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偶像设定】独占欲（下）

有一件事两人没有告诉其他人。

五天前，卯月正式开始独居的第一晚，凛因为不放心打了问候电话，结果发展成本人亲自出门，陪惴惴不安的卯月渡过了这一晚。

那时带来的替换衣物都在，所以如果凛要留宿，只需要告知家里的父母一声，别的都不用特别准备，方便得很。

放下耳边手机的凛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番纠结似乎有点多余，那种羞耻和那之后还得卯月主动挽留的挫败感就泄露在脸上了。

「凛酱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并肩坐在沙发上的卯月从旁观察了她的神色，扬起两道眉毛，一脸可靠地向她自荐：「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可以的话，告诉我你的烦恼吧？我会好好听的。」

凛见她跃跃欲试的可爱模样，心情放松下来，唇边带笑：「卯月希望我留下，是想要开解我吧？谢谢。」

挪近了一点，卯月一侧的肩膀贴上凛的，肌肤的温度透过两人的衣服传递过去。她将眼睛笑成月牙形，用一种对方肯定知道自己所指的口吻撒娇。

「不只是这个原因哦~」

——呜……！又输了！

伸手搭上对方的手，凛让两人十指交叉，掌心相贴，望入那双纯净的褐色眼睛，坦率地轻声说：「我也是想留下来，想和卯月一起的，但是一想到原本都没有这样的预定，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好。」

「我知道的哦，凛酱总会在意识过剩的时候害羞呢。」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卯月自信自己多少掌握了恋人讲情话的时机。

凛通常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说一些让她心动不已的话，并不是因为这个平时说话不会抖机灵的人对她总爱营造惊喜和浪漫——虽说凛的性格里确实含有非常浪漫的因子——而是因为凛的情话通常是在连本人都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说出口的。

而真正要凛「为了说情话而说情话」，得要先她酝酿好长一段时间，在今晚的突发事件里，如果不是自己首先开口，大概就听不到她说想和自己在一起了。

从这个角度看，现在这个承认『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好』的凛，大概没什么急着倾诉的烦恼，但既然察觉到了，卯月想要尽可能地给予对方帮助。

凛挪开视线，用没有相牵的手刮了刮脸颊。

「是有一件，让我……非常在意的事情。」

卯月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她自信自己一定能解开年下恋人的心结：「是什么呢？」

「……真的想知道吗？」

「想知道！」

凛再刮了一阵脸颊，视线移回来的时候，眼中的小心翼翼，似乎不久前才出现过。

「在说明之前，其实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卯月能答应我。」凛说。

「没问题！我会答应凛酱的！」卯月握起双拳。

「可能是一个会让卯月感到为难的请求。」凛又说。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卯月顿了顿双拳。

「就是我能不能——」平时眼神锐利的碧眼少女，此时低顺着眼角，请求的姿态看上去有些可怜，没有半分恶作剧的成分。

「——看卯月穿一次T.M.R送的黑色紧身衣？」

「……诶？」

危险的预感令卯月反射性地往旁边缩了缩，想起不久前对方提起这个话题时也是同样的表情，她捏着衣摆，垂头回应：「如果好奇服装构造的话，刚刚不是已经给凛酱看过了？」

凛摇摇头，眼里透着认真：「不是的，我想看卯月穿。」

「……」

这么流利的话语，明显是涩谷凛式的情话，也就是凛真实的意图并不局限于此。但不论是什么样的意图，如果是在以往，凛私下跟她说想看她穿拍摄过杂志的衣服，她会开心得不得了，完全没有拒绝的备选项。

可是这次的情况太特殊，她为难得不得了，想要努力避免这样的结果。

「最新的《Girls》这里也有哦！用来代替……可以吗？」

「我不想只看杂志里的卯月。」

「呜！」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双膝十分拘谨地并在一起，红着脸欲言又止。

凛见她为难成这个样子，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笑容安慰道：「卯月不需要勉强自己的，当我没说过吧，抱歉。」

「呼——嗯！」这边卯月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凛。

她以为凛的『当我没说过』单指没请求过她换装的事，谁知对方站了起来，若无其事：「我可以先洗澡吧？我的衣服在哪里呢？」

咦了一声，卯月连忙揪住她的衣侧：「那凛酱在意的事呢？」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隔了一会儿凛才说：「刚才说了，在说明之前，我有一个请求的。」

