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开端

在Renata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她享受着规则给予的无限资源，而当她几乎完美的生活被撕开，打上这个丑陋烙印后，她却只能被规则碾压着苟延残喘，她并没有犯错，却只是因为同僚一次恶意的举报，得知了关于自己的、关于那永远残缺的家庭合照的真相，而代价是，她被塔排除了——不仅仅阶层的坠落而已，她生而为人却被无情判决无法作为人类生存下去。

她到现在还能回想，自己曾经无私帮助过的同僚那嫌恶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坨垃圾——甚至还有被背叛的恨意。

真是可笑，被举报，被拘束在冰凉刑具上可是自己啊。冰冷的手术刀划开包裹脊柱的皮肉，滚烫的鲜血顺着脊背滴落，没有麻醉药，没有《人权保障法》，那滚滚漫延的痛意甚至不及心里的一丝一毫。然后那个几乎等同于耻辱项圈的东西就被嵌进了肌理，她甚至还能听到金属擦过骨头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暴雨下了一整晚，持续的低烧令她只能蜷缩在角落，父亲运用了一些关系将她带出却在穿越闸口触发了警告，父亲情急之下将她塞进了中轴的工业电梯里，漆黑的栅栏分隔了两个世界：

从此，她是玩物，她是奴隶，她是污点，她是肮脏的化身——她的“人”生就此结束。

……

翻滚的记忆，让痛楚肆意蔓延，彻骨的寒意顺着脊骨攀援而上，身体无法控制得颤抖起来，她只能勉强挺直腰背，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

有温暖的触感从背后贴上来，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拥入一个怀抱。Z.把头搭在锁骨上，双手箍得很紧，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达过去。

毛绒绒的脑袋在脖子侧面蹭着，半晌才有喑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疼吗。”

简单的两个字带满了心疼。Renata放松了身体，无限安心得靠近了那个十分舒服的怀抱里，仰着头，好不让眼泪掉下来，就像她惯常的那样，带着笑音摇了摇了头。那双手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似乎要耗尽一切将所有的悲伤全部驱散。

“Renata……”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泛起一阵一阵的痒，“不怕，不会让你死的。”

会心一笑，将手覆盖上扣得紧紧的手背上，温柔得摩挲着，意有所指，：“开心一点了吗。”

“对不起……”Z.有些贪婪得渴望更多的触碰，收紧身体，将这具柔软的身体全部拦进了怀里。

“唔……那现在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了吗？”Renata偏着头，肩膀向上顶了顶Z.提醒道。

……

……

“好吧。”就像没吃够糖的小孩一样，Z.极为不情愿得向后退了一些，看着那外露的机械装置随着动作灵活得活动着，有些好奇，伸手碰了上去。

“唔啊！~”触电一般，异样的感觉蹿上头顶，没有防备的Renata呻吟出声，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开关，整个人支撑不住一样向前踉跄了一下。

“你干什么！”抓着衣服羞愤得回头，挑着眉凶狠得质问这个不规矩的家伙。但捧着衣服的实在是太没有威慑力，Z.有些诧异得看了看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十分温驯的Renata反应会如此之大。

那异样的感觉没有马上消散，而是如潮水般，在全身漫延开，身体深处磨人的痒让Renata有些难以启齿，只好发泄在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扬起手便要打，却忘了自己还未扣好的衣服，胸口一凉，宽松的衣服散落下来堆叠在腰部。

！！！！

Z.眼皮跳动了下，理智在脑内咆哮着，眼神却离不开那柔软洁白浑圆上一抹樱红，十分给面子得咽下了一口口水。

“唔！！！！”脸涨得通红的Renata几乎是要咬碎一口银牙才拽住一些疯狂飞散的理智，飞快伸手盖住了眼睛——Z.的。柔软的睫毛戳在手心，一下一下划着，没有反抗。Z.得安静令她有时间勉强拼凑起碎落一地的耻度，翻转的姿势令她有些发抖，一双滚烫的手贴上她的大腿，让她跨坐起来。

“我不看，你穿上吧。”

睫毛带着弧度轻轻盖上，两只手也十分规矩得只是帮助支撑着身体而已。Renata有些迟疑收回手，Z.确实很诚实得闭着双眼，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短促的呼吸将无数热量带出体外，却不能平息心里的火，Renata’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得将衣服套起来——她发誓这是她有生之年最快的速度。

“好了。”细如蚊蝇的声音。

Z.睁开眼，好了，眼前又是那个熟悉的，把自己裹得十分严实的人，但眼神忍不住得下移，最终停留在那无限美好的地方——看起来很软的样子。Renata当然知道这个不说话家伙在想什么，那些好不容易驱散的热意似乎有着回潮的意思。

