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说实话，秋迟非常非常不想插手这种无聊到听个开头就会止不住打哈欠的破事，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哈啊——真让人不爽。

她准备找个机会跟陈诗予开口，可对于该从何说起、说些什么，又很是头疼。对方接不接受自己的提醒是一回事，提醒了有什么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时半会儿哪里来解决办法。当然，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号人物存在，她只是白操心一顿……算了，管它有用没用的。归根结底，她又不会因此掉一块肉，本身也没有和谁交流的欲望，即便出现风向忽然乱转扑到自己身上的情况也无所谓。只是，终归得找到机会和陈诗予单独谈谈才行。她们俩说的是明天，那秋迟这边最好今天放学前有所进展。

然而，直到铃声响起，秋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陈诗予一直待在那个宛如挤满鱼的鱼缸似的小圈子里。收拾书包的过程中，应晴发消息说刚好到高中附近来，在校门口等她，等会儿一起吃饭。秋迟简单回复一句，再抬头一看，陈诗予已经离开教室。她连忙跟了出去，结果才到门口一转身就看到身旁站着的陈诗予。

“呃……”秋迟忽然望着她陷入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理了理思绪，重新开口道：“在等人吗？”

“嗯……”陈诗予点了点头，“感觉……感觉你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看了我好几次。所以……”

“这么明显吗？”她再次叹气，这次大概是对自己叹气。

“也不算很明显吧。只是，你平时更经常看林月，今天……有点不一样。”

“林月？”秋迟的思绪全放在怎么说清楚刚刚的事情上面，对方话里没来由地出现林月的名字让她一下子卡了壳。

“没什么……”陈诗予小声说道，“要一起到车站去吗？”

“可以，边走边说吧。”

沉默从走廊一路蔓延到楼梯底下。

见周围没人，秋迟决定抓住机会：“陈诗予……呃，我想问你件事。”

“你说吧。”

“你有男友吗？”顿了顿，她心一横将话题使劲逼过去：“我想听实话。”

陈诗予停住脚步，认真地看了秋迟一眼，又很快跟上来。

“没有……”她回答道，“从来没有……”

“嗯。”

沉默再度席卷而来。从旁边操场出来的急匆匆赶往食堂、宿舍、教学楼或车站的人流汇入这条通往校门口的主路，直到门前最后一段坡道之前，她们俩都被吵吵嚷嚷的声音包围。

“事先声明，我完全没有挑拨人的打算，只是……”秋迟慢慢说道，“周洁琳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人选。那家伙……”

随后，她将下午遇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陈诗予。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事，我知道了。”陈诗予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不过好像，提前得到消息也没什么办法。”

“是。”秋迟并不否认这话。

“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没什么办法。”

“知道了。”秋迟淡淡说道。

“不说我吗？”

“为什么要说你？”

“毕竟……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她远远瞧见应晴的身影，背着吉他包的高挑美女无论在哪都很显眼。“可是，没什么办法，不是吗？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为了合群、为了能和朋友说上话、为了和别人一样，大概就是这样那样的原因吧？实话实说，我从不觉得那些东西重要，甚至相反，我认为那些都是可以优先被舍弃的无用之物，简直毫无价值，然而，终归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得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传达给你，仅此而已，但是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推荐你离那家伙远点。还是那句话，周洁琳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人选。”

“……我明白。”

“嗯。”

“秋迟。”

“怎么了？”

“我们两个，算是朋友吗？”陈诗予问。

“……算吧。”她缓缓答道。

“那为什么一直喊我全名？我觉得，直接叫我诗予就可以了。”

“行，我下次会记得的，诗予。”秋迟倒是干脆，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扭扭捏捏。

“嗯！”诗予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心情似乎好转许多。

没什么办法。

是啊，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

秋迟咬了咬牙关，某种还未跑到终点的不快涌上胸膛。要是现在在排练室就好了，抱着贝斯的她只需抬腿一踩效果器，便可以得到自己此刻无比渴求的极具侵略性的失真音色。真是麻烦，莫名其妙被卷进一场无聊稚嫩的闹剧当中，然后又要眼睁睁看着诗予和自己被这种拙劣蹩脚的小计谋绊倒。

哈啊——她在心里默默叹气。

真是麻烦得要死！

第二次无声的叹气。

没什么办法。

秋迟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到一旁，和诗予肩并肩走出校门，她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一边轻轻挥手一边靠近过来的应晴。

“我说你啊，今天来这做什么？”

“哎呀，舍友拉着中午去吃自助，下午几个人就随便逛了逛，你不是正好在这附近吗？我直接过来找你咯。”应晴笑嘻嘻地说道。

秋迟瞥了一眼大大的吉他包。“你背着这玩意逛街吃自助？”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至少省得我来回跑了，习惯了之后，它就是我的一部分啦。”应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陈诗予，来回打量了一番，“哦哟，哪里拐来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同班的朋友。”

“咦？我发烧了？真少见啊，你居然开始重视人际交往了吗？”应晴打趣道。

秋迟并没有搭理她的调侃，同样在观察赵应晴的诗予找准时机开口道：“你好，我叫陈诗予，诗歌的诗，给予的予。”

“你好呀诗予，赵应晴，应对的应，或者应该的应，反正一个字，但我更喜欢也更习惯念第四声，晴是晴天的晴。我现在大一，直接叫我应晴就行，如果要和秋迟一样喊我应晴姐的话也是可以的哦。”

“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秋迟说，“哼，我什么时候这样称呼你过？”

“从现在开始也来得及啊！”

“得了吧，开始做梦之前最起码请把脑袋靠在枕头上。何况你……”她想了想，就此把后半句还未说出口的话掐断。

“我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耶！”

“建议趁早死心。”

“不要。”

“随便你。走吧。”

秋迟直接迈开步子，两人一左一右跟了上来。

“感觉考得怎么样？”见都没说话，她随便找了个话题出来。

“啊，我吗？”在看应晴的诗予后知后觉地回应道，“至少竭尽全力了。这次难好多……”

“是吗？不用太担心。毕竟你平时成绩不也挺好的吗？而且我记得你上次月考进步也大。”

“欸？”

“怎么了？”

“你有注意到吗？”

“当时陆老师不是在班会上特地表扬你了吗？”

“是有这么回事，嗯……”诗予顿了顿，“秋迟你呢？”

“好不好不确定，反正问心无愧吧。”

“这样啊——”

“嗯。”

说话间，她们走到斑马线前。

“要陪你过去吗？”秋迟问。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笨蛋，吃一次亏就记住了。”诗予笑着说。

“好。不管怎么样，都要多注意。那再见咯。”

“诗予拜拜！”应晴挥手告别道。

“知道了。”诗予顿了顿，犹豫着瞧了一眼应晴，又将视线转回秋迟身上。“……明天见。应晴姐也是，拜拜！”

“嗯嗯！一路小心啦。”

秋迟目送着诗予走到对面，才转身和应晴离开前去车站。于是，她又一次错过了诗予远远的注视。

“你说，今天乔娜娜会准点出现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不过嘛，我猜恐怕有点悬哟。”

“嗯……我估计也是。”秋迟余光瞥见一辆大车从她身旁驶过，随即转头确认了一眼，并非她们要乘坐的公交，“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