平常那道好听的声线，卯月从这不快不慢的语速中听出几分狡黠来，鼓起泛红的双颊控诉：「凛、凛酱也说过不勉强我的！」

「……我没在勉强卯月啊。」

「那……」

「……上次的衣服放在房间里了吗？」

「……」

到底是因为在意什么事情，非得要她换上那件紧身布条衣呢——卯月盘算着用旁敲侧击的方式获得更多的情报，随后丧气地发现自己毫无头绪，前次凛来留宿时不像有心事的样子。

她甚至不确定凛在意的事情到底跟紧身衣有没有关系，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可能凛就是单纯地想要她……以那副羞耻的姿态展现在她面前，然后……

——然后……

「卯月？」

视野里的凛弯腰凑近她，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担忧地看着她：「你的脸突然变得好红，没事吧？」

彼此相触的地方烫得快要感觉不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了，卯月挪开视线眨眨眼，将脑袋里那些暧昧却模糊的想象压下去，下定决心后，重新对上凛的视线。她这时的表情坚决，经过七分羞怯修饰后，眼睛湿润的样子比平时更加惹人怜爱。

凛感到心脏跳漏了一拍。

「我……我答应凛酱。」卯月轻声说完，立刻加重了语气补充：「但是凛酱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凛放松了脸部表情，耐心问：「是什么？」

「就是，你不能……不能……」

陷入混乱的卯月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不能……」

凛看着脸红得要滴血的恋人，听着这句迟迟说不出口的似是禁令的请求，突然间读懂了空气，脸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发热。

「啊、我……我不是要做奇怪的事！我向卯月保证，我不会……不会碰卯月的，我……」

就像自己说的，凛骤然收回手，坐得笔直，还想着继续保证点什么，就看见眼前的人无奈地看了自己一眼。

「衣服，我一个人穿不了的，还得要你……帮帮我……」

凛面对着关闭的卧室房门，小心地呼吸着，难以抑制地注意着身后传来的动静。

因为先前见过，她大致预料到在穿上这套衣服的具体步骤是怎样的，哪些地方可以独自完成，所以此时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光靠声音就能在脑海中模拟出身后的具体情形。

衣物脱落的声音，坐落柔软床垫时的声音，还有极具弹性的皮质布料被勾起，再重新贴落肌肤的声响。

「啊……呜。」

那种声响在这个彼此沉默的空间里实在过于明显，卯月害羞得小小地啊了一声，随即又因为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啊声，害羞得立刻闭了嘴。凛的耳根一下子发起烧来，体内挠不到的痒越发无法忽视。

她没有料到自己会像这样参与到恋人换装的全过程，也不知道这个过程对她们两个来说都会如此害羞，明明在事务所或者舞台后台的换衣间，彼此都有意无意地督见过对方只穿着贴身衣物的样子，也经常会协助对方调整服装。

而且比起一开始不太习惯的自己，卯月可是一直都大方亲切得很，甚至还能在录制广播时毫无芥蒂地谈论起照片的事，怎么到了现在……

——难道不正是因为对象不一样吗？

心底某个角落冒出头的尖刺变得不那么扎人了，凛刚冷静下来，就听到身后的人开了口，轻微颤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可以了……凛酱可以过来了。」

凛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去。

从杂志的照片上看连成一个整体的紧身衣，实际上分成上下身两部分，现在背对凛的卯月下身的部分已经穿好了，黑色的布条从小腿开始往上，一环一环地捆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柔美的线条一览无遗。

凛一步步靠近，目不转睛地确认着那些在杂志照片上没有放大的细节。

皮质黑环像是要特地彰显卯月的肌肤有多么柔软一样，紧紧地缚在上面，微微下陷，那种在体型削瘦的女孩子身上体现不出的丰满，仅仅从这些环的边缘凛就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更别说是在热裤包裹下显得更加挺翘、紧致的臀瓣，凛无论如何也觉得自己盯着看得太久了，视线慌忙一挪落到盖住对方背部的棕色长发上。

