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吸血鬼设定】吸血鬼凛与血仆卯月（上）

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建筑，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凝成一片柔软的白雾。

这是一座中欧风格的黑瓦灰墙二层洋房，在四周光秃的树木环绕下显得孤独且冷清。昨日下的雪已经开始消融，偶尔能听到积雪从树枝上掉落的声响，她整理了下身上的围巾，望向二楼的窗户，眼里有些新奇的神色。

——这是第一次，在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到这里来呢。

盯着塔式的房顶好一会儿总算看清镶嵌在那里的花纹，她往正门走去，刚刚踏上门前石阶的第一阶，木制厚重的大门就从里面慢慢打开，轴承处发出的声音充满年代感，比冬季的温度还要降低几度的阴冷气息渗了出来。

从这个角度看室外的阳光一点点透进门内，撒落在门口处一小块范围的地面上，室内大厅却仍是陷入一片昏暗之中，似乎在这里居住的人不习惯拉开窗帘，也不习惯掌灯。

目光探求间，隐隐约约能督见有一个身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无声无息，犹如鬼魅。

老实说这副情景普通人看了应该会受到不少惊吓，但她半点惊讶也无，甚至在看清对方后，原本脸上礼节性的微笑忽然间变成了哭笑不得。

总算是踏出一步离开阴影的人戴着顶圆边遮阳草帽，黑色长发泻下挡住了脸颊和耳朵，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上半张脸，黑色口罩裹住了下半张脸。好好地扣上第一颗纽扣的竖领米色风衣挡住了脖子和手臂，下摆触至大腿。双手套着皮质手套，牛仔长裤套进长筒靴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密不透风。

而且很可疑——这个形容来自她的友人小日向美穗。

「涩谷桑。」原本准备好的见面时问候的台词现在用不上了，她走近几步不确定地对面前的人说：「您不要紧吗？」

字面意义上看不到表情的涩谷小姐摇摇头：「没问题的。昨天卯月也看到了吧？用这副装扮的话，我可以站在太阳下。」

透过口罩传出的沉稳嗓音这时带着一种上扬的情绪，说完还小幅度地摊开手，展示自己的全副武装。

——是这样没错……

看着在阳光下活动自如却也有点滑稽的涩谷小姐，卯月还想说几句让对方不要勉强的话。转念一想如果是涩谷小姐宁愿选择承受接触阳光的风险也要做的事，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吧。

例如趁着节日，白天开店增加销售额之类的。

本是这么猜的，然而屋主在看着自家大门、等它自动缓缓关上后回过头问她：「卯月今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诶？」

「市中心的步行街，花店附件的公园，新开不久的游乐园，还是说西边的海滩？……虽然你可能已经见惯这些事物了。」

「不、不是的！」被那样认真地问了，现在又听到对方略微低落的语气，卯月慌乱地摆了摆双手表示自己并不是拒绝这些提议：「我的事怎么样都好，但是涩谷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会在白天出门的吧？如果、可以帮上忙的话，我会努力的！」

面对棕发少女元气满满的表情，墨镜下的视线悄悄地游移了下，戴着手套的右手捏了捏身侧的衣摆。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偶尔也会想在白天的时候出门散个步……而已。」

卯月一脸疑惑：「只是这样？」

「嗯。夜晚的街道、星空之类的，已经看腻了。」身高差的关系黑色长发的人稍微低头，正脸向着她：「相同的人和物在不同时点看起来是不一样的，我想看看认识的事物在阳光下是怎样的。」

对于人类来说，一天中大约有12个小时是白天，12个小时是黑夜。

而在这黑夜的12个小时里，有7到6个小时用于睡眠。

所以在她『看腻了』的时间里，能与人类产生交集的最多有6个小时，但是以她目前的情况，远远达不到这个最大值。

她越来越觉得，这段时间实在太短了。

「这个我能理解，涩谷桑的房子在白天和夜晚看起来的就不一样呢，感觉很新鲜！」

卯月笑着，然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我会妨碍到您吗？」

也许在对方面前她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看得轻了，所以完全忘了今天自己是被邀请过来的。

「不可能的。」涩谷小姐速答。

「倒不如说——」

——请……请你务必，和、和我……一起……

「嗯？」

看到卯月询问的眼神，她才意识到那句光是在脑内想想就让她结结巴巴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晴空万里，太阳朦朦胧胧的像是披上一层纱。

冬日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并不热烈但仍驱散不少空气中的寒意。地上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反射出洁白的光，如果认真盯着看的话，眼睛会感到一阵不适。

