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吸血鬼设定】吸血鬼凛与血仆卯月（下）

这是一个受暴风雪侵袭的夜晚。

市内广播早早就通知居民做好防灾措施，在黄昏时刻，刚刚开始起风的时候，街上已经基本上看不到行人。

混杂着无数冰雪的风狂暴地卷过摇摇欲坠的街灯，刮过昏暗无光的街道，敲击着建筑的门窗，带着令人不安的寒意从缝隙渗进人们的梦中。

但即使是睡不着的人，也只能透过紧闭的窗户看着雪粒以高速从眼前掠过的惊心景象，除了在心里祈祷这场风雪不要造成灾难之外束手无策。

只要是爱惜自己生命的人，绝不会在这时候出门。

而在城市北边，此时连寻常鸟兽都销声匿迹的小树林里，一道身影正在林间穿梭。

是一个褐色短发少女，身上长长的风衣和灰绿色的围巾随着动作飘动，她有些慌乱和狼狈，在能见度低的状况下，精准地从一棵大树底部，远距离快速跳跃至另一棵大树下。

「咻——」

每一次几乎是她跃起的同时，数枚明显与自然的风夹雪不一样、手掌大的雪球划破空气追踪而至，和她擦身而过，撞落地面，激起四溅的雪花。

这种雪球是被人捏实了，以人类难以置信的怪力从某个方位掷出，再加上顺风的加速度形成的「子弹」，被击中的滋味想想就不好受。

与由于剧烈运动而发热的身体相反，有冷汗从她的额边滑落，随后凝固在耳边的风声中。

这就是她慌乱地奔跑——准确来说是逃跑——的原因。

自己的处境真的非常不好，越来越厚的积雪妨碍了行动的速度，而且这个时候即使叫破喉咙也不会有谁来救她。

为什么她非得在这里「打雪仗」不可？

明明她现在应该与好友在温暖的火炉旁吃点心才对啊？

「咻——嘭——」

又一个来势汹汹的冰弹袭来，这次直直击中一棵树干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一连串树木纤维被撕裂的声响传进了她敏锐的耳朵里。

不好的预感升起，她连忙扭头一看，只见四五层楼高的大树在暴风雪的助力下从被破坏的地方截断，朝她的方向倒下。躲到不被波及的区域后倒落的树体压倒了好几棵沿途的树木，沉重的声音淹没在呼呼的寒风声中，扬起的尘土被风雪带走。

她定定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破坏现场好一阵。

随后果断地转头直面暴风雪，不顾脸上一阵阵的刺痛感，兽类一般狭长的金色瞳孔恼怒地瞪大，慑人可怖。

「喂——涩凛凛！你太过分了！」

被她大吼的人悬浮在半空中，黑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挡住诡秘猩红的眸子和毫无血色的冷酷面孔。与她对比之下显得单薄的暗蓝色衣衫四周，有不可计数的黑色蝙蝠在环绕、簇拥着。

这些黑色生物无规律地扑扇着翅膀，而后又相继融入纤细的肩背，像是一颗颗水滴融入水滩中。

见对方一言不发，但总算是可以对话的样子，短发少女积聚的怨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你看看你！一开始我就说了有话好好说、你就是不听！叫你不听！呜呜呜……我认识的涩凛凛才不是那么意气用事的人！」

十分戏剧效果地抹了两下眼睛她又担忧地说：「现在你说这里怎么办啊……要不、涩凛凛你主动去教会自首吧，之后积极争取参与重建，态度好点，以我的经验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她天生一副热心肠，然而对面传过来的话语比打在脸上的冰雪更冷：「不。」

「……不？！涩凛凛你难道不清楚被发现的后果有多么严——」

「这些树是被风吹倒的，今晚谁也没有来过这里。」

听似无力的低沉嗓音随着寒风极快地扩散开来，一字不漏地传进短发少女的耳朵里。再加上她本就注视着对方，于是对方眼里闪烁着的异常红光也直直映入她的瞳孔中。

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言灵和，魔眼啊……

她知道自己今后无法向任何人提起树木倒下的真相，久而久之连关于这段「真相」的记忆都会被篡改成对方所说的一样。

估计就是为了使用这一招，才会趁着暴风雪把自己引到树林里的。

「居然考虑到这个程度……涩凛凛你是认真的吗？」

像是在回应这个问题一般，那人举起右手，身体周遭的冰雪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扭曲了原来的轨道，迅速聚集成数十个雪球，骚动不安的蝙蝠群中暗红色的气息向外张牙舞爪着。

