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善意

第十四章 善意

辛德拉商会是在尤勒莎帝国更名前，先王建国初期，由辛德拉家族建立的一个综合商会。辛德拉家族的人精明能干，迅速掌握了国家很大一部分的出口贸易以及地产相关的产业。其标志是木制的车轮，象征着辛德拉商会如车轮般滚滚向前，以及成为承载名为国家的这辆大车下的一个车轮。

-------------《辛德拉家族记》

1.

在王城•尤勒莎的这段时间里，艾莎延续了过去在深山里的习惯。每天早早起床，用之前停留在大车站时娜雅给她买的牙刷，依旧有些不熟练的刷着牙齿。‘跟妈妈住一起的时候都是别的东西刷的……’艾莎漱了漱口，脱下娜雅买给她的纯白睡衣，换上平时穿的衣服，为了不吵醒娜雅而轻轻的关上门，离开房间。

平常这时候艾莎应该叫醒熟睡中的娜雅才对，虽然她有熬夜工作的习惯，但仍旧交代艾莎要每天早上叫她起床。不过今天艾莎有件特别的事情要做，尽管想了很久要不要带娜雅一起去，最后还是决定只身出发。

“请问，辛德拉，小姐。住在哪？”艾莎找到在附近巡逻的两名卫兵，想找到昨天碰见的那个人所住的地方。结果一开口搭话就显得有些窘迫，明明已经离开森林有一段时间了，但实际上艾莎基本都和娜雅一起行动，自己主动跟人说话的机会比想象中的要少得多。

“嗯？你是谁，找辛德拉小姐干什么！”果然，艾莎那可疑的状态一下子就让卫兵们起了戒心，站在左侧黄头发卫兵严厉的向艾莎发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呃，啊。这……艾莎……”

“喂。”正当艾莎不知怎么应对才好的时候，站在右侧的卫兵突然抓住刚才说话的那位，把她拉到身边，在耳朵旁窃窃私语着什么。

“什么，是这样吗？”黄头发的卫兵有些冒冷汗，另一人点点头，“失礼了，辛德拉小姐的话，我画一个简单的线路图给您。这个区域规划很整齐，很容易就找到了。”

黄头发的卫兵从同伴手中接过一张纸，从怀里拿出铅笔快速的涂写着。不一会就把纸递给艾莎，“看到大门口上有个车轮样标志的话，那就是辛德拉小姐的家了。”

“噢，好。”艾莎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态度转变这么快，伸手接过地图就准备要走。

“啊，请等一下。”那名卫兵叫住艾莎，这次轮到她有些踌躇，“我叫维尔，如果您有机会再见到尤勒莎公主陛下的时候，请记得向尤勒莎公主陛下提一下我，谢谢。”

“好……”艾莎姑且回应了一句，点了点头，按着地图开始找路，‘画得没娜雅好看啊。’艾莎想了想。

* * * * * * *

‘车轮，车轮，啊，有了。’就如黄头发的卫兵所说，艾莎顺利的找到了辛德拉的居所，不过因为昨晚听说辛德拉对这个国家的收入有不小的影响力，来之前还想着她会住多么豪华的房子，到目的地后才发现跟别人的宅邸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些冷清。

通常富人区的居民们家里都有为数不少的佣人，经常能看见她们在打扫庭院，修剪树木，远远的也能看见窗户后面有人在忙碌。

但是这里却不一样，艾莎视野里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坐在大门附近的椅子上，织着毛衣的人。

那人留有一头棕色的波浪卷发，自然的垂在肩膀上，一席暗绿色长裙，肩上披着花纹简朴的披肩，在秋日下细细的编织手中的毛衣。

这个人肯定不是佣人，或许也是住在这里的有钱人，辛德拉的朋友什么的，艾莎想着，走上前去向她搭话。

“你好……”

“嗯？”那人停下织毛衣的手，抬起头，下垂的眼梢和成熟的面孔，头上尖尖的耳朵配上顺从的搭在大腿上的茶色尾巴，让艾莎感受到一种独特的魅力，“噢，你不是最近大家都在讨论的，那位有着怪尾巴的小女孩吗。”