上臂贴在身侧，手臂搁在身前立的卯月察觉到她的靠近，右手从背后伸到左肩，将长发全部拨到右肩压好，露出看上去比平常更加纤细的腰身，也露出需要凛协助的地方。

她低着头，声音低低的：「拜、拜托你了……」

这个高度，这个距离，凛的视线越过卯月的肩膀，看到她的左手正捧着胸前松垮的布料，也看清她泛红的耳尖，以及不被布料覆盖的同样泛红的脖子根。

这套服装下身部分套在腿上的环都是完整的，而上身部分为了穿着方便，套住颈部、胸部、髋部的环是可以从背后拆开的。

拆开的两端各用两排细细的暗扣连接在一起，暗扣的位置刚好处于贴合脊椎的纵向布条边缘，很不起眼，加上布料特殊的材质隐藏了这些连接的地方，又不会显得厚薄的变化过于明显，所以看上去整套紧身衣就是一个整体。

颈部、髋部处的背扣可以独自摸索着扣上，但是胸部的背扣要在皮质布料非常绷紧的状态下扣上，仅凭模特本人很是困难。

所以需要旁人协助。

这是不可抗力。

复杂的情绪快要盖过胸腔内的鼓动，凛伸出颤抖的指尖，皱着眉头闭了闭眼恢复镇定，拾起在对方背部自然下垂的背扣两端。

仅仅是意识到自己正暴露在凛的目光下，卯月就感到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这种不自在远远超过紧身衣所带来的物理层面上的不适，是在进行杂志拍摄时从没有出现过的。

她很想将身体向前蜷缩起来，这似乎能让自己不那么害羞，可是这样会妨碍凛帮她扣上扣子，只好硬着头皮地站在原地，尽量挺起胸，好让身后的人操作得顺利点。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她清楚地感受到胸口的起伏愈发明显，皮肤的温度也愈发升高。

有几次轻微的拉扯感透过腋下的带子传递过来，说明凛尝试了几次，但不知为何都没有扣上，这时好像干脆收回了手。

——凛酱现在在做什么呢？

卯月不敢回头确认，紧张，还有羞于细想的满足在这短暂的疑惑里随着心跳一起发酵。

——只是单纯地……看着我吗？

「……我没想到会这么紧。」

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困窘不已：「我……我这就要用力了……你准备好了吗？」

看来是担心突然用力会弄疼自己，为这番体贴无声笑了笑，卯月想多说点什么缓解彼此的气氛：「没关系的，凛酱尽管用力就好了。那个时候，服装师小姐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扣上的，我没关系的哦。」

凛不说话了，在身后一个用力，卯月被迫挺起腰仰起头，牙齿咬上下唇，惊觉自己刚刚居然又差点发出声音，羞得满脸通红。

扣子被扣上的时候，胸口会因此产生些许被挤压的窒息感，这是她早有预料的，但除此之外这次还伴有一种触电般的刺激，就好像……好像她的身体远比拍摄时要敏感得多一样。

总而言之，从听到凛说想看她换上这身衣服开始，她就浑身都不对劲了。

卯月原地挪了几步，没有放下遮挡住胸口的手臂，用力呼吸着，心想现在已经换好衣服，那下一步凛会让她怎么样呢？

这时身后的人离她远了些，平直的语气听不出过多的情绪。

「卯月，转向这边。」

——呜……果然呢。

过了几秒，卯月缓缓地转过身去。

虽然她如今能够跟其他人大方地谈起这次拍摄，但实际上，在这套服装上，她有一个当初花了一段时间才做好心理准备的设计，就是为了与整体保持一致，前胸也是仅仅由一条皮质布条遮掩，并不能包裹住整个形状，她得穿上特殊的抹胸内衣。

也就是说，转过身后，凛就会看到她露在布条外的、前胸底部的肌肤。

她左手抓住右上臂，遮了那个部位，掌心渗出汗，正面迎上凛的目光，只坚持了半秒，低下视线：「怎、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出了汗的缘故，卯月总觉得每过一秒，身上的衣服就紧一分，她把双腿用力并靠在一起，内心催促着接下来凛该松口，好让她换回原来的衣服了，然而——

「现在将我当成摄影师，做一次杂志上的姿势。」

卯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清凛的表情。用命令句式说话的凛还是一脸的强势，见她突然的反应也未有动摇，紧接着却变成手足无措的惊愕和慌乱。

棕发的女孩子皱起眉头和鼻子，眨眼间委屈的泪水就从眼角滑落至咬牙颤抖的唇角。

「对不起、对不起！」

凛瞬间将人结结实实地抱进怀里，一遍遍地道歉，双手一遍遍地抚慰卯月因啜泣而耸动的后背，语气慌了神。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过分了，不应该这样勉强卯月的，先……先别哭了好吗？换掉这身衣服后我再向你赔罪……可以吗？」

