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各种设定】凛酱们的会议（上）

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地点是当地人口中的神秘庄园。

洋房二楼的会客厅里，三位客人正和屋主坐在壁炉前，四人围成的圈圈中间放置着一张结实厚重的桌子，像是在进行什么秘密会议一样。几人的黑色长发在飘忽的火光中显得明暗不定。

这时，从左往右数第三位身穿现代女高中生针织外套、打着蓝绿相间领带的人放下手中的纸张，不太自然地说了句生涩的开场白：「虽然很突然……『我们』的会议这就要开始了，有谁有别的问题吗？」

「「「没。」」」

「……」

语义一致的回答，现场的气氛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担任主持人、偶像设定下的凛第3次想回家了。

「我说啊，」叹了口气，她语气无奈，「有什么矛盾的话不如坦白地说出来？照这样气氛可是没办法将会议进行下去的……大概。」

她把目光投向右边：「就当体谅体谅我吧？」

「这家伙太危险了，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我的观点也是这个。」

并排坐在偶像凛的右边，穿着前襟由华丽复杂的蕾丝织成的衬衣、扎起高马尾的王子凛，和身穿白色外袍、身上透着一股学术气息的科研凛，一同向坐在偶像凛左边的人投以充满敌意的锐利眼神。

而被瞪的人正是这座洋房的房主，披着黑色竖领斗篷的吸血鬼凛。她眼里的敌意显然没这么强烈，一脸『你们瞪我，我也得瞪回去』的表情。

二对一的视线交锋从四人坐下开始，就在偶像凛的眼前无声地传递着，即使是不擅长化解矛盾的她也终于憋不住了：「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这是角色设定上的问题，不是她本人的意愿，像这样迁怒在……呃，吸血鬼桑身上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讲道理的对象，是在懵懂青葱时期就和人鱼立下约定，要守护对方的王子殿下；以及采取有违常理的措施，初衷只是为了教会自家女仆保护自己的科研怪人。

「这样的结论我不能接受，因为从一开始她和我们就是不公平的。」科研凛振振有词：「她所处的社会在纵容这样的事情：如果你是一只吸血鬼，那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诱惑任何人。而『思维』本就是极易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凭一面之词忽略社会环境的影响作用是十分不严谨的，谁也不能——也不需要——担保她下一秒会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这是不公平的。」

一旁的王子凛听得一知半解，但她的想法与这套理论基本不谋而合：「我不信任她，所以不能放任她跟卯月继续接触下去，不能让她……对卯月为所欲为！」

「就算你们很不满——但又能做些什么呢。」

面对两人愤愤的目光，吸血鬼凛冷哼一声：「上一个妨碍我的人……不，是狼，已经体验过两天不成人形的滋味了。」

如此傲慢的态度令其余三人诧异不已。

「你的角色设定不是『又怂又老实』？怎么现在跟个霸道总裁似的。」

「……我还有一个角色设定是『有仇报仇』，请仔细阅读我的本篇（下）。」

「主持人！这里有人在威胁！需要叫我的侍卫队来吗？！」

「不用不用，在这里（吸血鬼凛家里）很安全，她不敢暴走的。」

吸血鬼凛：「……」

「说起来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呢？」王子凛疑惑地看向偶像凛：「会受到伤害的人，可是『卯月』啊。」

「呃……怎么说呢，读完本篇，尤其是上篇之后——」偶像凛扬了扬手上的资料。

「那种苦闷的样子，我有点同情吸血鬼桑了。」她说。

我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吸血鬼小姐嘴角抽搐。

「更重要的是——即使在不同的时空里，身为『凛』一定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珍惜着『卯月』，无论彼此的角色设定有多么不一样，这份不变的执念正是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我是这么想的。」

到底是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偶像凛将自己真实的心情，转化成了漂亮的句子。

王子凛陷入沉默，然而科研凛看起来并不买账：「……什么嘛，这股钦定的感觉。」

「吸血鬼桑！！你快说点什么啊！你这样的态度我很难做！」偶像凛有些尴尬。

「实际上我也一样，并没有在你们与我之间画过分界线，不仅这样——」大概也是内心受到触动，吸血鬼凛渐渐褪去了冷漠的神色：「你们就是我，我就是你们，我从心底里这么认为。」

「那么——」

她眼里的光有些暗淡。

「——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就更加不想向你们辩解什么了。」

「所以你们保持这样就好，我会当成自我告诫好好印在脑海里。」

「只要一点。」

「请不要插手我和卯月之间。」

壁炉里正在燃烧的木材发出噼啪的响声。

科研凛将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嘛，听到你这番话，我就稍微放心一点了。」

「有点帅气呢，吸血鬼……『桑』。」王子凛一改态度赞美道，入乡随俗地称呼他人。

但是我更加同情你了啊，吸血鬼桑——偶像凛用这样的眼神无声地注视对方。

「……真是够了，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什么？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屋主想尽快把这群变得烦人的客人请走。

