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偶像设定】只是想抱一下卯月而已

神谷奈绪拐过一个墙角，隔了一段距离看到涩谷凛正在和穿着夏季短袖校服的棕色长发女孩子说话。

奈绪认出来，那个女孩子是New Generations成员的其中之一，岛村卯月。

这个角度看不到凛的正脸，但是能看出棕发女孩子心情很好，盯着身旁的人，时不时笑着点头回应，在旁人看来稍嫌用力的动作在她身上完全不觉得做作。

突然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她露出有点惊喜过头的表情，张开手臂就向似乎只是在专心说话的人抱了过去。

这副情景奈绪并不陌生，某次Triad Primus和New Generations一共5位成员一起相约出门玩耍时，好像是因为凛赞成了某个提议，卯月便感激得一下子抱紧了对方的手臂，当时她这位性格冷静的黑发友人给出了被加莲评价为『非常有趣』的反应。

这让奈绪想起更早之前，看着卯月的笑脸，整个人呆掉的凛，莫名其妙地。

而现在，估计是只能看到背影的原因——至少在奈绪还没看到凛作出什么反应时，那个刚刚几乎是一头撞过去的棕发女孩就已经退开，低下头，脸上带了点尴尬的神情。

然后奈绪看到在印象当中极少会主动与他人肢体接触的黑发好友，上前一步，将身前的人连同双臂一起捆住。

——这是在礼尚往来么？

奈绪看了看窗外灿烂的阳光，心想大热天的比起这种回礼方式，不应该送个冰淇淋才对吗。

抱了比刚才久一点的时间，分开后凛双手比划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两人相互作了个告别的手势，卯月就转身往另个方向去了。

这时奈绪走了过去。

「凛。」

被她从背后叫住的人明显一顿，然后像条件反射一样快速地回过头来，满脸通红。

「奈、奈绪？！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该不会是晒成这个样子的吧。

奈绪一边想一边回答：「来了有一阵了，我见卯月也在，就不过来打扰你们——」

「——不！你下次可以出来打扰我们的——！」

「……哈？」

奈绪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好友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急着反驳，随后又好像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抬起手捂了下脸：「……我是指我们只是在闲聊而已，不用……太过介意。」

搞不懂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一点，奈绪直率地回道：「但是随便打断别人不太礼貌吧？」

其实仔细一想，如果是换成凛和加莲或者未央，大概大老远就挥手喊名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卯月，奈绪就是觉得『不太礼貌』。

「……说、说的也是。」冷静下来的凛很快察觉到某些事情：「对了，是约好了一起到练习室商量事情的吧？」

「对对对！就是来找你一起过去的。」

说话间两人并肩而行，刚走几步，奈绪印象中性格果敢的黑发友人把话题绕了回来。

「……顺带一提，奈绪你……刚刚看到了吧？」

「哈？」

凛的脸上泛起薄红，但是眼神比刚刚镇静许多，认真地说：「刚刚，我抱了卯月。」

原来是在说『礼尚往来』的事啊——奈绪点点头：「嗯，我看到了。」

凛皱起眉头，声音听着有点苦恼：「其实我已经思考过了，场合不对，也不像平时会做的事情，但是、这是不可抗力啊，因为卯月她，她……你懂的吧？」

——场合不对？确实在这么大太阳的窗边搂搂抱抱的，热死个人呐。

——不像平时会做的事情……果然像这样的回礼对凛来说很勉强啊。

——至于卯月……是指不知不觉被这种活泼热情的类型感染了？

「大概，懂吧。」

而凛听了这个肯定的回答，没注意到身旁人的脑回路拐过了几个弯，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我更希望你说不懂呢。」

「……喂！凛一直在说让人听不懂的话！」

奈绪炸毛道。

岛村卯月最近开始意识到，自己太习惯粘着涩谷凛了。

这种『粘着』不是指像跟尾虫一样跟在背后、每时每刻都要掌握对方的动态、从视野里离开超过3分钟就坐立不安，而是指在交谈的时候——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一有机会就会如字面上的，粘过去。

