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月考倒是顺利结束了。

应该能算顺利吧，毕竟秋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憾的地方。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中间不存在任何可以对自己说谎的余地，反正问心无愧。眼下唯一知道的是，数学的倒数第二个填空百分之百错误，毕竟和夏云梦答案不一致且最终正确的概率实在微乎其微——那天早上考完数学回教室时她正巧走在她们俩后面，于是才知道这事。不过，秋迟的答案和林月一样，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完全属于能被原谅的程度。

另外一件算是顺利的事情是吴明远终于把他那个主唱女友和鼓手的矛盾解决了。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用了什么魔法暂且不谈，秋迟也没多少兴趣知道，总之趁着她刚好考完的机会，干脆约好今晚继续排练。当然，秋迟要说自己不惊讶肯定假的，毕竟星河一直跟乔娜娜不对付，有时候骂得也直白。骂归骂，星河这人鼓敲得确实无可挑剔，说的话、挑的错也只对事不对人，无非是性子直点，为人倒是不错，同样算得上无可挑剔。或许和他在队里年纪最大有关，星河做起事来意外地沉稳，和握着鼓棒狂风骤雨般敲击时的模样截然相反。星河只是他自己取的别名，听应晴说应该是姓王，应该，或真或假——大概率错不了，毕竟是应晴的表哥——不过，称呼这东西秋迟不在乎，总之他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有个名字能用来被介绍就足够了，反正也有人以为她这个名字是化名，无所谓的。前两年大学毕业后，星河和女友租下一个门面开了间不大的面包店，趁着生意平稳的时候结了婚，他本就没有参加乐队的打算，何况没有多少收益，但在妻子的劝说下还是同意了——有演出的时候，她经常会来，非要夸赞星河的妻子多么漂亮倒是比较难，但确确实实属于十分耐看的类型，性格也好，对丈夫的爱意根本无需多言，只要看过一次她在台下满眼痴迷地瞧着星河的模样就彻底了然于心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秋迟自己对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得非常之淡，以前如此，未来势必也将如此，只是在看过星河夫妻俩之后，她倒是感觉很多时候恋爱或者婚姻的幸福与否跟爱情及婚姻都没关系，纯粹是人的问题。

多数时候，人就是制造问题的本源。

秋迟很是认可这个观点。

如今，所有科目均已悉数考完，距离放学还有一会儿，因此学校通知可以休息二十分钟，然后都回到教室安静自习，直至正常放学时间。这样的安排正和她心意，毕竟等排练完再考虑作业的事就实在太晚了，秋迟打算利用好这点时间。没听说有哪个老师准备把这不到两节课的时间占去，计划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化。说不定会像上次月考结束那样，一群男生趁机溜到操场上打球。倒也挺好。如此一来，教室里也不至于因为交头接耳而搞得闹哄哄的，只是当时其中几人刻意吵吵嚷嚷绕了大半个教室却没能成功引起心仪女生注目的狼狈模样着实好笑。

“让隔壁班那个白痴死心吧，别做什么白日梦了，他没戏的。”

忽地，前段时间跟陈诗予说过的话浮上秋迟心头。

“我跟你说哦，我成功了！”娇小可爱的她很是兴奋地说道，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

嗯，那挺好的。

秋迟的的确确是这么认为的，不掺半分虚情假意。一想起那个满脸胆怯的陈诗予，她就不禁微微蹙眉。

算了，这事大概到此为止了。

不管怎么说，秋迟都没有干涉过多的权力。

正巧一楼洗手间离自己不远，她打算洗把脸，放松放松思绪，再从旁边的楼梯上去，省得在走廊里来来回回，更何况人比较少——虽说一楼有几间教室，但大多空着，充当活动教室，偶尔美术老师会拿来上课，除了其中一间用作医务室之外，再没有固定安排。尽管讲是个医务室，可甚至连挂个牌都没有，要不是陆老师告诉她，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原来就在那儿。恐怕此时此刻还是那三个老太太坐着聊闲天。秋迟之前感冒去过一次，帮她量了量体温和血压，简单给了点速效药再叮嘱她好好休息就被打发走了。当然，如果愿意的话是可以在那儿多待一会儿的，只是秋迟觉得听别人扯一堆家长里短的东西实在没什么意思。

尤其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麻烦事她笃定自己未来绝对不会遇到，故而觉得更加无趣——不过有几分庆幸也是真的。

大家各有各的烦恼。

洗手间门口能听见里头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有点儿耳熟，又觉着有人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进去身子一转看到洗手台前站着的那两人后旋即便后悔了：正和人说话的周洁琳背对着她，另外一个女生她不认识，大概也不认识她。两个人占着镜子，似乎没有让出位置的打算。秋迟微微叹气，她真的很不想和周洁琳打照面，又感觉直接退出去有点惹眼，万一引起另外那位女生注意，保不齐周洁琳会跟着回头，于是秋迟索性就近找了个隔间进去。

“怎么了？”周洁琳问道。

“没，刚好有人走过。”

“哦……”周洁琳漫不经心地应道，听语气她完全不关心谁走了过去，隐约中却带有几分对刚刚那个女生分心的不满，“认识的？”

“不认识。”

“那不管她。所以，你到底怎么想？”周洁琳的态度明里暗里都是质问的味道。

“什么怎么想？”

“陈诗予啊。你觉得她那些话真的假的？”

陈诗予？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倒是不令人意外，然而如此口吻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秋迟随即皱起眉头，听得认真许多。

“我觉得……嗯……”

“我反正不信。”周洁琳打断那位仍在犹豫的女生，干脆利落到甚至有几分强硬地地给出自己的观点。或许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观点，秋迟猜测道。“依我看，她那个所谓的男友就是编的，呵，哪有那么完美的人？还他妈死心塌地追求她两年。”

男友？听完这句话，秋迟心里一下明白七七八八。她确实早就应该习惯周洁琳这副阴恻恻的嘴脸才对。至于男友这事是真是假，秋迟没多少兴趣知道。原本，她可能会倾向于相信，可在瞧见陈诗予那天那模样后又有些动摇。

算了，说到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也别担心，明天你配合我一下，几句话而已，最多让她下不来台，不会怎么样的。有本事真把那么完美的男朋友拉到咱们面前看看啊。行吧？”中间顿了顿，或许是那个女生点头了。“这就对了呀。走吧，边走边讲。”

“嗯。”

对方轻轻回答一声，随后从水龙头中涌出一阵水流，又迅速安静下来，两人径直离开洗手间。秋迟盯着被刻上一道莫名其妙划痕的隔间门瞧了片刻，差不多三十秒，接着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

最近净遇上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