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彩

第13章 姜汤一大碗

浴室里漫着温暖的蒸汽,让人有些气闷。章澍伸手悄悄按下浴室的门把手,开了一条缝儿,外面的风一下子溜进来,清清凉凉。

这时,挂在门外的袋子的提手也顺着倾斜角滑开,啪唧一下掉在地上。

章澍一惊,慌忙开大了一点门缝,蹲下身,从门缝里瞥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有些散出来,毛巾,内衣。

章澍一边泛着小感动,一边从门缝里伸出手臂,将袋子拖进来,又努力去够散落在远一点的地方的小东西。

林青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一条湿漉漉、白花花的手臂在浴室门外努力地摸索,想要够到散在靠外一点的毛巾和内衣。

她几乎可以想见门里头那个紧紧贴着门板的傻子挤眉弄眼的样子,无声地笑了。

林青走过去,拾起散落的东西,塞到章澍仍在摸索的手里。

章澍因为脑袋没在外头的缘故,被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抓着手里的东西飞快的收进门缝里,“啪”地关上了门。

活像一只獾。

“我听到动静,就上来看看,毛巾、衣服都是新的。”林青解释道。

门里头的章澍腾得一阵脸红,赶紧动手擦干身子、穿衣服。大概是她的毛细血管比较丰富,随随便便一点情绪波动就能把全身染得泛红,成了她头疼的顽疾。

胸衣,胸衣,胸衣有一点大……幸好短裤是均码……

努力挥去十二分的不适感,章澍继续翻找袋子里的衣服。

然后,她拽出了一条,吊带睡裙,还TM是小熊维尼?

我就知道,林青这个倒霉孩子没安好心,玩我呢这是?

天人交战五百回,其实这个选择题比之前那个好做很多,不穿跟穿维尼熊长裙,有什么可比性。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衣服吹干再穿回去吧。

头发吹到半干,收拾停当,章澍做足了心理建设,走出了浴室。

外面的空气干净、清新,风从半开的窗子里滑进来,夏季雨水与泥土独特的气息。

方才被林青推进浴室,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她房间的模样,说她不好奇一定是假的。曾经放在心上这么些年的人,房间是什么模样,她也有过无数次设想。

现在,倒是能以更加平和的心态看这一切了。

林青的屋子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白色地毯上安着一张简单的木质大床,被子、床单、枕头,基本是深灰色,铺得很规整。再往左似乎有一间小室,估摸着应该是衣帽间。

章澍这回确信,林青口中钟点工的真实存在了。要是没人每天搭理,谁会在大夏天铺张这么大的白地毯在房里,何况林青是个起床从不理被子的人,做不到这样整齐。

给人家添麻烦的愧疚感就立刻小了点,章澍走出林青的房间,听到楼下有响动,便慢慢下了楼。

开放式厨房,林青在厨台前不知道捣鼓什么,听见章澍下楼来,端着一碗什么笑盈盈地走出来。

“姜汤。”

章澍再次怀疑人生。

“你做的?”

“嗯。”

可我不喝姜汤,而且超级超级讨厌姜味,尝到就要落泪的那种。

这句话在林青那一脸期待的表情下,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出来。

她接过那一碗褐色的不明液体,凝固着老半天没动,到底还是皱起了眉头。


章澍很少穿裙子,更别说吊带了。她生下来与别人有些不同,上帝好像在她身上泼了碟油彩,红彤彤。自左肩而下,擦过白皙的肩胛,漫了一点至锁骨边,最终盘绕在左臂的小臂以上,宛若游龙。

此时的章澍散着长发,末稍仍有些湿意,贴着脖颈与双肩。面庞潮红,蒸着水汽,浅浅淡淡的眉毛用力地皱着,一双小鹿似的圆眼睛,躲躲藏藏的不高兴。

嘴唇,嗯,嘴唇。

在林青的眼里,阿澍腾着的热气和自己沐浴露香气,阿澍火红的油彩泼染的左臂,阿澍锁骨、小臂附近明显分界的晒痕,无一例外的透露着情色的气息。

“你怎么晒成这样了。”林青伸手,想要触碰她的小臂。

章澍下意识地一躲闪,手里那碗悲剧的姜汤差点没撒出来,她白了林青一眼,没有回答。

艰难地啜了一小口姜汤,这味道真是要让人落泪了,红糖?姜……姜味反倒不是特别浓,好甜……甜……

章澍从前是个把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孩子,喜欢,不喜欢,一目了然。这回她也没忍住,把心理活动完完全全演给人家看了。

林青望着章澍那张万紫千红的脸,忍俊不禁。“小孩子。”

喝这一大碗姜汤的过程,漫长的像一个世纪。好不容易捱到结束,章澍憋着一股劲,捧着碗进厨房去洗。

在洗碗台前三下五除二洗完,一偏头,忽然瞧见脚边的垃圾桶里有两个黄澄澄的包装袋。走近一看,“老姜汤”仨字在上头灿灿发光。

章澍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林青,你给我喝的姜汤冲剂?不是说你做的吗?”

林青还是那样笑脸盈盈,上前一步拉过章澍的手,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我泡的,也算是我做的呀,我还放了两包呢。”

这感情还骄傲了?

“泡两包姜茶还捣鼓这么久,”章澍叹了口气,“算了,澡也洗了汤也喝了,我把衣服弄干就回家,都几点了?”

“外头还下着雨呢,没小多少,你骑车不好走,打车也打不到,何况衣服没有烘干机也很难干,在我这儿住一晚吧,阿澍。”林青这么说道。

章澍听到这话,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维尼熊睡裙都拿出来了,要说看不出这家伙心里想的什么,那她也是脑子漂拖鞋。

但,她偏偏不想这么做。林青总是很具有说服力,一步一步,顺理成章。都听她的,为你做的决定,什么都是对的。章澍觉得难受。非常难受。

“不了,你借我把伞,我走回去。”

“……就这样走回去?”林青惊讶地挑了挑眉,看了看她身上的吊带睡裙。

夜里九点多,在郊外穿着吊带睡裙,冒着大雨步行一个小时回去。林青不觉得章澍有这种胆量。

“就这样。”章澍嘴硬。

“阿澍,其实你妈刚打了电话过来,我看你在洗澡,就替你接了,”林青顿了顿,“我跟她说过今晚的事,她答应让你在这儿住一晚。”

“啊?”章澍更是火大,抓起桌上的手机打开,果然有一通林女士的电话,长达十三分钟。

“你们聊什么聊了十三分钟?我妈怎么不怕我被强盗绑架了……”

“所以聊了好久,都是些以前的事,阿姨记得我的,还说要我常去玩。”林青拉开章澍旁边的椅子,“坐下歇会儿吧,慢慢聊。”

章澍瞪着林青,那双鹿眼亮得怵人。她不吭声,哐叽坐在那张椅子上。

要是她刚非礼完人家姑娘,听见姑娘她妈的声儿至少也得心虚几下吧,林青倒好,聊个十几分钟还言谈甚欢的样子,都没有良心的吗?

作者留言

这将要是一个悠长悠长的故事了,慢悠悠的,普普通通的,有些笨拙的。
偶尔也想这么慢地谈论爱情,人生的几分之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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