面对三双眼睛，偶像凛面露困窘：「呃，虽然定了我是主持人……但是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主题是什么。」

「只是说在会议开始的时候再把主题给我，不知道是还没想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么说的话……」王子凛忽然有个猜测。

「是不是说明会有人到现场来给你递纸条？例如写这些故事的人？」

科研凛和吸血鬼凛眼神同时一变，瞳孔深处散发出杀气。

「哈哈哈哈我觉得不太可能。」

偶像凛正干笑着，这时在她头顶上方凭空有一扇外表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的小窗向外打开，从里晃晃悠悠地飘下来一张纸条，之后迅速关上了。

「「「「……」」」」

纸条稳稳地落到桌面上，几人抬头望着那个位置，有话但不知从何说起好。

「……总之来看看主题是什么吧。」主持人拿起纸条凑到眼前。

「『请详细谈谈你打算如何推倒女朋友』……这什么鬼？！」

拔高的尾音显得有些滑稽，在场的人有的脸青，有的脸红，有的脸黑。

「话说从前我就这么觉得的了。」科研凛转向偶像凛，满头黑线：「写下我们的人，实际上，是个变态吧。」

「『变态』这个说法有点……」立场始终保持中立的偶像凛苦笑：「她就是时不时会有些……恶趣味？」

但曾经偷听过恋人洗澡的她语气并不是十分笃定。

这时王子凛举高一只手，脸颊微红：「那个……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参与这个话题？」

她是在座的凛里唯一一个直到本篇结束时也没有对卯月产生欲望的角色，王子与人鱼的故事应当是纯洁无瑕、治愈人心的，『推倒』这样的概念不单单会对从小听着童话长大的王子殿下造成超乎寻常的冲击，更是玷污了那段两小无猜的感情。

在这里处理得不好的话，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罪孽深重。

作为主持人的偶像凛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让提问的人久等不太妥当，总之先说点什么：「说、说得也是呢，毕竟是王子殿下啊……」

「嗯，先不说在角色设定上，我从过去、现在，到未来也不会有『打算如何』的想法，具体来说『推倒』之类的……根本不可能啊。」

王子殿下紧握双拳，觉得有义务让在场的人明确：「卯月，可是人鱼啊。」

——王子殿下您过度认真的方向不对吧！

「这一点，我也一样。」

发言的人是科研凛，她坐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因为我的卯月是机器……怎么了？」

对面两个人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呃，科学家桑？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应该是这里唯一一个，和你的卯月……有过实际经验的人吧？」

「……咳、咳！有些误解我必须要澄清一下。」

身穿白大袍的准科学家清了清喉咙，竖起两道眉，开始了她的说明。

「首先，『感情』和『感觉』是两个概念。卯月她现在虽说开启了能够产生自主意识、自主感情的心之系统，但是对于『感觉』——这里指的是物理层面上的『感觉』——的感知还是和传统的智能机器人一样，要靠传感器接受外界刺激，给『大脑』发送信号，『大脑』接收信号之后经过一系列计算分析才会产生相应的『感觉』，并对外界传达相应的『反应』。」

「卯月的『感觉』不是什么先天的、抽象的事物，而是事先存储在数据库里的，可人为增加、人为修改、人为删除的数据。」

「其次，『x交』这种行为在我看来，从功能上是为了生殖繁衍，从物理上是为了追求强烈的『快感』，从感情上是为了增进双方的爱情指数。」

「前两项对卯月来说没有必要，第三项她……我、有更好的实现方式。从节能的角度来看，应该要清除卯月所有有关这种行为的描述数据，这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所以这个主题我也没什么好谈的。」

「「……」」

「……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科学家桑……各种意义上，真的是很厉害啊。」

角色设定同样15岁的偶像凛不知为何有点挫败。

不合时代的知识一下子涌进大脑，王子凛一阵目眩，眼睛里像是镶进了两个小漩涡，脑袋昏昏沉沉：「就、就是说科学家桑，和我的情况，是一样的……吧？」

科研凛的本篇对于王子殿下来说实在是太难理解了，她都是跳着读下去的。

「不太一样。你是操作上的不可行，我是不作考虑。」

「？？？」

「——开什么玩笑。」

低沉的嗓音自沉默许久的人传出，这边讨论得正热烈的三人看过去，瞬间感觉到世界末日即将降临前的低气压。

吸血鬼的身上源源不断地释放出不详的暗红色气息，弯曲的五指深深嵌入厚重的木质桌面，手背青筋暴起。

血红双瞳衬得脸色更加病态、冷酷，瞳孔放得奇大，标志着积聚的愤怒已经达到无法抑制的地步。

「——很有趣是吗。」

壁炉里的火舌张牙舞爪地争着向外窜，房间里的所有家具躁动不安，似乎连墙体也开始晃动，逼得三个客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带丝毫仁慈，吸血鬼的嘴唇轻巧地一张一合说出审判。