看起来极度危险的深红色眼睛里，没有一丝动摇。

「哈……」见状，短发少女呼出一口气。

牵起的嘴角由于体内逐渐沸腾、叫嚣的血液而颤抖不已，狭长的瞳孔极不稳定地放大收缩。

漫天的白色飞雪中，她抬头望去便是月亮的位置，好像月亮和她之间有天生的引力一样。

——既然无需计较后果的话，就不需要再压抑了。

黑发的人手臂落下，大范围的冰弹同时向她砸下。

——这股最原始的战斗欲望。

灰绿色的围巾脱落，少女的身形猛然暴涨，冰弹的连续轰击停止后，在她的方位一只足有四层楼高的硕大银狼仰起头，在风雪中傲然挺立。

狼的嗥叫，盖过了风声。

这座城市的郊外有一个历史悠久、但似乎近年来才开始有人活动的庄园，从入口到达可居住的洋房要步行一段约十多分钟的路程。

原本这条可并排两车的主道两旁是没有灯的——即使有也已经年久失修，现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欧式路灯，杆的底部雕塑和承托灯体的底座镶有简单别致的花纹，白色的灯光驱散了那一小范围的黑暗，让冬季两侧光秃秃、奇形怪状的树木看起来没这么可怕。

不过即使没有这些灯，卯月也不会再像刚开始走在这条道上那么畏惧胆怯了，因为她知道打从她踏进这个庄园，洋房里的主人就能注意到她，一旦发生什么事就会立刻出现在身边。

这里的「立刻」，是指冷不丁从耳边传来对方的声音、能把自己吓一跳这种程度。

——但如果是由于不小心摔倒而惊动了涩谷桑……可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一边为自己做过的蠢事尴尬不已，卯月小心地躲开脚下的积雪，往目的地快步走去。

「晚上好~涩谷桑。」

「……晚上好，卯月。」

跟自己开朗的问候比起来，对方的回应显得有些迟疑和拘谨。

卯月每次在夜里造访的时候，远远就能望见一楼大厅和二楼会客室的窗户透着亮光，而此时此刻屋主站在半开的大门前，身后的背景是华丽宽敞的大厅。

她穿着一身与这个季节极不相符的轻便家居服，身体稍稍前倾，背光之中深邃的墨绿色眼睛更显神秘，薄唇微微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涩谷花店的店主涩谷凛由于独特的经营方式（只在晚上开店）、难以接近的性格、殷实的家境过去有一阵子成为那一街区人们口中的谈资，但不管评价如何，毫无疑问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

每次和她见面卯月总是很开心的，而且也毫不掩饰雀跃的心情：「暴风雪在上午就停住了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担心今天一整天都会出不了门呢。」

侧过身让门外的人进来，凛一边关上厚重的大门，一边简单地点头：「嗯，是啊。」

驾轻就熟地跟着屋主穿过大厅，踏上通往二楼的弧形阶梯，棕发少女有些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刚刚一路上看到您的院子没有受到什么破环真是太好了，今天听电视新闻说昨晚有些店铺被倒下的街灯砸坏了，大街上有清洁工人在铲雪呢；受灾最严重的是北边的树林，大树倒了不少呢，修整作业看起来要持续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去了。」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僵住了身体。

「还有人说那天深夜听到了狼的叫声……一定是因为林子里家园被毁了，在哭泣吧，真可怜……还有其他动物说不定也是这样呢。」

「……是、是啊……」

「不过没有人因此而受伤真是太好了！……咦、那个时候会有人到树林里去吗……？哎、我在说什么呢，肯定是不可能的呀。」

「……」

回话的人心虚得很。

已经记不清楚经历过多少个年月了，她恪守着族里的戒律，不轻易伤害任何一条生灵小至一花一木——不仅如此她还培育它们，即使跟异族起了冲突也会在保证不干涉人类社会的最低前提下解决。

她是一只「老实得有点过分」的血族，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吸血鬼。

所以不惜破坏公共设施、对一只狼人暴力对待，虽说完全是自己早有预谋，但仍是坐立不安，即使关于北树林树木倒下的真相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而说到为什么她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对自己的狼人好友动粗——