由于总是不假思索地，所以卯月称之为『习惯』。

但仔细一想……很多时候都不是必要的，例如今天中午卯月跟凛提起俩人回家路上有一家店里面的甜品很好吃。

『嗯，我也去过，确实外形口感都很不错呢。』

仅仅是得到这样的回复，她就直接扑到对方的怀里。

虽然是因为非常开心——凛的话好像在夸奖自己一样——才粘过去的，但是。

——但是……

——实在太难为情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

潜意识中认为在两个人的关系发生变化的如今，对待凛的方式也应该与以往有所不同的卯月这时害羞得捂住了脸。

说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这样的习惯呢？

也许一开始仅仅是因为感受到了对方的认同，而强烈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喜悦。

再然后大概稍微有点得寸进尺了。

如果粘过去的话，就能触碰到温暖的体温，闻到好闻的淡香。

如果粘过去的话，就能在被体贴地扶稳后，听到那道充满质感的嗓音无奈地说『卯月别蹭着我』。

如果——

「……如果能摸一下头，说，『好乖好乖』，或者，『很努力呢』，会更加高兴吧……？」

「什么？」

问话的人是双叶杏，她整个人懒懒地躺在由两张椅子拼成的「床」上，一副能量耗尽的样子。事实上她们两个正在参加一个小型的类似新人偶像见面会的活动，现在在旁边的帐篷内休息。

「诶？！啊、没！没什么！！」卯月慌忙看向闭着眼的杏。

「呼——」一种提不起兴趣的语调：「卯月酱刚刚一直在表演颜艺呢。」

「诶、诶？！」

卯月一下子双手捧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杏酱刚刚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注意到……」

半睡半醒的口吻：「即使在休息中也不能大意呐，如果有什么大人物或者粉丝从这边经过还是得注意一下，不然可能会给producer带来麻烦。」连带着自己就更麻烦了。

——果然是个很高深的人呢。

卯月想。

难怪看起来总是抓紧一切空闲时间在睡觉的杏，一到工作的时候总能迅速进入状态，前一秒才打着呼噜，下一秒就切换成笑容满面的可爱偶像了。

今天俩人穿的是粉色系的小夹克，和由好几层布料组成的短裙，杏说不喜欢这套服装『因为躺下的时候不太舒服』，但当她穿着这身出现在公众视线时，活像那些穿着洋服的大型洋娃娃，吸引着大家的眼球。

不知道是不是发色较浅的关系，卯月总觉得杏的头发轻飘飘的，属于非常容易打理的类型，假如摸上去，一定就像婴儿头上既薄又细的发丝，如丝绸般顺滑的吧，。

突然脑海里出现另一位好友的身影。

「杏酱，被琪拉莉酱摸摸头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感觉？」

躺着的人立马睁开双眼，脸转向这边，上面是不自然的表情。

「为、为什么会提起琪拉莉？？？？」好似听到自己的克星一样。

「呃？！……因为想到平时你们二人总是很亲密的，一时好奇就……」

「什么感觉啊……」

杏坐了起来，把原来盖在身上的毯子铺在膝盖上，不像平常那种懒洋洋的表情显得她这个时候有些深沉，不过由于这张过于年幼的脸，让她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好像只是在发呆而已。

「会有『真不甘心——』的感觉。」

「咦？」

「因为明明是同龄人，却老是把我当成小孩一样。每次因为拿她没办法而做什么事的时候，老是对我说『好乖好乖』，明明就不是因为这点奖励才做的。」杏鼓起脸，一个劲地控诉那个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捧起的女孩子。

卯月再一次感到对方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原来还有这样考虑的啊。

——确实，一旦孩子气过头了的话，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虽然有点可惜……

「那果然，杏酱觉得让同龄人，或者后辈摸摸头，实际上是不好的吧？」卯月完全把她当成值得咨询的对象。

被问的人僵了几秒。

「嘛……单纯只是这个动作的话，说不上讨厌，或者喜欢。」杏低着头，视线投到地面上。

「但是琪拉莉那家伙看起来很高兴，就会想——这不算是坏事吧。」

工作结束得比想象中的晚，等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房间里开着灯，卯月心想会是谁这么晚还在，打开门的下一秒，呆在门边。