心脏的位置在绞痛着，她的脑袋里除了内疚，别的情绪都变得渺小。

「咳、咳！呜……咳！」

哭得太剧烈，卯月咳起嗽来。担心是不是自己抱得太紧，凛刚要退开察看，但她一有动作，就感觉到衣襟被拉紧了，明显怀里的人现在并不希望她放开。

她默默地轻拍卯月的背部，脸靠在卯月棕色的发丝上，全身心地感受这副柔弱身躯传递过来的责怪与依赖。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凛一边深刻地自责着，一边对于自己能够像这样安抚哭泣的卯月感到几分恍然。

——那个时候。

在那个充满泪水的黄昏，短发的leader抱住了失声痛哭的迷惘女孩，她站在旁边握住了拳头，自暴自弃地判断，卯月不需要她，她根本没什么能为卯月做的。

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她收紧怀抱，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自责中。

怎么能再次因为自己的原因惹她哭泣呢？

过了好一会儿，见埋在胸口的人恢复了平静，凛试探性地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她正打算继续道歉，突然近距离的卯月仰起头，一双恼怒的水眸对上凛的眼。

所有的眼泪和鼻涕都擦在凛的衣服上了，这时的她除了眼角有点红，全然没了狼狈的痕迹，依然是那张嘟起嘴时会显得更加稚气的可爱脸庞。

没有因为『卯月生气了也好可爱』而失神多久，凛揽住恋人的后腰，诚恳地低声说：「真的很对不起，明明知道卯月不愿意还勉强你，不会再有下次了……可以原谅我吗？」

卯月的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斩钉截铁地说：「到底凛酱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如果不能说清楚和……和这件衣服的关系的话，我以后都不要理凛酱了！」

「唔……！我一定会好好解释的，但是卯月先换回原来的衣服吧？」

说到底整件事的导火线就是这件衣服，理性思考下，凛认为应该要尽快将它存封在卯月看不见的地方。

「不……快点！」

然而对方并不领情，只是再次揪紧了她的衣襟，踮了踮脚要求道。

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娇羞，凛猜想，大概是比起现在这样腹对腹、胸对胸贴在一起状态，卯月更不能接受自己被直视穿着紧身衣的模样吧。

她用余光极其快速地扫过恋人的锁骨与裸肩，稍稍压下由于彼此身体紧贴而产生的悸动。

确实，如果要倒着再经历一遍先前换装的过程……总觉得气氛又会变得怪怪的了。

黑发的人深呼吸一口气，唇线绷紧，翠瞳里闪烁着深沉的暗芒。

「我很妒忌。」

「……诶？」

从未想过类似的话语会从对方嘴里吐出，卯月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而后感到凛的手臂更加贴合她的腰肢，甚至大有将她往上提的趋势。

凛的气息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别的原因而出现波动，目光牢牢攫住她。

「卯月这个样子，明明就应该是我第一个看到的。」

怦。

像烟花一样，有什么在脑内绽放了。

腾升的焰火从上而下，卯月感觉自己所有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都被烧得滚烫。

她垂眸，又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凛，问：「……你、你是说……？」

到了这个地步，恋人的意思非常好懂，卯月潜意识中却希望对方能说得更详细一点，说得更多一点。

「唔，卯月、或者其他人可能觉得没什么吧。」表情开始不自然的凛没有察觉到她这点小心思，带着微量委屈的语气逐渐加强：「但是我——我是你的女朋友，之前都没有见过……你的这一面，觉得很不甘心，很妒忌。或者说——」

「好想把你藏起来，只能让我看到。」

说出『女朋友』后，凛的脸以光速涨得通红，说到最后一句那血色却又退了几分，微愠的神情传递出一种固执的坚定。

——好高兴。

卯月低下头去，将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藏在凛温暖柔软的胸间。

——但是……果然好害羞。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声更大一点，脑内不停歇地回想凛刚刚那副坚定不移地说着情话的模样，她有点庆幸，幸好平常的凛不是这个样子的，不然她总是像现在这样昏昏沉沉的，影响工作就不好了。