“啊，应该是吧。”声音也很温柔，艾莎心想，比娜雅更像大姐姐，或者说，母亲？“请问这里是辛德拉小姐的家吗。”

“是的，不过你找的是哪个辛德拉，我也叫辛德拉哦。”这位自称辛德拉的人站起身，把毛衣放在椅子上，走到铁门前看着艾莎，但是没把门打开，“我叫埃米尔•辛德拉，你是找我吗？”

“诶……”艾莎愣了一下，然后心想原来她是辛德拉的亲戚啊，“不是，我找的是一个紫色头发的……辛德拉。”

“啊~你找她呀。她，正巧出去办事了，你找她有……”埃米尔突然停下，抬起头看向艾莎身后，脸上流露出迷人的微笑，“那，又正巧，她回来了。”

艾莎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一个有些高大的人站在艾莎背后，其实对于艾莎来说大部分人都有些高了。

她不像昨天那样穿着华美，反而有些朴素，身上是厚实的灰色大衣外套，左手拿着着一个陈旧的手提箱，戴着一顶灰色的帽子，紫色的秀发却依旧柔顺光亮，但也掩盖不住她的倦态。

“我回来了，埃米尔，那么。”紫发的辛德拉把手搭在艾莎肩膀上，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她，“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啊。我是艾莎多斯，我有话想跟你说。”艾莎没转过身，就后仰着脑袋，看着辛德拉说话。

“唉，我说你，小鬼。”辛德拉深深的叹了口气，推开铁门，扭过头对着艾莎说，“既然你跑来我家找我，你应该知道我奥卡斯•辛德拉是什么人吧。王城里三分之一的店铺都在我的名字下，尤勒莎帝国跟国外的贸易全部都靠我旗下的马车公司来往，我每天要处理跟这座王城一样高的文件，那是你这颗小脑袋想象不出来的工作。而且，我正在一点点的把资产和人员迁出这个城市，在这个国家里我手下有多少人，有多少麻烦事等着我处理。而你，一个我素未谋面的小鬼头，在这种时候告诉我，你有话想跟我说。你确定你想说的事情值得我停下手上的工作，花哪怕一分钟的时间来听你说话吗？如果你确定的话，现在马上在这里，用最短的方式告诉我。如果不行的话，现在，马上，滚蛋。”

一连串如连珠炮的话语，还夹带着一些听不明白的东西让艾莎晕头转向。但是她没有听漏辛德拉最后的要求，想了一小会就有了回答。

“辛德拉小姐，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奥卡斯•辛德拉无言的看着表情认真的艾莎，旁边的埃米尔•辛德拉则有些开心的捂住嘴，眼睛一直偷瞄着奥卡斯，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你叫艾莎多斯是吧，给你十分钟，跟我进来。”说完，奥卡斯将铁门推开。

2.

进入宅内，偌大的房屋冷冷清清，大概除了这两位辛德拉之外，其它人都按奥卡斯•辛德拉刚才所说的离开这座城市了。奥卡斯的脚步很快，艾莎有些小跑的跟上这位高个子。

两人来到一间接待室，除了房间中央的一对沙发和桌子，其她家具都盖着白纱。奥卡斯让艾莎坐下，吩咐埃米尔泡点红茶来，自己才坐到艾莎对面，接着点头示意她开口说话。

艾莎不知从何说起，有些苦恼的摇晃着尾巴。

奥卡斯脱下帽子，灰白色的兔子耳朵蹦了出来，艾莎看着那对耳朵想到了跟妈妈一起在森林里时，养过的小兔子，于是决定从头开始说，从自己离开家的那一天开始说。

艾莎滔滔不绝的复述着，从遇见娜雅开始，到决定与她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遇见怪鱼，黑影，艾莎尽力回忆起每个细节，才说到一半时间就早已超过奥卡斯所规定的十分钟，但是她没有打断艾莎，只是静静的喝着埃米尔泡好的红茶，埃米尔也站在一边听着艾莎的故事，时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我来找辛德拉小姐了。”艾莎说完，舒了一口气。

“没打断你你还真就敢说个不停啊。”奥卡斯放下茶杯，这已经是她喝的第三杯了，“说半天不就是你这小鬼头自以为是的做了许多多余的事情，给自己，给周围人都添了不少麻烦的破事吗，就这样你也敢占用我的时间。”