“哎哟！”Z.捂着头有些不满得抗议道：“你打我头干嘛。”

已经穿好一切的Renata站在沙发旁边斜暼了她一眼，没好气得说：“不准想！！”

“你管我想不想……又不是我给你扒了的……想都不给人想怪我咯……”叽叽咕咕被含在嘴里表达着不满，果不其然又吃一发凿栗。

这下，啰嗦的Z.彻底哑火了，眯着眼挨着站起来，自觉得开始在维修站搜罗可以用的东西，只不过那幅旖旎的画面还时不时闯进脑海——这大概是她看过最好看的身体了。

————————

重新回到地面，已经是接近傍晚了，Z.小心得将两罐牛肉罐头放在胸口，拉上拉链还不确定得摸了摸，生怕这个好吃的东西丢了。

Renata看着又好笑又心疼，伸手揉了揉那个总是低着的脑袋，“回去吧。”

“恩！”那个喜欢了很久的笑又出现在了脸上。

Renata看了看辽远的天，心里是无比的轻松，今天把埋在心底的情绪说了出来，仿佛是把一部分心托付了给她，明明是个刚认识的家伙，却没来由的安心，看着那个已经开心得脚步都上跳的同伴，笑了笑——真好。

“Renata，你背上的那个和我手上的一样的嘛？”Z.突然转头询问，一脸的严肃。

“恩？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怕万一你情绪失控一枪爆了我的脑袋怎么办。”看得出来，Z.努力装出很担忧的样子，但今天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只能挤出滑稽的表情。

“不会的哦，我的……”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闪过，Renata犹豫了下，“这只是一个标记而已。”

“这样啊，那为什么碰一下你那么大反应。”

“闭嘴！！”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Renata现在只想把这个混蛋按到地上狠狠得揍一顿，没好气得瞪了笑得不怀好意的同伴一眼，催促着赶紧回去。

脸上的红晕愣是让这一眼眼波流转，视线所及之处都带上了几分风情，Z.吐了吐舌头，愉快得往前走着。

明明还是一样的小路，一样的废墟，似乎因为旁边多了人，神奇得不一样起来，Z.已经开始盘算起晚上该如何吃一顿好吃的饭：把饼干和肉酱一起炖肯定很不错，还能冻起来，以后慢慢吃，牛肉的味道似乎又回到了舌尖。回想着美食的D层居民眯着眼，十分雀跃得看着越来越近的棚屋。

棚屋还是那样简陋，在黑色的废墟里闪着家的光，今天找到了一张小毯子，可以把原先的篷布罩在外面，就不用担心漏雨了，啊真是美好啊。风虽然还带着寒意，但拂过脸时舒服极了，温度也要高起来，可以带着Renata去更远的地方了呢，记得离中轴不远处有一处小河，虽然脏了点，但还是不错的，Renata一定会喜欢的，还能去哪呢？

Z.突然觉得时间不够，天为什么黑得这么快，她只想着把满心的东西都掏出来给Renata看，但是没关系，她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不是吗。

想到这，Z.因为担忧紧皱的眉头又松开了，换上了轻快的神色，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棚屋里，点起暖暖的火，好好得吃一顿，和Renata一起。

嗡——嗡——嗡——

恩？

嗡——嗡——嗡——嗡——

“怎么了吗？”Renata看着突然停住的Z.有些疑惑得问道。

从刚刚起就围绕在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直觉告诉Z.这有些不寻常，微弓着身体，像极了警觉的猫科动物。示意Renata安静，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

嗡——嗡——嗡——嗡——嗡——

上面！Z.极快得抬头，看到低空中盘旋着一个黑点，很小，似乎只是一个带着螺旋桨的机械装置，还未等Z.看清楚，浮空的机械装置突然红光一闪，从小在危险里滚出来的直觉令Z.果断连带着Renata翻滚到一旁水泥块后，不明所以的Renata刚要开口，只听到哒哒哒哒哒一阵响，原先两人的站的地方已经被打成了筛子，还冒着烧焦的青烟。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震惊。

浮空装置停顿了一会，似乎能看到掩体后的两人，直直得飞了过来，底部负载的机关枪再次开始充能。

“跑！！！”

几乎是嘶吼出来的，Z.将Renata一把拉起，往废墟当中飞快得移动。浮空装置紧跟其后，子弹像暴雨一样降下来，被扫射到的钢筋水泥梆梆作响，溅起的碎片甚至已经打在了两人的身上。

Z.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脑海一片空白，仿佛是在水里浆洗过，心里湿漉漉得空，手脚就好像自己，自己动着，死拉着Renata跨过高低的废墟残骸，躲避着身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右手拽着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只有这个绝对不能松开。