——工作……

——对了。

「凛酱，你知道的。」

重新与凛四目交接的卯月抿出一个安慰性质的微笑，语调放慢放轻：「这是工作。」

作为普通女孩子的岛村卯月很想满足恋人的愿望，但是作为职业偶像的岛村卯月却深知无法达到，至少在包括现阶段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达到。

她们是偶像，是要站在舞台上，为所有观众展露笑容的。

在她提醒凛这一点的当下，以往从不计其数的女子会里积累而来的『经验』让她的思维微妙地拐了个弯。

尽管以她对凛的了解并不会发展成那样，但要是下一次恋爱与工作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冲突，她还是会选择以工作优先吗？

唔——

这果然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呢。

烦恼间，只见凛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

大抵是刚刚自己的表情太过多变了，这时的凛唇边带着笑意，显得整个人温和不少，说话声线也恢复那种仿佛贴着听者耳朵的低柔：「我都明白的。卯月很重视这个机会，最后的成品我也觉得很棒哦，能那么自然自信地参加拍摄，卯月真的很厉害。」

啊，是称赞呢。卯月眯起的眼角处漾满喜悦，其实从接到工作机会开始她就在期待着凛会给她怎样的评价，听到一句认同的话，她才真正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听到大家对卯月的称赞，我也会觉得高兴的。」

说完这句，凛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这次看上去还有些苦闷的样子。

「但是每次、听到相关的staff桑谈论起这件事，我就很不高兴。」

「……诶？」

「那时在场的服装师、化妆师、摄影师……全部人——我都很妒忌。」

「……」

「producer桑那时有来过吗？」

「嗯。」

「那我也很妒忌他。」

「……」

看着这个因毫不掩饰情绪而显得非常孩子气的人，卯月恍然大悟。

凛在意的不是数量庞大的公众视线，而是那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那个样子的人们。

难怪非得固执地要求自己穿一次给她看，是在还原当时每个在场的工作人员能看到的情景吧。

卯月想笑，总觉得被恋人迁怒的工作人员和制作人有些无辜。

但现在当然不是帮他们的时候。

她也伸手揉平凛的眉心，唇边牵起一个明媚的笑，由于想到了什么主意，眼里亮晶晶的。

「那这样好了！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工作，我就第一时间告诉凛酱，也会拜托staff桑批准你来探班，至于用什么理由嘛——这个到时候再想啦。」

她的声线清甜，这时又夹了点软糯的鼻音，从下往上地看着凛，询问：「好不好？」

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调和方式，如果凛多少能够安心就好了。

「……」

被这副表情看了，凛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可爱光线迎面击中一样，内心涌起一股无论是什么提议或者条件她都想答应对方的冲动。

而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要卯月向她作什么保证，每当渴望独占对方的心情平静下来，她也知道说不定只是自己在任性而已。

但是除了将这份心情告知对方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即使今晚没有出现人为的意外，她也没有自信能藏得住，它太过强烈了，跟以往出现过的那些不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就结果来说，她很庆幸自己这么早就将它说出口，因为卯月的提议让她非常心动。

不单单是妒忌的原因，每每想到穿着暴露的卯月被一群不熟悉的人现场围看她就很不放心，坐立不安。

所有刺人的情绪似乎都得到一个安稳的地方放置，凛的手臂更加亲密地环住卯月的腰，低下眉垂下眸：「如果合作商或者制作人要求卯月保密呢？」

被问的人瞪着眼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抱歉地眨眨眼：「那……我悄悄地告诉凛酱。不过凛酱可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看来『恋爱』偶尔也会赢的。

「好，我会保密的。」为这段充满童趣的对话低声笑了几声，凛的神色忽然一凝，有些担心地凑近问：「但是……我到现场探班的话，卯月不会很为难吗？」

被问的人设身处地地想像了下，发现这是一个大问题。

「呜！这……我、我会当成一项训练，努力克服的。」

「……真能克服吗？」凛见她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我不确定……」卯月红着脸，气馁地承认了。

「那我躲到卯月看不见的角落好了。」

「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喔……对了！凛酱也这样做好了~」

「怎样做？」

「如果凛酱遇到类似的工作，要立刻告诉我、当然也要允许我探班！诶嘿嘿~这样我就觉得我可以克服了~」

「呃……我想我不会——」

「我们作个约定吧？约好了~」

「……好，约好了。」

讨价还价一番，立下约定的两个人对望着，不约而同地笑了。

仔细想想，这是她们作为恋人之间的第一个、正式的约定，有听说过情侣之间会经常把事无大小的约定挂在嘴边，但好像对她们不适用。

『约定』应该是郑重的，二人皆有共识，无论是对工作上的同伴，还是对彼此，一旦说好了就有贯彻执行的决心。

而这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么郑重的约定，第一次的居然是那么令人害羞的内容……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红着脸，微妙地撇开了视线。

