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的救赎 
第354章 烈焰（4）
罗希亚一向是对痛觉较为迟钝的，此刻右侧腹部却传来一阵痛感。
她略扫一眼，被魔偶砍中的伤口有血汩汩流出。
如果放任不管，她能撑多久？
罗希亚不敢想，也不能想。
没有时间了，必须要抓住特蕾莎和莉切丝好不容易才为她争取到的机会。
她只犹豫几秒，便神色如常地运气，以她能想到的最大输出功率发起攻击。
火元素天克莉切丝的藤蔓与特蕾莎生成的金属，所以必须限制攻击范围，精准地刺向魔偶的弱点。
在刺中魔偶躯干中心防壁后，裹着无法被轻易消解的火焰的剑精准快速地上挑，直抵魔偶头颅，随后剑锋一转，由快速的连刺转向横向的挥砍，经由罗希亚动用手臂全部的力量转出最有力的一击。
一轮攻击后，魔偶防壁终于出现轻微的裂痕。
罗希亚后撤一步，快速用剑划出一道半圆——那如艳阳般的烈焰伴随朝阳升腾，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
然而，这一抹残阳到底还是被魔偶挡了下来，它用蛮力强行挣开荆棘形成的束缚，在确保手臂可以活动后，先是用火焰焚尽荆棘，而后用力一踏，在格挡罗希亚的同时震碎特蕾莎的金刺。
罗希亚识趣地再次后退一步，特蕾莎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回响：“我能看到它的防壁刚刚出现了动摇，估计再来三轮攻击，它的防壁就撑不住了。”
这大抵是刚刚救下她时，特蕾莎顺便在她身上贴了传音的符纸吧。
罗希亚一边躲避格挡魔偶更强的攻击时，一边尝试在脑内向特蕾莎传音：“但是现在它突破了你们制造的牢笼，若要再接近它发起攻击，怕是很难。”
说着，她再次放出一圈密度较大的火弹，意在通过远程攻击打碎防壁。
似乎是因防壁有受损之象，这一次魔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双手的刀剑将火弹强行劈开，消解她的攻击。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再与它僵持至少一分钟即可。”
“我明白了。”
罗希亚再次拉开与魔偶的距离，在对方近战范围与远程攻击范围内游走。
“……你的状态还好吗？”
心里的倒数读到四十秒时，特蕾莎突如其来的担忧从罗希亚脑海中传出。
“我没事。”她越过魔偶挥向她的利刃，深吸一口气，“你只需要按你的计划完成支援就好。”
可实际上，她只能做到勉强保持理智，由意识强行控制自己的躯壳应对魔偶一轮又一轮的密集攻击。
倒数至三十秒，魔偶的水弹微微擦过罗希亚的面颊，她能看到魔偶脚下的沙块被置换为含有大量杂质的高温金属液体。
二十秒，在魔偶即将开始移动追踪罗希亚的方向的那一刹，她迅速接近它，以二连击佯攻吸引它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莉切丝的荆棘自液体金属下方的土地生出，攀附上魔偶的下半身。
十秒，金属液体再度化成不成型的金刺，快速凝固的金属海将魔偶彻底锚定在原位。
罗希亚仰头，注意到不远处有箭雨袭来——这是特蕾莎在瓦特莱之战中对斯诺王国的术师团使出的杀招，但她并不确定这一招是否对魔偶同样奏效。
五秒，即便如此，她仍然选择与魔偶拉开距离，任由附带木之魔剑元素的、凭空生成的箭雨袭向魔偶。
零秒，箭雨没能穿透魔偶的防壁，但外围的箭雨已与莉切丝的荆棘相互缠绕，形成更为牢固、紧凑的牢笼。
现下，可以再度向魔偶发起攻击了。
视线已开始模糊，身体积攒的疲劳已渐渐开始扩散至四肢。
即便如此，罗希亚仍咬紧牙关，穿过箭雨制造的牢笼。
“再用这种魔力输出频率攻击的话，你会……”
“闭嘴。”
未等火之魔剑灵发出警告，罗希亚便喝止了她。
第一轮攻击仍保有余力，旨在通过频繁连击让原本出现裂缝的防壁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可这一次魔偶挣脱束缚的力度和速度远比第一次大，罗希亚刚准备继续挥剑，束缚它的金属箭雨便已碎裂。
