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你的宠物

第14章 十四

这学期被接在体育课后面的是物理老师,他对这样的安排始终不满,每周都抱怨这两节课不如直接给大家自习。当然,也从来没有真这么做过,一直将这个想法弃置于理论阶段,最终都只是不断喊同学们提起精神。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跟教务老师抗议很多次了,但终究没什么办法。毕竟再怎么说,总会有班级的体育课后面接其他课程,无非就是谁遇上谁没遇上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没办法的事情倒真的很多。

至少这点秋迟是能够理解的。

并且是深刻理解。

即便是作为物理学奠基人的牛顿,面对跌得血本无归的股票也无可奈何。这件事物理老师曾在某一节力学课上靠着讲台聊起过,作为填充下课前最后几分钟时间的调剂,后面还讲过其他物理学家的故事,这个环节广受好评。

如果非要说的话,物理老师已经算不上青年了,或者应该算是青年时期的末尾,不过各种各样的荣誉还是将他描述成一个正当年的形象,比方说教学楼下专门一面墙介绍师资时,他在各学科教研组组长那一框里多少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大概就是意气风发吧。毕竟再怎么说,以他的年龄能在省里评上学科带头人,听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风言风语也是存在的,跟学生关系不大,一般也不会接触到这类信息,但却意外地传进过秋迟的耳朵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裙带关系之类的议论。至于这种运作是否真能有效,秋迟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她实打实地知道这个老师的水平,确乎是无可挑剔,讲得清晰透彻,课上又极其严肃认真。当然,偶尔会见缝插针聊点逸闻趣事,同样生动异常。或许是这点反差,倒是让他在学生群体里声望极高。

默认一个严肃的人不能闲聊有趣的事,何尝不是偏见呢?

她会因此联想到诗予。

再又联想到无缘无故非要搭台演戏的周洁琳。

何苦呢?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么有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呢?

有,或是没有,无论哪种论调都有大把大把的支持者。

然而,秋迟实在不确定。她像走独木桥似的从中间穿过,看看左边,望望右边,没有想法到底投身哪个阵营。或许是没有的,所有的爱和恨都有缘由,只是所谓的“缘由”常人是否能够理解。

至少她无法理解周洁琳,这是板上钉钉的现实。

算了,现在她必须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现实。这个存在着力、电、磁、光的现实。课间十分钟,秋迟放下笔,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想点更具备现实意义的问题了,比方说晚上吃什么这个难题。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选择,虽然时间多得是,可以考虑挤挤食堂,但又实在觉得麻烦,回去简单地煮碗泡面也不是不行。算了,就这样定下来吧。反正后面饿了还有剩下的面包,总归是该快点吃掉的东西。

今天不排练,没什么事可做,她准备回去先洗个澡睡一觉再起来吃饭,然后复习复习错题,困了就彻底睡下。当然,要是第二天早上才醒也无所谓,应晴反正知道她的习惯,估计没有其他人会找她——放学路上,诗予问起她回家后要做什么,秋迟便是这样回答的——“哦,对了,还有你。不过,你现在也知道了。如果有时候我没回消息的话,大概率是在睡觉。”

“这样子啊,我知道了。”诗予应道,似乎有点高兴。秋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嗯。”

“秋迟。”

“我在呢。”她看了看身旁和自己挨得很近的诗予,“怎么了?”

“我是想说,要不要今晚去我家吃饭?我爸妈说怎么也得招待你上门做做客,毕竟也算是受你照顾了。”

秋迟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数秒后才开口道:“算了吧。我心领了,没事。”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诗予突然胆怯地问。

“啊?”秋迟望着她紧张不已的眼眸,“没什么,我就是挺别扭的一个人。”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继续说:“你就这么回复他们就行了,反正你有把这个事情传达给我,我很感谢他们的心意,可惜我实在不习惯那样的场合。”

“不只是他们,还有我自己。”诗予犹犹豫豫地说,像是在搬运重物般正一点一点将心里话拽出来,“我也想你来。可以吗?”

秋迟停住脚步,诗予也随之停下,两人对视片刻。忽地,她脸上扬起笑容。“算了,理由还是一样的。我只是——别扭啦。但是吧,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嘛,又没关系。真挺好的。有进步,值得表扬。”

“那——”诗予顿了下,旋即又努力把话提到喉咙里,“作为进步的奖励,你可以来吗?”

“不行,换个奖励吧,我真应付不来。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至少现在这么突然我不太好意思。”

“那我去你家可以吗?”

“可以呀,你又不是没去过。你如果是指吃晚饭的话,我晚上打算煮个泡面的,要是不介意,肯定也会有你的份。”

“我不介意的。”诗予的表情重新开朗起来,“我一点都不挑食。”

“感觉你这话跟在说自己很好养一样。”

“说不定真是这样呢。”

“可别跟其他人讲这种话哦。”

“我知道,不会的。”

“那就好。”秋迟看了一眼车道,“可以是可以,先跟你爸妈说下吧。打电话也好,发消息也好,省得家里人担心。打个电话吧。”

“好。”诗予十分乖巧地点头答应。

她注视着一辆辆汽车驶过,等待她打完电话。诗予聊了三分钟左右,秋迟还应诗予妈妈的要求打了声招呼,尽管她不是很爱做这种事,但确实理解对方的担忧,必要的出面是能够接受的。至少,她得把自己的无害性清楚无误地表现出来,那头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倒无所谓。然而,不断加深的接触让秋迟猜想到,或许终有一天,她得硬着头皮去诗予家做客。

诗予和诗予父母朝她抛来的都是善意,秋迟明白,也不讨厌谁,感谢当然也出自真心。说到底,别扭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没什么办法。

这个世界上没办法的事情真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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