『涩凛凛！你下手也太狠了哎哟！不就是一条推特吗？！哎哟！』

『我已经被认出来了，如果有奇怪的家伙找过来的话——不要妨碍我。』

『……真的有这么恐怖？唉，人家也不知道那条推特会这么多转发的嘛，『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血仆增进关系的吸血鬼』有这么少见？虽说我也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才会发推的。』

『卯月她不是血仆……以后在我想东西的时候禁止搭话。』

『不是？但是在「使用方式」上我看那孩子明明跟你们所说的……喂、喂喂你眼睛红了别过来——』

壁炉里火势正旺，偶尔传出几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迸出点点火星，室内一切事物的影子在火光照耀下摇曳，身处这西洋风格的会客室里有种脱离现代的感觉。

身上的围巾和大衣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卯月放下手中的茶杯扬起笑：「涩谷桑，红茶和点心都很好吃呢！」

「你喜欢就好。」

坐在她对面的人伸手触碰一旁茶壶的把手：「需要续杯吗？壶里的茶还没凉透。」

老实说卯月很是喜欢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涩谷小姐交谈的时光，刚想说再来一杯，但转念想到学校生物老师说过献血前如果喝太多水，会导致血液质量下降，然后很大可能会被告知血液不合格。

再三考虑，她笑着晃了晃手：「已经够了……谢谢。」

凛收回手，话题中断的两个人无言地对视几秒后，她率先移开视线，起身走到壁炉前添柴去了。

卯月偶尔能感觉到，对方在和自己对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在这样的晚上，这样的场合。

她知道，涩谷小姐其实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心怀内疚，甚至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不想对方抱持着这样的心情，但是能做的也只是每次在对方道歉的时候笑着说没关系，她是乐意的。

她非常担心她的身体，单是从这个距离看向她的侧脸，也能看到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病态。

——不，好像比上一次更加苍白了。

看着看着，卯月内心咯噔一下。

——而且似乎今天更加的心不在焉。

——难道从圣诞节那天就……？！

急切地走到对方身边正要开口，凛忽然一个转头，似乎敛着某种决意的专注目光就撞了过来。

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和碧绿的眼睛对视，卯月心跳有点加速：「涩谷桑？」

「……卯月，我有一个请求。」

这样的语气让卯月有些诚惶诚恐：「您、您尽管说！」

「今后不要再对我使用敬语了。」

意识到自己用了命令的口吻，凛略一思索，加上：「可以吗？」

卯月脑海里飘过一丝疑惑。

——咦，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涩谷桑使用敬语的呢？

——一开始？

——唔……不记得了。

「可、可以的。」莫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眼，放轻声音：「如果是您所希望的话……」

忽地又拔高声音：「啊！我、我是说！如果是涩谷桑希望的话，我会努力的！」

好狡猾啊——看着那个人充满干劲的表情，凛心想。

随后挪了几步扭转身体，整个人和她面对面，语气里带着一种经过抑制的强硬：「那我希望，今后无论何时，卯月能叫我的名字，凛。」

她又强调：「叫我凛。卯月能为我努力做到吗？」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面前的人立刻陷入慌乱的状态。

稚气的脸却是出乎她意料地光速变红了。

「这、这怎么行呢！对……对年长的人应该……」

「可我的年龄看起来跟卯月差不多……你的朋友小日向也质疑过这点吧。」

「诶？！美穗酱……美穗酱有说过这件事吗……？」

「有哦，她质疑过的。」

「呜……」

没有使用魔眼，也没有使用言灵。

她没有对她使用过这种手段。

就是因为熟知她特别容易受到暗示，才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尤其是对于自己的话，某些时候简直是言听计从。

「那、那……」

卯月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可以，视线粘在鞋尖不敢上移，两手局促地绞在一起。

「……」

「凛……」

「凛、酱。」

「……凛酱。」

直到真正说出口时，才发现那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心理压力消失了。

两个简单的音节，滑过自己舌尖时有种莫名的颤抖。

还有更多的是欣喜。

察觉到唤人姓名的时候不注视对方是很不礼貌的，所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微卷的发尾随着动作抖动，呼气的同时声带颤动，棕色的瞳孔真诚直率地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凛酱。」

再次呼唤的时候，已经显得无比自然了。

如愿以偿的人听了，唇边牵出一个欣慰的弧度。

「嗯，卯月。」温柔地回应着。

——「相互以名字称呼对方」达成。

心里有个小小人吹起了胜利的小号。

看着眼前人柔和的眉间和明显的微笑，卯月呆了两秒，随后想起她的目的来。

「凛酱，现在你一定是非常饿了……没关系的！今天，多一点……没关系的。」

她单手按在胸口劝慰着，语调由于紧张和微量的羞涩不稳定地起伏。

绿瞳猛然收缩了下，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咕哝，凛垂下的手揪住身侧的布料：「……不，不需要这样。以前也说过的，我不一定……要吸取人血才能活下去，我……在遇到卯月之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直接吸过谁的血了。所以……」