涩谷凛就靠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桌子旁，听见门的声响直起了腰。

「凛酱！」卯月又惊又喜。

「嗯，卯月。」凛微笑回应。

小跑着来到对方身前，卯月与那双翠绿色的明亮眼睛对视：「为什么还在这？工作应该很早就结束了吧？」

每当需要外出的时候她们会用手机通知对方，以免在事务所里找不到人。

「是这样没错，」凛举起手刮了刮脸颊，「但是我看到你的书包还在，想着你会回来的，就打算等卯月一起……」

卯月的眼睛生动地闪闪发亮，缓缓地绽放一个耀眼的笑容。

见了这副开心的模样，凛的双脚暗暗使了点力气，好让自己待会能稳妥地接住对方的身体。

「诶嘿嘿~」棕发的少女眼睛笑得眯成了缝，脸上透出粉红，双手轻轻握在胸前，说出的简单音节似乎每一个都带着满满的心情：「好高兴。」

凛感觉到心脏的位置有一瞬间停滞后，更加热烈地鼓动起来。

——啊啊，已经足够了。

放松了身体的力度，凛的嘴角牵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啊！」卯月一脸恍然大悟：「那等下要跟producer桑说明才行。」

原来制作人还在楼下等着，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打算驾车送她回家的。

一心想着和对方单独相处，凛没有考虑可能会有其他的安排：「会不会让producer桑困扰了？要不，我们一起乘他的车吧？」

卯月收拾好东西后，雀跃地、先一步走到门口，回过头来。

「没关系的，我想和凛酱独处嘛。」

毫不忸怩，非常自然、直率的神情和话语。

这下轮到凛脸红了。

这个时点的街上开始变得热闹，行人三三五五的从身旁走过，有说有笑地走进格调各异的店铺。

像平常一样，性格活泼开朗的卯月细数起一天下来的所见所闻。

「呐呐，听我说啊，今天在工作的时候——」

「嗯嗯。」

「杏酱她呀——」

「是吗。」

「——我从来不知道这么有趣呢。」

「……嗯，确实是呢。」

回话的凛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因为很快就要走到……

「prducer桑说——」

「卯月，」看好时机，她打断兴致勃勃的人，「今天说过的甜品店，不如我们去一次吧？」略微上扬的语调透露出某种期待。

「真的吗？！现在？！」

「嗯。之前我就想过，有机会要和卯月一起去一次……」

「哇~~~~~~~~~~~~~」

卯月双手十指紧紧交握，再次露出那副无比惊喜的生动表情，也许是这次正处身于光线较暗的室外的关系，凛觉得她整个人的背景都由于情绪的感染而发着光。

再一次，凛悄悄地将重心放在退一步的腿上。

「但是，今天的晚饭吃得有点多呢……」抚上小腹的位置，考虑到体重问题的卯月一脸为难的样子，底气不足地提议：「改天再去可以吗？」

然后再一次地，凛卸掉了力度。

「好……那就等下次吧。」

「我好期待！」

「……」

凛抿起嘴唇，有些失落地看了看笑眯眯的人。

——奇怪。

——以前这种时候，至少会挽起手臂的。

——……还是说、是我猜错了？

涩谷凛皱起眉用力地思考了下，发现大概并不是十分确定、岛村卯月什么时候会对自己亲昵。

从相遇开始，一直像这样呆在身边的卯月总是对自己——对其他人也是——非常亲切，但如果想得到更加亲密的肢体接触的话……

下一秒凛几乎要捂着脸好好反省。

——我到底在不满些什么啊……。

就这样边走边聊，来到了该分别的转角处。

「凛酱明天上午会来事务所吗？」

凛想了想：「明天的工作安排在下午，所以打算去学校上半天课。」

「是、是这样啊……」揪住书包带的手紧了紧，卯月无奈地笑着说：「我的排班刚好跟凛酱反过来了，所以——」

「明天大概是碰不到面了呐。」

这样的情况对于需要同时兼顾学业和工作的新人偶像来说并不少见，或者说，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努力保证出席率这才是常态。以往——无论是告白前后——她们大概会相互感叹一下生活的忙碌，再相互打一下气，就挥手道别了。