「杀了你们。」

「再杀了出题的人。」

面对这个紧急情况，另外三人总算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她们碰到了恶魔的逆鳞。

不过幸好事前已经作了一定程度上的准备，偶像凛着急地大喊：「等下——吸血鬼桑！你要招来教会的人吗？！被驱逐出境也没关系吗？！」

做了坏事的异族一旦被教会发现，就会被勒令离开那个地区，直到人们完全忘掉发生过的异常事件才能再次踏足，通常已经是好几个世代之后了。

「啊，你提醒我了。」

吸血鬼凛露出冷笑，随后将斗篷一挥，不知何时聚拢在庄园上空的乌云迅速遮蔽了月亮，天边忽然炸开一声雷。

不多时，屋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

「差点就忘记了。」

她好心地解释道，眼内嗜血的光芒闪烁。

「这个地方的天气是很不稳定的，偶尔会发生雷击、山体滑坡之类的事情呢。」

拥有操纵风云的强大力量，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打破次元、撕裂时空。

直直受了对方暗示的三人木若呆鸡。

——这么bug的技能本篇有写吗？没有吧。

科研凛本着严谨的态度想阅读吸血鬼篇求证，但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呜……好想回家睡觉。

王子凛希望自己正在听一个睡前故事，醒来后依然能看到太阳。

——这个，已经不只是考验临场应变能力的程度了。

偶像凛在直冒的冷汗中大彻大悟。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等下！吸血鬼桑！请再听我说一句！」

——但是怎么可以在这里就认输了呢？！

「遗言吗？可以。」

「……我想我们都曲解这个主题的意思了！」

「哼。」

「当然单看字面意思是完全没有别的解释的！」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偶像凛颇有气势地将那张小纸条凑到众人眼前，出口掷地有声：「『如何推倒女朋友』，那个人就是要我们交流一下各自的打算！」

「死吧。」

「——关键的地方有两点！」偶像凛强作镇定，学着科研凛的腔调竖起两根手指。

「一是『打算』，二是『推倒女朋友』。」

「作为最了解我们的过去，甚至是未来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曾经『推倒过』——」

话音还没落完，两双碧眼一双红眼齐刷刷地投向某个人。

「我没有，我和卯月最后什么都没做。」

科研凛义正言辞。

不着痕迹地握住置于身后颤抖的指尖。

偶像凛接着说：「没有人『推倒过』，所以用了『打算』这个词。」

「也就是说，那个人问了我们一件事，一件发生在未来的事。」

「这件事的策划者是我们，对象是卯月，而且是跟『推倒』有关。」

「唔………………………………………………啊！」

「我觉得『请详细谈谈你打算如何推进与女朋友的进度』才是这个主题的本意！」

她坐了下来，冷汗顺着额边的鬓发流下。

「「「……」」」

「不应该局限在『推倒』这个具体的细节上，而是要散发思维，因为写这些故事的人最喜欢从细枝末节出发，例如到这个时点为止都还没有进入正题，就已经写了4673个字，时间不够估计又得分成下上篇，明明大纲只有18句话。」

王子凛跟着坐下。

「其次是这个人的恶趣味，这个主题一定也是她打的擦边球之一，但是以她的性格擦过之后总是希望能正经地留下点别的，所以应该透过现象看内在。」

科研凛也坐下。

最后三人和一人互瞪。

「……吸血鬼桑，我为我们刚才的冒犯向你道歉。」

「「对不起。」」

「不过难得我们聚在一起，你不想聊聊关于进度的事情吗？」

偶像凛言真意切，实际上吸血鬼凛打从刚才听到『进度』一词怒气就减了一半，但是：「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在强行投我所好、你说的就是那家伙的意思？」

「因为我是跟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也是主持人。」

——相处时间最长，所以最了解；而主持人就是要有义务令每个嘉宾都能畅所欲言。

吸血鬼凛注意到，对方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明亮的碧绿色眼里透着某种坚韧的执拗，似乎「主持人」这个称呼的意义远远超过一个工作身份。

——啊啊，烦。

她皱起眉。

——偶像是这么容易让人动摇的角色设定吗。

「……无法反驳。」

吸血鬼凛转身坐下，再次抬起头时眼睛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

四周的家具安分下来，漫天的乌云在未降雨前慢慢消散。

月光投向大地。

几人松了一口气。

科研凛刚刚想吐槽主持人一句，但为了活命，闭口不言。

——会不会太有钦定的感觉了。

王子凛一脸打击。

——大家都好厉害，我只听懂了字数那部分……

偶像凛满心欢喜。

——卯月和未央知道后，一定会称赞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