对比前些日子的风雪天，这真是一个令人舒适愉悦的午后，尽管这份温暖和这副景象对于某些人来说根本体会不到，却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只不过——

「……卯月，不喜欢游乐园或者海边吗……？」

这时两人正往北边的小树林走去，走在后面的人由于目的地不是自己心中所想而感到遗憾，只不过这点幽怨被口罩过滤后，听起来就所剩无几了。

靴子踩在雪里，卯月回过头来，严肃的表情在她散发着稚气的脸上并没有给人一种压迫感：「不是这个问题，是涩谷桑太容易被当成奇怪的人了。」

受到的注目礼越多，就越危险。先不说在节日本就比平日里激增的人流量中走动会有多少无法预料的状况发生，单是刚刚她们来的途中遇到过几个小孩，就在嚷嚷着要把涩谷小姐的手套抢掉，吓得卯月出了一身冷汗。

实际上她没有亲眼见过那人被太阳晒到皮肤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或者正是因为这样，她对此有着非常不安的想象，胡思乱想之中甚至还产生某些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所以属于节假日游玩大热的地方通通否决。

涩谷小姐的双肩垂下，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我变装的理由已经很完美了啊……」

「照涩谷桑的说法，这个时候您应该在家里好好呆着，而不是在街上到处逛啦。」

昨天是平安夜，为了给晚上班级的小型聚会作准备，卯月和小日向美穗少有地在下午第二节课离开学校去采购，那时太阳还好好地挂在头顶。

来到熟悉的地段，发现从来都只在入夜后开张的涩谷花店居然开着门，进门后发现店主居然也在。

当时卯月和美穗就呆呆地站立着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尤其是看到把自己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店主若无其事地在给盆栽浇水。

『那、那个……涩谷桑您没事吧？』

『喔，没事，只是早上采花的时候被蜜蜂蜇了。』

很可疑啊，那个人——离开之后，出于好意的好友这么跟卯月说了。

「……是吗，原来这个世代对怀有苦衷的人这么不宽容啊……」从刚刚开始变得无精打采的涩谷小姐大有向自暴自弃发展的趋势。

看来真的很失望啊——卯月走过去和她并肩而行，安慰道：「虽然今天很可惜，但是下个周末再去涩谷桑想去的地方吧！今天是圣诞节，又正好遇上周末，人有点多了。」

涩谷小姐隔着镜片和她对视。

——……可我就是想趁着圣诞，和你……约、约会的啊……

心底里有个声音这么说着，但看到棕发女孩这张温柔的笑脸，又觉得约会的地点并不是那么重要。

由于高大的松树遮挡了阳光，小树林深处的积雪还没有消融的迹象。似乎大雪过后这里还没有人造访过，两人走在林间，像是在一张白纸上留下两条浅浅的痕迹。

卯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鞋尖，感受着落下脚步、松软的雪下塌时传来的落差感。

「诶嘿嘿~涩谷桑，踩雪好好玩！」

「嗯。」

「哇，那边的地上也全是雪了。这么看着的话……呼——感觉更冷了呢！」

「嗯，是啊。」

漫不经心的回应让人非常在意地看过去，发现涩谷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左顾右盼，圆形的草帽跟着脑袋晃来晃去。

这时卯月才猛然意识到，实际上这种打扮下的涩谷小姐是完全不能体会到一丝一毫的。厚厚的墨镜遮挡了太阳，也隔绝了其他颜色。口罩掩住了鼻子，没办法呼吸到大自然独特的清新。

——这样、不就是只有我一个人顾着高兴了吗？！

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悔不已，同时仔细一想，只要涩谷小姐身上的保护套装还在，无论到哪里都是这样的吧，说起来从两人见面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过涩谷小姐的脸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眼睛。

内心的某个角落堵堵的。

——总、总而言之先道歉吧。

「那个，涩谷桑……」

「卯月，以后别再到这个树林里来了。」

说话人的语气严肃且笃定，更加接近于命令的口吻，卯月下意识一个劲地点头：「是！是的！不过怎么突然……？」

涩谷小姐肃穆地站着：「这里有异族的气息。」

「……诶？」

倒吸一小口气后，卯月感觉空气忽然凝结起来了，周遭安静得不正常。

连简单地呼吸也变得如履薄冰。

「很……很危险吗？」

「……快点离开比较好。」

说完就被牵着走了，按理说两个人都戴着手套的情况下并没有多少实感，但卯月觉得安心了不少，用力回握，紧紧跟在后面往来时的方向走。

额头渗出了汗，涩谷小姐警惕地边走边查看了下，扭头问她：「卯月，关于这个树林，近来有没有什么人向你提起，或者说有没有听到什么流言？我想确认一些事。」

在那些『异族』里有不少——也包括涩谷小姐——善于迷惑他人做出无意识行为的家伙，如果卯月是受了什么暗示导致她选择这个树林，也许可以根据某些线索锁定始作俑者。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她不得不谨慎一点。