但是凛现在不想就此离开。

——的确，没什么需要感到不满的理由。

——但、现在的问题是

——已经不满足了啊。

「卯月。」凛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握住口中之人的手腕：「来这边。」

卯月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跳忽然加速，还没作出什么反应就被拉着走了。

来到一盏路灯下，在一条相对幽静的小路旁。

「站好。」低柔的声音体贴地提醒道。

卯月呆呆地站立着，一头雾水。

「凛酱？」

凛把右肩背着的书包向上提了提，灯光照耀下，刘海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

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眨眼间将身前的人搂进怀中。

不轻不重、结结实实地。

受到惊吓的卯月肩膀明显一缩，还在眨巴眨巴眼睛想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就听到耳边的人放轻了声音。

「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

卯月想起今天中午在走廊上，凛退开后，也是这么解释的。

不过当时的凛手忙脚乱，没有把下一句说完整：

「——只是想抱一下卯月而已。」

也许早就应该意识到，像凛这种拥有强烈的自我步调的人，当偶像也好，寻求新的可能性也好，和某人亲近也好，归根结底就是她想这样做。

非常任性，又非常单纯。

这让卯月想起今天曾纠结了好久的『坏习惯』，有一点是自己自始至终都忽略掉的。

就是说到底——

也只是岛村卯月想这么做而已。

她把头移动一个细微的角度好让鼻尖更加凑近对方的肩脖之间，并没有回抱，而是把整个人毫无保留地零距离贴上这个令她安心的怀抱。

——喜欢。

感受着凛的心跳，呼吸着凛的气息。

——好喜欢。

而凛同样享受着这一心跳同步的时刻，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舍不得放手。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迷恋一个拥抱的一天。

她知道自己应该心满意足的，但是属于卯月身体的柔软，属于卯月头发的香气，将她目前为止心底里最幼稚的渴望钩了出来。

几乎把嘴唇印在棕色的发丝上，她的声音听起来夹带一点点祈求。

「卯月。」

「可以再多粘我一点的。」

话音一落，凛先以光速变成了一只红番茄，从耳朵到脸到脖子，再到手臂大腿等暴露在空气中的部位。

——我好像……

——说了什么非常羞耻的话。

颤抖的手轻轻地放下，两个人自然地拉开一点距离，这时凛才发现眼前人脸上的颜色根本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湿润的棕色瞳孔由于冲击过大一眨也不眨。

两只番茄默默地对视了几秒钟。

——果然气氛变得很奇怪了！

凛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看到卯月红着脸，忐忑地皱起了眉，弱弱地开始讨价还价。

「那要先说好……凛酱不能把我当成小孩子。」

「小孩子？」

「……就是觉得我很小孩子气。」

——小孩子气？

凛一直觉得卯月从外表到内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非常女孩子的气息，从来没有产生过『卯月有时候可真像个小孩啊』之类的想法。倒不如说从年龄和待人接物上看，自己才是更有可能被认为是小孩的一方吧。

——但是

试想一下如果有个缩小版的卯月，穿着花裙子，张开短短的双臂，用更加稚嫩的嗓音，叫自己『凛酱』的话……

——啊啊……

就在这时。

「——算了，还是不要了。」

卯月有些恼怒地说完，不顾眼前人一脸被抓包的表情，往来时的方向走。

她不是看出凛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而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她知道如果在这里答应了凛的话，在这里动摇的话，她一定会像个小小孩一样粘着对方撒娇。

单从刚刚靠在凛的肩上，她还在想凛会不会摸摸自己的头这一点，她就知道。

凛快步追上，走在旁边难掩内心的失落。

「卯月，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在意吗？」

——小小的卯月我觉得很可爱呀。

立即停下的卯月，转过身的力度之大让长发发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神情严肃，握起两个拳头，说话颇有气势。

「因为、我是凛酱的——」

「凛酱的……」

「的……」

「的？」

疑惑地跟着重复，看着对方凑到跟前的涨红的脸、有话说不出口而鼓起来的脸颊，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凛领悟到了卯月想说的话。

下去不久的热度又起来了。

——『不能当成小孩。』

——『才不是小孩。』

——『是恋人才对。』

她脚步虚浮地后退几步。

「凛酱？」

缓缓地蹲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脸埋入其中，黑发从肩膀散落。

「凛、凛酱？身体不舒服吗？！」

伸出手摆了摆示意没事，又缩了回去。

「……………………………………太犯规了，卯月……」

凛闷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