并且意识到，她们也实在抱得够久了，总不能一直抱下去吧，那么就意味着该回到换装的环节上了。

——我……我准备好了吗？

卯月脸红心跳地问自己，感慨果然还得多练习啊，刚深吸了一口气，就听到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约定要到下一次才生效，那这一次——」

卯月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凛的脸离她近得有点过分。

近得如果接下来不发生点特别的事，会令人对此时此刻的气氛感到遗憾。

凛的嘴唇在说话时嗡动，幽森似的眼瞳里蒙了层雾气。

「我还是有点妒忌。」

「所以卯月能不能对我做点……」

「……只能对我做的事情？」

原本在这种情形下，凛如果直说想吻她，卯月会觉得『是一如既往的凛酱呢』再紧张地接受给她的吻。现在凛专门找了套相当顺理成章的说辞，卯月就觉得这个人也太可爱了，内心软得冒泡。

人也变得大胆起来，她双手环上凛的脖子，不介意肌肤上的热度即将被对方获悉，好心情地笑着将人往下拉。

「凛酱是在撒娇吗~？」

「唔、也许是吧。」

见到杂志写真的那一刻，突然产生的独占欲强烈得有些可怕，凛有时候会思考这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说交往久了的人们都是这样的。

暂时得不到解答，但她并不着急，跟卯月在一起体验更多事情后，应该就能渐渐懂得了吧。

对自身或是对方的认知，也都能一点一点地明了，一点一点地修正调整，顺利地前行。

例如像现在这样——

耳边都是彼此在唇瓣厮磨和舌尖纠缠时发出的破碎单音和水声，凛扶着卯月的后颈，不想让这个吻停下。

如果不是在数次青涩的接吻中摸索出深入接触的方式，她都不知道以往『卯月更喜欢肢体接触』的想法有多么先入为主，她也很喜欢，甚至有些上瘾。

可是由于独处的时间不算多，加上她本身的性格，开始总是很不容易的。

「嗯……哈……」

一旦开始，她就不想停下了。

想要更久、更多地投入这种专属于恋人间的互动中。

不过再投入，她总会保留一丝清醒，因为要时刻照顾到卯月——

「呜……唔……」

虽然环上脖子的手臂还在使力困住她，与自己接吻的人却已经出现窒息的征兆，凛惊疑地睁开眼，看到卯月眉头纠结在一起，紧闭着眼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凛急忙退开，轻喘着用拇指擦拭对方唇边的时候注意到，卯月这次不仅很快就缺氧了，连用嘴巴大口呼吸也比平时急促用力得多，背脊仍是没有放松。

眼光往她身上扫视几眼，凛找到了原因，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能忘了这回事呢。

这时卯月睁开泛起水光的迷离双眼，喘息着毫无防备地看向凛。

难受、疑惑，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意犹未尽的渴望，看向凛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求助，整个人黏在凛的身上，身体热得惊人。

失神于这副诱人的姿态中，酥麻的暖潮在小腹以下掠过，脸颊与对方同为夕阳色的凛恻忍地咬了牙。

在凛看来，卯月分明在向她要求。

要她给她更多的亲吻。

要她给她更多舒服的体验。

「卯月……你……」

凛的手滑过她的肩头，胸侧，腰侧，最后停留在背部，卯月全身起了一阵阵让腰肢发软的痉挛。

「你很不舒服吧？就这样脱掉……可以吗？」

凑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时候，卯月感觉到凛的指尖已经伸入背扣下，她连忙用一只手搭在凛的手臂上，气息不稳地小声说。

「凛、凛酱保证过……不碰我的。」

凛的动作瞬间顿住，看来是奏效了，卯月感觉心脏刚回到原位，又听得对方说。

「可是卯月也说过……不碰你的话，衣服没办法……脱下来的吧？」

明明就不是这么暧昧的说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她无法辩驳呢——卯月将额头磕在凛的单肩上，清脆的嗓音敲在两颗同样躁动的心上：「不行。」

「不行。」她又重复一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