复杂的废墟并没有阻挡住这个浮空装置，它躲避的姿态宛若在跳一曲华丽的华尔兹，激光带着优美的弧度，降下死亡的镰刀。而猎物只能逃窜在一个个即刻被击破的遮蔽物，似乎是戏耍一般，子弹总是在Z.们刚离开遮蔽物时落下。

即便是已经倒塌的废墟，也是Z.无限熟悉的驻地，一开始出现的惊惶已经被强行压在最下面，她沉着脸带着人在一片巷道里穿梭，透过遮蔽钢条，她太明白这种攻击的把戏了——这是人为操控的，那么，装置上必然有传输用的摄像头。

从一旁抓起一把淤泥，一边躲避追击一边等待时机。

前面有一个半封闭的拐角，Z.将Renata推到角落，不由分说得将她护在身后，屏息等待着。

嗡——嗡——嗡——

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近。拐角上方改了一大块的铁片，浮空装置降了下来，慢慢越过拐角。

Z.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每一个动作，十二分紧张等着枪口转过来的一瞬间，身由心动，依旧还有不少肌肉的肩背带动手臂将污泥狠狠得摔倒了浮空装置的主体上，早已在右手准备好的钢管猛抽出去，将浮空装置推回了拐角另一侧，与此同时，借着转身的力道，靠着一旁横倒的油桶将Renata死死护着角落里。

失去了视线的浮空装置胡乱得上下窜动疯狂得扫射着，密集的发射声音在这个狭窄的区域无限得回荡，震得耳朵生疼。不少子弹擦过油桶，带着吓人的火花。Z.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人护在怀里。

“别怕。”Z.挤了了笑容，急促的呼吸喷在对方脸颊上，“唔……”

“怎么了！？？”Renata惊惶得想推开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却被揽得更紧。

“没事，我没事。”Z.不断重复着安抚的话，轻吻着这个吓得不轻的同伴的额头，“一会就好了，别怕，有我在。”

Renata瞪大了眼睛死死得拽着同伴的衣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怖的枪身终于停下来，失去了视野的浮空装置似乎撞到什么，掉落在地上。

Z.转过身，Renata想跟着一起去，被强行按回了位置，“乖，等我回来。”

慢慢靠近那个已经没了动静的装置，Z.毫不留情直接用钢管敲了上去，直到外壳破碎，芯片电线绞成一团才吁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拆下了那大约一臂长的粗壮枪管，提着小步跑去查看Renata。

不用开口就知道，同伴很生气，Z.单手将人拉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下，才松了一口气。Renata又气又急，胸口剧烈得起伏，想了许久没有一巴掌扇过去，扬起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得搭上Z.的脸颊，贴上额头，感受对方还活着的气息。Z.了然得笑了笑，轻声说：“我没事。”

“下次不准了。”声音很闷，还带着颤，应该是担心极了。有湿意在肩窝处蔓延，Z.抱了抱这个放在心尖上的人，长长得吐了一口气。

“把眼泪擦擦，还没结束呢。”Z.轻声提醒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无人机，但有一点可以是可以确定的。”

“无人机的补给点。”逐渐恢复理性Renata冷静得说出自己的猜想。

“没错，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他们应该不止一架无人机，这里太危险，我们得找个藏身的地方。”

“冷凝管道？”Renata飞快得检索脑海中的选项：“虽然批次很早，但是管道里对信号屏蔽得厉害，无人机到不了那。”

“从下水道可以过去吗？”看着一旁的窨井盖，Z.若有所思。

“应该可以，冷凝管的排水口与地下排水设施是相连的。”复杂的构造在脑海里被Renata不断得拆分，分析，得出了精确的结论：“连接口应该离我们不远。”

“准备好当老鼠了吗？”Z.这个时候还不忘打趣，用枪管撬开窨井盖，对Renata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大概是动作太过滑稽，又或者这个人本身就令自己无比安心，惊惶的心跳慢慢冷静下来，剧烈运动带来的晕眩感似乎也被这好笑的一幕冲淡了不少，不做犹豫，Renata顺着窨井爬了下去。

Z.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左肋有什么液体一直在蔓延，源头疼得钻心，用指尖试了试，手上也粘上了一些粘稠的液体，不用看也知道是血，但是在深色的制服遮盖下并不明显。Z.看了看那个无人机的残骸，脸色极为凝重。

“Z.?”

声音从窨井下面传来，带着回响。

咬了咬牙，Z.沉默着跟着进入了窨井，并将井盖重新盖上……

黑暗会遮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