“不是的……我……”

“闭嘴，别人说话的时候别插嘴。”奥卡斯喝止艾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看我帮了那个平民区可怜的穷鬼，还听说了我救了不少人，所以想找我给你那颗空洞的善心出出招，想办法填满它是吗？别乱想了，我才不是什么善意大发的好人，我只是一个商人，唯利是图的商人，平民区的穷鬼们为了摆脱城外落后、野蛮的生活来到城里，又为了摆脱平民区肮脏、混乱的环境，可以为了赚钱付出一切。这个时候我就来了，给她们工作，给她们工资，但是她们不会知道，我雇佣她们只是因为她们跟其她区的人比起来要便宜得多，不知道我给她们提供平民区外的住所，是为了不让她们因为住在那鬼地方积累的疲劳和传染病影响我安排给她们的工作。结果这群愚蠢的人竟然对我感恩戴德，还让其它的生活窘迫的人来投奔我。好啊，我求之不得，全替我工作去。”

又是一连串的发言，艾莎只能呆呆的听着。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善人，你也不要想着成为我这样的人。”奥卡斯指着艾莎的鼻头，“你要成为的是你自己，你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嘴巴去说，用脑袋去想。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样的事，而不是看到别人做的善事，看着别人表面上的好，就要去模仿。艾莎多斯，你不需要这些，难的不是做好事，而是有一颗

好的心，我没有这颗心，但是你是有的。你只要按照你的心去做就好，不要怕错误，也不要畏惧失败。只要你持续贯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属于你自己的答案，好了，我说完了，你的话我也听完了，你可以滚蛋了。埃米尔，送艾莎多斯出去。”

“好的。”埃米尔点点头，走到艾莎身边，牵起她的小手，“走吧，艾莎多斯。”

“啊，好……”艾莎还有些愣神，乖乖的起身跟着埃米尔离开房间，回头看房间里的奥卡斯，发现她看着窗外，静静的微笑着。

3.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知道怎么回去吧。”埃米尔带着艾莎来到刚才的大门口。

“嗯，没问题。”

“好，艾莎多斯，我再多嘴几句。”埃米尔轻抚着艾莎的头，“那个人虽然说话有些不好听，但是你应该明白她是在为你好。”

“嗯，不是很明白，但是感觉到了。”

“呵呵，真是诚实的孩子。”埃米尔轻声笑着，“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总是来者不拒的帮助每一个人，为此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十年如一日的努力着。我想这就是她践行善心的方法吧。”

“辛德拉小姐……”

“她经常说自己不过是比别人生在了更好的家庭，赚了更多的钱，所以才有余力去帮人，叫其她人别学她，照顾好自己就行。”埃米尔语带温柔，“不过她也是亲眼目睹了太多人悲惨的生活，才有了帮助别人的想法。她一直坚持人们生而平等，不应该有人生活在那样困苦的地方。虽然有些傲慢，但是她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去帮那些仅仅因为贫穷就被歧视，被区别对待的人。”

“生而平等……是吗。”这个跟娜雅完全不同的想法，轻轻触动了艾莎的心。

“是的，我也希望你能持有这个想法，还有就是……”埃米尔的收起了笑容，“刚才奥卡斯其实想说的，但是我看出来她不敢开口，毕竟她就是那样的人。艾莎多斯，你要小心你刚才说到的娜雅小姐。”

“哎，娜雅？为什么？”

“听你的叙述，她身上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了，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好。”

“不可以的，诶米尔小姐。”艾莎握紧拳头，“就算是你们两位，如果说娜雅的坏话，我也会生气的。”

“艾莎多斯……”埃米尔重新露出笑脸，“你这么想的话也没关系，说不定只是我们看错人罢了。不过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俩的朋友了，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找到这个车轮一样的标志，告诉那里的人说你是艾莎多斯，要找辛德拉小姐。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谢谢你，埃米尔小姐，我最后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

“你跟辛德拉小姐是亲戚吗？”

“嗯？”埃米尔笑了，就像刚才看到奥卡斯回来的时候那样幸福的笑了，“我是她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