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彩

第19章 阿泽

林女士的手机叮叮一声:

“尊敬的家长,您好!首先祝贺您的孩子顺利直升明德中学高中部,请您和您的孩子于8月12日参加明德高中入学典礼,地点在W市大剧院,非常感谢!”

“宝贝,你们今年入学典礼挺早的,看来开学又会很早了。”林女士甚为惋惜,摇了摇头。

她可能是唯一真心觉得假期太短的家长了,其他家长,甚至章澍亲爸都只是口头上心疼一下、心里头可开心着呢,把家里那些个混世魔王交给学校管教,省心省力孩子有出息。

章澍兜了一勺自制凉粉,大口吸入,然后随便跟着妈妈哀叹两声,习以为常的样子。明德中学初中部的假期就已经很少了,高中部传说一向把课上到过年前三天才放学生走。

但高中不就是这个模样吗?小说、电视、动漫里面说的什么一起上下学、一起去吃拉面唱K、一起去旅行暗生情愫、一起去对方家里咳咳,前提都是有假期。没有的话,就在学校里摩肩接踵地享受高中生活吧。

“再加点葡萄干,”林女士抖了抖葡萄干袋子,章澍碗里堆了座小山,“我叫了楼下的支伯伯一家明天上来聚聚,让你云泽哥哥讲讲高中部。”

“嗯?支伯伯他们都在吗?阿泽有在家?”章澍嚼着酸酸甜甜的葡萄干。

“是啊,他开学就高三了,只有现在还能歇口气儿,吴越妹妹昨天还来找你玩,我说你去见同学了。”

“哦。”

吴越是支云泽的妹妹,随她妈吴女士的姓,小了支云泽四岁、章澍两岁,开学就要正式成为中二少女。

章澍还是和支云泽更熟悉,虽然吴越认为她们俩应该结成女子联盟,常常跑来找她说悄悄话。但毕竟章澍和支云泽年龄差距小一点,直到他小学毕业他们都是一起上下学、做作业、吃饭,有时候一起睡觉,战友情格外深厚。吴越在支云泽进明德寄宿时,也才八岁。


支云泽这个人,真是个邻家大哥哥标准件,和章澍就像亲兄弟,啊不,亲兄妹一样长大。

章澍还在婴儿车里躺着的时候,章秉坤和支伯忠这对结拜兄弟就和家人住进这栋楼,成了邻居。彼时两岁多的支云泽就在车边守着她,一会儿推推小汽车,一会儿趴上来望望小东西在干什么。

“林阿姨,为什么小妹妹的手,那么红啊?”阿泽奶声奶气的问。

林安云蹲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阿泽水亮的眼睛,说:“因为天上的神仙很喜欢小妹妹,就在她身上画了幅油彩,这样,无论到哪里都不会找不到她啦。”

“神仙真聪明!”阿泽很开心,“我也喜欢小妹妹,这样我也不会找不到她啦!”

“阿泽说的对,哥哥可要好好看住妹妹呀。”吴女士听见他们的对话,走过来揉了揉阿泽的脑袋。

“嗯!”支云泽猛点头。

章澍说话很晚,两岁以前几乎不开口,也不喜欢人抱,整天坐在小毯子上玩自个儿的手指。林女士一度怀疑自己的孩子是自闭症,差点要抱去医院。

支云泽每天就拽着妹妹唠嗑,坚持不懈对牛弹琴两个多月,忽然有一天章澍开口了,“走开。”

虽然五岁的阿泽有一点伤心,但问题算是解决了。这些事都是章澍后来听支云泽自己说的,真实度有多少,不敢打包票。

但有些事,章澍自己记在心里。毕竟生来带着油彩,从幼儿园到小学,也曾经有些难过的事情。但这些难过的事情,都早早被洞察一切的支云泽发觉,掐死在摇篮里。

还没十岁的小孩子们大概是没什么鲜明的恶的观念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给别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排除和群体不太一样的个体。章澍只是碰巧,成了那个个体。

章澍自己其实没觉得特别受伤害,但阿泽一定要罩着她,也就几乎没有小孩子敢在她面前骂她“怪胎”之类的了。可能因为阿泽的温柔,她平安度过了童年的光阴。

支云泽还常常给章澍讲故事。百花仙子是阿澍最喜欢的一个,在第一次讲到狗腿子跟着张少爷出来打砸抢烧横行霸道的时候,云泽哥一脸义愤填膺。

小阿澍扯了扯阿泽的袖子,问:“阿泽,狗腿子是什么?”

云泽愣住了,“狗腿子……狗腿子是……就是仗着大哥护着自己,去欺负其他人的家伙!”

阿澍低下头想了一下,“阿泽,我是狗腿子。”

“啊?胡说八道,你怎么是狗腿子?”云泽莫名其妙。

“我仗着你会打架,欺负别的小朋友。”

察觉到阿澍低落的情绪,支云泽居然从这种模糊的叙述中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松开图画册的一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阿澍没长多少头发的小脑袋。

“阿澍你听着,这不叫狗腿子,那些小朋友欺负你,就是坏人,我们是正义的联盟,懂吗?”

“唔。”

支云泽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捏住图画册,继续讲着百花仙子的故事。

再后来,支云泽进了明德中学,成绩据林女士说好得不得了。章澍也顺顺利利长大了,由于不同年级错开放假,他们也渐渐少在一块儿玩。但只要凑到一起,就立刻无话不谈。


“阿姨,我们过来啦!”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支云泽一马当先,溜进章澍房间,“啪”得把门关上。

吴越紧随其后,叽叽喳喳喊着“阿澍阿澍”,一边猛敲她的门,“支云泽你给我把门打开!”

章澍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无奈地看着支三岁隔着门板笑成一朵花。

“阿泽,给越越打开吧,我可吃不准她这么个喊法。”

支云泽又笑着把门打开了,吴越扑上来把她哥一顿揍。

“越越,阿泽有事跟阿澍说,你先出来。”支伯伯慢腾腾过来,把扑腾着的吴越拎走了。

“哇这么正式,怎么办我之前没写稿子诶,”支云泽笑嘻嘻坐在章澍对面,“讲什么,如何度过青春期?”

支云泽又长高了,比以前结实,但话痨这一点,从五岁起就没再改。

“我没有青春期,”章澍白了他一眼,“就随便说说高中部的食堂啊宿舍啊就好,反正我们老师也不会一样。”

“阿澍你真是会问,咱们学校什么都恶心透了就是食堂好,一周菜不重样,敞开吃,夜宵天天用盆装,你不知道那个大鸡腿啊酥脆酥脆,吃完俩还能再去兜俩……”支云泽晓得章澍爱吃,一个劲儿讲食堂的美食。

“吃得这么好,是要往死里学吧。”章澍幽幽地说。

“别这么悲观嘛,你会有很棒的青春体验的,你运气一向很好。”

果不其然,章澍的高中生活,色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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