卯月神情僵硬，凑近她如实作答：「没有喔，很久以前妈妈就说过不要到树林里玩耍，说是有狼之类的。」

「但是我想，有涩谷小姐在的话一定没问题的，所以才想来看看的……」

话音一落，走在前面的人停了脚步。

「？」

两人牵着手，紧绷的气氛忽然沉静了下来。

涩谷小姐话锋一转，仔细听甚至还有些飘飘然：「如果是这样，倒也不用急着走。」

卯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担忧占了上风：「可、可是……不是很危险吗？」

「之前也说过的，我们有我们生存法则，称之为『戒律』。」

涩谷小姐转向她，像是进入了什么科普时间一样：「那些家伙也有，所以伤人性命的事情是不会做的，通常好好沟通就能相安无事。」

——即使真的要干起架来，输的人也肯定不是我！

此时此刻她如此自信着。

「是这样啊。」卯月舒展了眉头，放下握在胸口的另只手，心有余悸地说：「刚刚您看起来很紧张，我非常担心呢。」

「……有些认识的家伙总是以作弄他人为乐，我不太喜欢而已。」

含糊地一笔带过，涩谷小姐捏了捏相牵的手，郑重地说：「卯月今后遇上它们也无需害怕，保持自我就可以了。万一出现紧急状况，直接说出我的全名，说不定会有用……我、也会立刻来到你身边的。」

——咦我好像顺利地说出口了？！

谁知下一秒受宠若惊的女孩放开她的手连忙摆了摆：「不不不不！！我怎么能直接说出您的全名呢！！！」

「……」

涩谷小姐还没有从失望的情绪中振作起来，只见面前的人主动重新抓回她的手，换了立场率先沿着地上的脚印继续行走。

「卯月？真的要回去了吗？」

老实说太阳还没下山，还有一点时间，对方不太可能连着晚上也陪着她，她不想就这样结束。但是本能告诉她应该要尽快歇息，尽快回到黑暗中，回到没有阳光的地方。

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表面上衣物能挡掉太阳光，实质上只能减缓受到的侵蚀，加上先前捕捉异族气息时花了不少功夫，此时她全身的肌肤都像正在被灼烧一样。

不惧怕阳光的血族是存在的，但她不是这种类型。

「嗯，要回去了。」卯月回过头的时候嘴角还是微微翘着的，可很快就抿成了下垂的弧度，眉毛也跟着垮下：「涩谷桑，对不起。」

「今天，一定是您遇过的……最糟糕的圣诞节了。」

满怀期待却只看到单一的色彩，还差点和别人起了冲突，为了她的事而伤神，没有比这更糟糕了吧，卯月心想。

——如果我能聪明一点，说不定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了。

胸中泛起的自卑让她只能盯着地上的积雪。

「怎么会呢。」从身后传过来的速答由于疲惫听起来有点缥缈。「我很开心。」

走在前面的人一怔。

涩谷小姐的笑从来都不会发出声音。

每次都是抿唇而笑，眼角小幅度地眯起，就在卯月在心里感慨『涩谷桑笑了耶，好温柔』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平常的表情。

当然了，实际上她并不清楚自己感慨那句话需要多长时间。

尽管见得不多，当听到涩谷小姐说她很开心的时候，卯月笃定她一定是笑着的。

令人遗憾的是，即使她现在及时回头，也什么都看不到。

一个心愿莫名其妙地变得异常清晰。

想看到那样的笑容，只能等天黑。

想看到涩谷小姐的脸，只能等到入夜后。

——想要在太阳下山后和涩谷桑见面的话

她只有一个理由。

「那个、涩谷桑。」

支撑身体的能量不多，涩谷小姐跟着前面的人停下，感到一阵目眩。

在暗红色的视野中，她看到单侧马尾的女孩歪了歪头，唇线一开一合。

「那、那个……」

「您饿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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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歇性自我嫌弃期中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