围篝火的光芒有熄灭的迹象，她才走下城墙。

她望向被细微黄沙覆盖的夜空，天边的一轮明月仍是她熟知的模样，洒下的光芒温和而皎洁。

先前，在她向安达与波莉娜提及类似的决定时，前者一脸愤怒，后者的脸上则充满担忧。

“不要再打这种冒险的主意了，如果你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姐姐，她一定会先我一步阻止你。”

“你大抵是出于被魔剑重度侵蚀才会有这种想法的吧？我会接下你共享的情报，但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当她通过信件将自己的决策告诉莉切丝时，莉切丝的回信只有两句话——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以为现在有哪个人想看到你独自面对那个最终兵器？”

她早该知道，也早就知道，一旦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同伴们，势必会得到她们的反对，她只是没想到，就连一向顾全大局的珀兰娜也没有同意。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让自己生命的尺度再长一些，长到足以见证北垣人民取得自由、魔剑被封印的结局。

她并非不知道同伴和反抗军的力量有多强大，只要她愿意开口、令万众一心，那所谓的最终兵器定然不是问题。

只是，比起将大量兵力倾注在只为耗尽魔剑使所有精力的兵器上，她到底还是更愿意只用她一介微不足道的罪人之力换来反抗军更快战胜贵族阶级。

她缓步走下城墙，直到自己的影子被城墙阴影吞没，又重现于城墙边的篝火旁。

在她漫无目的的路途中，安达和东凰盟军正与反抗军与居民交流“土方子”，波莉娜正趁机向主力兵团讨教武道。

直到视野中出现蜷缩着的、熟悉的棕绿色身影，罗希亚的漫步才有了终点。

对方坐在篝火旁，正用汤勺搅拌所剩无几的羊汤。

注意到火光边被黑影笼罩，她抬起头，朝罗希亚露出温和狡黠的笑容，悬挂在对方右耳的翡翠耳饰发出暖绿色光芒。

“我记得，你其实非常喜欢吃炖煮后的羊肉，便和珀兰娜女士知会一声，留下一点羊汤给你。”

不论眼前人有什么缺点、如何工于心计，对罗希亚而言，她始终如天边的月光一般柔和，光是看上一眼，便足以让人卸下几乎所有的心防。

“特蕾莎。”

“算起来，我们又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在没见面的时光里，你好像变得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