与以往很多次一样，动摇不止的吸血鬼先是急切地辩解人类血液对于自己实际上并没有世人所流传的那般重要，末了又因为某些原因弱了语气。

「所以……像平时那样就好。」

「一点点，就好。」这一句接近于喃喃自语。

对面的人面露担忧，一副不能释怀的样子：「但是自圣诞节那天以来，就没在夜里见过凛酱了。」

自那天以来，到了夜晚涩谷花店也仍是处于暂停营业的状态，卯月虽然有些担心，但她也只能等到约定的日子。

两人约好了，每到星期五在这里见一次面。

「白天出门，对你来说还是很辛苦的吧？可是那天之后，你都没有进食过了。」

「……」凛一阵语塞，无法反驳。

那天拒绝对方的建议之后，她不分日夜地躺在地下的冰库里，靠着储藏的通用供给血度日，过了两天身上的肌肤才恢复正常。

这种状况也许凛以往经历过，但也是隔了一段连记忆都模糊的时光了，后来上网查了查，网上说这个时候最快的恢复方法，就是食用「足量」人类的新鲜血液。

凛看着那个「足量」，心想幸好拒绝了卯月。

不过被阳光灼伤，又在暴风雪之夜动用不少力量，现在的她需要补充也是事实。

——但是又不能太超过。

看着凛纠结的神情，卯月心想她大概又在因为考虑到自己的身体而左右为难，心一软退一步：「我不会再说什么了，只是我想告诉你，即使……我像第一次那样晕倒，凛酱也不需要责怪自己，我不会有事的。」

说话的人刚说完，才后知后觉实质上自己并不是十分确定，最坏的情况是由于失血过多晕倒，在这之上还有吗？卯月不清楚。

但是有一样她是确信的，于是她对上那双漂亮的翠绿眼睛，腼腆地笑了：「我相信凛酱。」

而凛听到这句认真的话语，内心五味杂陈。

她是很高兴的，当然是很高兴的。

同时又因为血族是一个自古以来风评不佳的种族，希望卯月不要像这样信赖她。

压抑本能这件事，自从遇上这个女孩子之后，似乎就不属于她擅长的领域之内了。

『哎哟！话说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涩凛凛你活得太累了，像大家一样遵循本能生存下去就好了呀，教会那边也是这么推崇的。』

『如果血族的本能只是每到月圆之夜对着月亮大吼、变成动物蹭到人类面前求抚摸这种程度，我想我会考虑一下的。』

『嗯嗯……嗯？涩凛凛是在羡慕我吗？不要自卑啊涩凛凛，当个吸血鬼不也挺好的吗。虽然你们吸血的行为是公认的放荡，但不也满足了人类的欲望吗？双方你情我愿，就没什么问题啦。』

『……卯月她没有这些欲望。』

『哈？勾起欲望不就是你们的特殊技能吗？还是说……那孩子对吸血鬼的能力免疫？！真是个好孩子呢，想跟她交朋友！涩凛凛能不能帮着介绍……喂、喂喂我这走了免送——』

凛握住递过来的手，轻轻托到眼前。

那只手比她的小一点，掌心温暖，五指纤细，干净通透的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

食指指腹侧面光滑，上一次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

待会又要印上新的了。

实际上凛舍不得眼前人任何一寸肌肤上出现那种丑陋的牙印。

但是如果事情不是发展成这样的话——

——我和卯月，现在会是什么关系呢？

她抬起眼不着痕迹地看向对方。

卯月看着自己的左手离对方的唇边越来越近，用另只手的手背盖住嘴巴。

当目光扫过吸血鬼微开的唇线看到里面的獠牙，她偏过头闭上眼睛，紧张地等待着手指表皮被咬破的那一刻。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至今依然无法直视凛过于惊悚的吸血场面，每回都忍不住闭上眼睛。

但这并不是她以手挡脸的唯一原因。

有件事卯月从来没有告诉过凛，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也强烈希望她不会注意到。

就是每当对方从自己的伤口吸食血液时——

「卯月。」

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刺痛感，卯月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凛拉开眼前的手，眼里带着不能辨明的复杂情绪，说话间能看到她暂时将獠牙收了回去。

