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彩

第25章 木牛流马

第二十五章

林青回来了。而且,地区联考成绩依旧排名第一,只有从她略显苍白与疲倦的脸上,看出前番事件的端倪。

明德中学全校,就像忘了这件事一样,没有谁再提起。

但和章澍的关系,却微妙地缓和了,甚至还曾简单地谈过天,说过地。

高考如期而至,明德中学依然稳稳独占鳌头,地区霸主地位无法撼动。林青顺利进入B大,章澍发挥的马马虎虎,自己拿了主意,跑得远远的念中文去了。

这一晃,就快要两年。


章澍迷迷糊糊从林青家的阁楼醒来,一睁眼,暗无天日,差点以为是在半夜。看来林青昨晚睡前,把屋顶的大玻璃窗上的遮光布拉上了。

动了动胳膊,动了动腿,慢慢感觉压着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糟糕……

章澍一下子僵硬起来,咔嗒咔嗒似的转动着枕头上的头颅,偏到左边去。还好还好,林青睡得很安详,完全没有因为被负重而感到不舒服嘛。

心虚地挪开胳膊和腿,腰上小心翼翼地努力了一下,没坐起来,再努力一下。章澍成功地直起身子,扶了扶掉到胳膊分色处的睡裙吊带,首先往空调被外移动右腿。

挪着挪着,她忽然发现,腿是光溜溜的。大脑死机数秒,想起来是自己确实没穿裤子,再一看,睡裙皱到肚脐眼的位置去了,胖次上的小葵花正冲着她笑得灿烂。

章澍腾地一红脸,也不管林青会不会醒,连滚带爬地离开被褥,满地找出口。

啊,是那个把手吧!章澍蹲到拉板旁边,用力一拽,拉板纹丝不动。任凭她如何努力,甚至于整个人坐在地上拽,也毫无效果。

这一番地动山摇,林青终于悠悠醒转,偏过头就看见,章澍披头散发坐在拉板边上气喘吁吁地傻模样。

“噗。”

“还给我笑?林青你快给我把这玩意儿打开!”

“好好好,”林青慢慢掀开空调被,站起身,顺便收起了遮光布,“我给你开。”

阁楼一下子大亮,阳光随着林青的动作扑进室内,舒舒服服躺到地板上来。

这个人真可气,睡了一觉起来,衣服还是平平整整的模样。章澍望着林青,不自觉揪了揪睡裙的衣摆,不自在起来。

昨晚黑灯瞎火还能勉强接受这条睡裙,这下子光天化日了,怎么看怎么不好意思。这该不会是她妹妹的睡裙吧,短成这个样子。

变得扭扭捏捏的章澍看着林青走到木几旁边,拿起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一串金灿灿的小钥匙来。

章澍愣住了,颤巍巍抬起手,指着那串钥匙半天说不出话。

“啊,阁楼的折叠梯虽然是自动的,但手动也可以开,还有一把手动锁,”林青愉快地解释道,“没打开那个小锁之前,你当然拉不开。”

“这……还有锁?我刚刚……没看见锁啊?”

林青走过来,蹲下身,说:“你先站到边上。”

“怎么,你还要运功啊?运快点运快点。”章澍抄着手,老大不乐意地踱到一边。

林青笑而不语,一下子掀起拉板旁边那块榻榻米,摸到木板上凸起的一个小格子,“啪嗒”一按,小格子便弹开了。章澍显然是懵的,连忙凑过去一看,一个金光闪闪的钥匙孔在里头呢。

“我!靠!你在自己家里搞什么木牛流马八阵图啊!”才起床,章澍有点脑供血不足,“而且,而且你为什么要锁上?”

林青一边打开小锁,轻轻松松拽开拉板,把折叠梯放了下去,一边抬头回答道:“我这不是怕你半夜滚到门边,掉下去嘛,顺便防个贼,锁上更安全。”

“姐姐,您的板子是往上拉的,除非我睡相差到能勾开这么个板子,才能精准地滑下去。”章澍深深息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而且哪个贼会认为你们家的人有床不睡全睡天花板上的啊?而且你们小区安保这么严密,四面铁网拉这么高,我一个落汤鸡都能被当成爆炸犯,还能飞得进什么毛贼?


等林青放下折叠梯,章澍就飞快地溜了下去,进洗手间洗漱。

卫生间里,昨天章澍用过的洗漱用品都摆得整整齐齐,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林青的功劳。

啧,这人是转性了吗?

章澍一边刷着牙,一边走神。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又梦到从前的些许片段,梦到那片令人心安的黑夜,与已经模糊不清的心情。

直到现在,章澍唯一刻骨铭心的是,数学的老张真是世界无敌残忍,竟然让她活生生站在讲台边上淌了半个多小时眼泪,还面不改色全程讲解数学题。

毕业之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有一回去拜访,章澍就问了他还记不记得这个事,老张一脸正色地说,“我是想安慰你的,结果你半个多小时都没冷静下来。”

自己也只能说“谢谢老师”了。

真谢谢您拿我最喜欢的数学题安慰我,还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展现自我。

越想越觉得丢脸的章澍不由得加快了刷牙的手速,泡沫都要飞到镜子上去了。

此时,林青忽然探进头来,“阿澍?”

章澍吓得差点没把一口泡沫咽下去,瞪着林青,意思是有话快说。

“有电话。”林青笑了笑,把手机放在洗脸台上,转身出去了。

是陈冰。

章澍于是慢条斯理刷完牙,擦了擦嘴巴,才接起来。

“阿澍?”陈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有些爱操心,对章澍尤其如此。

“嗯,在呢。”

“林青回去了吧?你今天几点的车,我五点,没准咱们能一起走。”

“嗯……情况有点复杂,我下午三点的,碰不到一起了。”

“什么复杂?阿澍,我还是觉得,林青的事你最好少碰,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保持距离……”陈冰反常地对章澍谈林青的事,言语间有些担心的意味。

章澍揪着林青为她准备的毛巾上的小毛毛,叹了一口气,打断了陈冰的话,“冰冰,我现在穿着她的睡衣,在她房间里,拿着她的毛巾准备洗脸,你现在说这个,应该有点迟了。”

“什……大王不是说林青被你拖你家去了吗?怎么还整她家过夜去了?”

“哎一言难尽,不说了,我洗完脸就滚蛋,挂了。”

陈冰望着暗下去的屏幕,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本来开口干预别人的关系,就已经在她的原则之外,更何况是这两个人乱七八糟永远搞不清楚的相处模式。

不管了,大傻子自生自灭吧。

章澍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林青的屋子里没有人,她瞥见了小阳台上挂着的随风飘荡的她的T恤和中裤。

于是自己去收下来,换上身,扶着楼梯慢慢走到一楼。这栋房子里冷气很足,盛夏也不觉得炎热,甚至有一点点凉。

明明只是昨晚粗粗打量过一番,章澍却忽然有一种,在这个地方住了很久很久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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