于是，时隔半年，罗希亚再一次利用魔剑强化自己的身体——即使这样的强化可能会让她的身体因过度使用而出现坏死，她也义无反顾。
第二轮挥出的剑刃如蚀骨炎阳，光是从肉眼上已难以辨别她的运剑轨迹，脆弱的金链自半熔化的金属之海中诞生，混着荆棘和新生的藤蔓再度将魔偶的四肢团团包围。
极快速的近战攻击让最终兵器的防壁出现碎裂，因为惧怕替身死亡而一直在新阿贝德城城墙作壁上观的索菲特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她立马召出自己的使魔，飞向数百米外的战场，同时结印缝合魔偶的防壁。
可她念咒施术的速度到底还是赶不上罗希亚的第三轮攻击，在魔偶三度挣开木元素与金元素的束缚时，罗希亚运出最后一招——她先是快速压低重心，而后在跃起过程中剑刃上挑，轻巧击碎对方的护盾，迫使对方躯干与面部的防壁出现裂痕。
最后，她将全身的重量押注在剑上，朝魔偶的躯干中央刺去。
贯注全部力量的最后一刺穿过重重金属外壳的阻碍，直抵覆盖核心的古代防壁。
腹部核心的强行用力让罗希亚感觉五脏备受压迫，魔剑对身体的强化已经达到极限，以至于大脑、血管、魔力回路都在蒸腾，眼球甚至因为压迫有血渗出。
同时，核心处的防壁出现了破绽。
倘若这最后一击仍不能刺中核心，那此前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再强化一点，将注意力放在大臂、小臂和手腕，再多释放一点火焰，直到全身沸腾为止。
在魔偶身体被引爆之前，兵器的保护机制开始作用，就在它再度动起来之时，剑尖穿过了防壁。
魔偶中心的某处被刺破一点，而后在罗希亚出于意志力的“压迫”下由点及面，在被洞穿后彻底失效——在那不可见的核心之下，是可以持续外接地脉补充能源的导管。
确认自己用尽全力使出的一击终于奏效，罗希亚这才仰头观察魔偶的状态。
供魔核心被破坏的它已经无法使出任何攻击，魔力也顺着它外接的导管流回大地。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一瞬间放心下来的罗希亚原想向后迈步，却感觉脚下一空，不受控制地朝身后跌落。
此时，她才发现裹挟着细沙的狂风一直在耳边呼啸，远处反抗军交战的声音似有似无。
珀兰娜女士带着同伴们闯入新阿贝德城了吗？索菲特对她们还有什么后招吗？
虽然心中仍有顾虑，但她已没有余力观察、思考最终战的结果。
罗希亚整个人仰躺着栽在荒漠大地上，四肢已经无法再移动，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在燃烧、叫嚣疼痛——自拿到火之魔剑后，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是因为魔力和生命力已经被彻底消耗了吗？
视线渐渐模糊，她想睁大双目再看一眼，却发现自己连魔偶的残骸都看不清。
为什么没能强到足以同魔偶抗衡的程度呢？明明都到最后关头了，却还要借助火之魔剑强化身体。
若是从前修习剑术时，每天的练习时间再加长半个时辰，那么一定就能更轻松地取胜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人的身影，但罗希亚此时却连她们之中任意一个人的名字都叫不上——那些从前在她困顿时救助她之人、与她产生诸多恩怨之人，如今她竟都忘了。
心脏的跳动好像已经变得越来越慢，耳边似乎传来由远及近的、熟悉的声音。
“罗希……！”
是特蕾莎，唯有那道清朗声音的主人她再清楚不过——这道清澈如水的声音曾在雪原上、麦田中、沙堆上、篝火旁出现过，存在于罗希亚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中的每个瞬间。
这一次特蕾莎又透支魔力对抗魔偶了吗？
然而，不同于艾拉王城的那个黎明，彼时她尚有余力回应特蕾莎的呼喊，而现在她却连对方模糊的身影都看不到。
她的理智渐渐朝意识之海的深处跌落，原本清亮的双眸彻底黯淡，不再映照所爱之人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