「我还有一个请求。」

不知道是不是在壁炉前站得久了，她的脸颊似乎被火光映上了橘色。

「……我可以咬脖子吗？」

——脖子？

顺着对方的视线，卯月有些摸不清状况似的抚上自己裸露在外的脖颈。

然后下一秒她从头顶到脖子根都红了，今夜最红。

她的脖子。

好像要比她的食指敏感得多。

就在一向顿感的卯月胡思乱想、猜测这个请求的用意时，凛给出了她的理由：「如果是脖子的话，卯月就看不见我的表情了。」

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就是说，对方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意识到这一点，卯月松了一口气，笑容里也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嗯，可以的。」

得到应允的人沉默地注视她两秒，上前一步。

不发一言，将她满满地抱入怀中。

热度再次回归到卯月笑意尚未完全褪去的脸上。

凛身上略低的体温和淡淡的花香让她的身体紧绷，心脏像是被高高拔起。

脑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搅成一滩浆糊，而之后给失去思考的大脑带来清明的，是粗糙冰冷的指尖的触感。

两枚指尖拂过她的一侧脖颈，稍微拉开她的衣领，紧接着有温暖湿润的呼吸靠近。

她反应过来，却只来得及倒吸一口气，尖锐的刺痛感就从脖子迅速传至四肢。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种清晰的痛足以让她反射性地死死扣住身前人的肩背，眉头痛苦地揪成一团，眼角处渗出泪珠。

当初被咬手指时也是这样，除了真实的痛感之外，更多的是对这之后由于未知而产生的恐惧。

刚刚咬下来的力度完全失去印象中的温柔，现在也是能感受到嵌入血肉的牙齿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吸取，自身的血液正快速地从伤口处流失。

她用力地呼吸着，心脏砰砰地跳动。

——凛酱，是要杀掉我吗？

不可思议地，那个名字在脑中一成句，无尽的恐惧忽然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远去了。

身体各处的知觉逐渐复苏，卯月想起此时此刻正在对方怀抱，而自己也正在回抱对方的事实。

——是啊。

——凛酱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这番思想斗争实际上只经过了数个眨眼的时间，就在卯月内心变得平静的时候，原本捆住她上臂的一只手体贴地扶上她另一侧的脖子，好让她能舒适点。

另一只手伸到背后，像在安抚一样缓慢地沿着脊梁滑动。

伤口处的痛感换成了一阵阵痒、麻的感觉，这是吸血鬼唾液里某种麻醉成分正在发挥作用。

这些都让卯月感到安心。

而后放在背后那只手无意识地从腰间滑过，带起一股与血液流动产生的热量截然不同的燥热。

不知是因为脖颈太过敏感，还是跟对方的接触太过亲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某种难以启齿的感觉比以往都更强烈地席卷而来。

卯月脸上绯红一片，不稳的呼吸似乎带上别样的煽情意味。

双臂想要更用力，但总觉得只能软绵绵地粘在对方身上。

——幸好……看不到表情。

她咬住嘴唇心想。

凛是一只「老实得有点过分」的吸血鬼。

她不否认自己作为血族的存在，但极度厌恶血族的本能所引发的后遗症。

被吸血的人类会心甘情愿成为他们的仆人，臣服于无限的生命，和无尽的财富之下。

这种力量比任何迷惑人心的技能要可靠得多，这是藉由被吸血时带来的快感而将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牢牢控制住的卑劣行为。

想爱人，想触碰，就会支配，会控制。

凛怎么可能愿意施加在她最想呵护的人身上。

她想得到她的心，但并不是通过这些。

然而——

唇齿间的香甜让她的理性时刻维持在断裂的边缘。

这是卯月的血。

只要尝过一滴，就不可能割舍，不可能不想念。

她柔软馨香的肌肤就在自己唇下，彼此的身体紧贴着能感受到她有力的心跳。

她在微微发着抖，缩入自己怀里的小动作表明她毫无防备。

以往偷瞄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功，凛好想看看此时此刻卯月的表情。

一脸难耐的、正等着谁来疼爱的表情。

——不对。

——……怎么能让卯月做这种事情呢！

突然清醒过来的吸血鬼连忙重重地舔上对方的脖子，给伤口止血。

令人酥麻的刺激传来，卯月头一偏，忍不住泄露一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