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眠
章澍挂了电话,倒是踏踏实实往床上睡了,被关在门口的肖阳可就没那么痛快了。
肖阳扒门失败后,丧气地依着冰冰的铁门滑下来,盘腿坐到了地上,缅怀自己又一次的进攻失败。
盛夏的夜晚,暑气不消,她蹭着门缝底下游来的一点点凉气,饱受饿了八百年的草蚊子折磨。
至于肖阳的室友,那是不会回来的,她们今晚出去通宵了。要不是为了见章澍,秀一秀她的新发型,她也早就在外头灯红酒绿去了。
“唉……”肖阳深深叹了口气。其实她的钥匙正在她口袋里静静地躺着,但此时要是开门回去,被章澍听见了,明天十有八九要曝尸荒野。
为了营造逼真效果,她还非得在外头徘徊到章澍睡着,反正这厮睡觉时间千万年雷打不动。
看了看表,距离章澍入睡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肖阳百无聊赖,决定去找齐小顺一诉衷肠,呸,一吐牢骚。
肖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七摇八晃地往齐小顺寝室溜达去了。住在同一层,就是这点方便,肖阳毫无负罪感地擂响了齐小顺寝室的门。
十秒内,门就开了。肖阳咧着嘴仰望齐小顺,“顺子,看我新发型。”
对,齐小顺就是那个一米七八的姑娘,在中文系院队已经算最高峰。
“噢,还挺好。”齐小顺非常之平静,她已经非常习惯肖阳动不动就造出的幺蛾子了。上一次感到内心的波动,似乎还是在对方把大波浪染成海藻绿的时候,简直一只狂化版的大海的女儿。
齐小顺寝室灯火通明,其他三个人全在电脑屏幕前啪嗒啪嗒敲键盘点鼠标,跟个网吧似的。
肖阳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自己走到齐小顺桌子边,扯出一个瑜伽垫,铺开坐下。齐小顺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继续打游戏。
是的,齐小顺一寝室的姑娘都是网瘾少女,经常性聚众开黑,到夜里一二三四点那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肖阳只要在三点前,都敢大着胆子敲齐小顺的门。
齐小顺对这个懂不懂就扛着人生烦恼恋爱困惑社会矛盾什么的来打扰她打游戏的人,一开始有点小不满,后来也就习惯了。
况且,只要一心二用地时不时对肖阳的碎碎念报以回应,再给这个傻子随便出俩傻主意,就能打发了。
肖阳也不介意她的心灵港湾搞兼职,自顾自神神叨叨起来,讲完今天的事儿,又一句三叹的。
“顺子啊,你说,阿澍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会啊,但她用不了几天就没事了。”
“我也这样想,如果不这么干,阿澍那个闷罐子脾性,我就得下辈子才知道那个阿青是谁了,你说是不是啊?”
“嗯呐,所以明天好好谢罪去吧。”
“唉……”
肖阳又沉默下来,屋子里只剩下啪嗒啪嗒键盘鼠标的动静。
“欸,顺子,你说,我明显吗?”
“什么?”
“就……喜欢阿澍的事儿啊。”
“那可不么,正常人都知道。”
“我也觉得,那你说,阿澍也应该知道是吧?”
“em……也不一定。阿澍的脑回路比较奇怪,她也可能觉得,你就是一比较白痴的队友。”
“哈?你说谁白痴?”肖阳一怒,就要从瑜伽垫上拔剑而起。
齐小顺对随意炸毛的肖大胖熟视无睹,继续解释道:“打个比方,您老用充满爱的眼神盯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人阿澍也就觉得您得了眼疾。”
“……”肖阳觉得顺子说的很对。
她和章澍认识两年,除了睡觉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一起。说是呆在一起,可又不是如影随形,这微妙的空间感让肖阳很是不快。
“欸,顺子,你说阿澍是不是装傻?她没准知道我喜欢她,不好意思驳我面子,就一声不吭的啊?”
“那你就去问呗,唧唧歪歪唧唧歪歪,就你这样儿追得到人家,下辈子吧。”
肖阳被这么一激,腾得站起身,恨不得立马就去叩章澍的门。转念一想,不对,“那问完要掰了呢!”
“唉呀不会,你们多深的交情啊,为这事儿掰什么,还搁一块儿打球呢!”齐小顺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谈起情感问题的肖阳比什么时候的都鸡婆,叨b叨欠揍。
在齐小顺的世界里,球队第一,游戏第二,吃饭第三,念书勉强排第四,情根儿还没长出来呢,就光给人家做心灵导师了。
肖阳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最终还是在齐小顺的冷漠攻势之下,夹着尾巴灰溜溜滚蛋了。她忧伤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连心灵港湾都要抛弃她了。
时间早就超过了十一点半,肖阳大摇大摆地走回自己寝室,掏出钥匙哗啦啦开了门儿,再悄咪咪关上。
肖阳毕竟还是肖阳,没心没肺惯了,想着反正章澍也哪儿都不会去,就待在她的身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自我安慰比齐小顺一晚上的心灵引导都有效果,肖阳顿时觉得非常的舒心,随便洗漱完,往床上一躺,吹灯拔蜡烛似的就睡着了。
然而,八百年雷打不动,按点入睡的章澍,此时却处在失眠的煎熬之中。
本来今天是很累了,早晨吃了林青做的巧克力色吐司煎蛋,下午坐好久的车,晚上才到H城,又被肖大胖约到球场,夜里还出了这么个误接电话的事儿。
这……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啊?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朋友看到朋友的来电帮朋友接一下嘛,朋友……就跟朋友的朋友对话了嘛,都是朋友啊!
但为什么,她还是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章澍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床帘,脑子不停地转着,就是无法安静下来。
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眼睛困得要流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沉睡,但脑子就是不乐意歇口气儿。
迷蒙之间,章澍想到了高一偶尔失眠的时候,林青告诉她的方法。
“我经常失眠,有经验,我跟你说,先闭上眼睛。”林青拿手轻轻盖住章澍的眼睛,感受着眼睫毛在手心轻微地颤动。
“想象一下,你的脑海里,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生长着葱茏茂密的、肥美的牧草,我和你就躺在厚厚的牧草之上……”
“为什么还有你?”章澍奇怪地睁开眼睛。
林青又重新拿手把章澍眼睛一盖,“因为我也失眠,你听着就是了,一阵风吹过来,绿油油的、长绒毛似的牧草就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的弯腰,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当然,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林青直言章澍简直是头猪,根本配不上“失眠”这两个字。林青说,她的方法虽然有效,但哪有失眠的人听完六个哗啦啦就呼呼大睡的?
想到这儿,章澍在黑暗中咧了咧嘴角,回忆着那一片草原的梦境。苍苍莽莽的草原之上,吹过柔和的风,她和林青仰卧在柔软的牧草之中,听着风吹,草动。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