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广最近总是很在意什么。
莓眨眨眼,抱着白色的兔子玩偶,看着对着落地窗外发愣的广的后背。他的身后半步,这一度是一个很令莓安心的位置,虽然和五郎分享这一位置让她稍有些不满,但总归说来,只要能这样待在广的身边,注视,模仿,以他的角度观察这不大不小的『孩子们』的世界,就什么都好商量。跟随着与她序号紧挨的这个男孩,熟悉的一切就时刻在不断地重新定义,顺着看不见的凭借物——有时甚至就是这屋子里的某个无趣的物件,延伸出许多的枝丫,虬枝盘曲,染上这一片颜色单调的小世界里所没有的颜色。
这实在算得上一件极其美妙的事情,而她只需跟着广就好。
单从这个角度,莓认为他甚至比带了花瓣装饰耳朵的兔子小姐还稍微有趣些。
可现在莓隐约感觉到了不适,她无法描述其形状,甚至带来的不适也并不能说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总而言之就是不开心,和发现兔子小姐被别的孩子拿去玩时差不多。
「广,想到外面去吗?」,莓摸着头上的发卡,缓步上前站在他身边,一同看向落地窗之外白雪皑皑的世界。
外面最近一直都是白茫茫的,莓一度是觉得那里并不有趣,甚至可以说十分乏味的。出去玩一直都是广的特殊待遇,即便是和他同为01X序列的自己也没有出去过。『孩子们』的生活区域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安全』而『干净』,走出去不光会招来『危险』,甚至还容易在身体上出现『异常』,在大多数孩子看来,若非广十分『特别』,他所做的一切都足够让他消失上几次的了。
总之一定很冷,莓往厚重的绒领大衣里缩了缩。广从『花园』里出去过数次,又曾询问过照看他们起居的『大人们』,得到的结论是,外面布满了『雪』。『雪』是由水变成的,这一点莓还曾现学现卖教给郁乃。
「那,是怎么变得?」,小郁乃镜片之后的眼睛眨巴着,像是和声音一同发出着疑问。
「是……是因为温度!」,莓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广说的她还记得。
「温度怎么了?低吗?」
「——总而言之,那是一种很厉害的东西哦,」,莓瞬间转移话题,「『雪』可以把一切都变成白色的,干净的,脏的,树木啊,土地啊,什么都可以。」
「广这么跟你说的?」,郁乃保持着抱膝而坐的姿势,直勾勾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莓,追问道。广在『孩子们』这里永远都是值得仰望的存在,跟班的莓和五郎只要强调自己是复述广的话,就算是扯谎也不会被『孩子们』反驳。
「是——是哦。」,莓点头道,当然,广说的是更复杂的,对于莓来说甚至算得上晦涩的知识,显然她没能记住。
虽然唬住了郁乃,但是,应该说在自己的心头留下了疑问么,莓从那一次开始,就对那侵略性极强的颜色,所谓的水的变形,产生了兴趣。这不是她在广的身后半步产生的奇怪念头,而是更加纯粹的,在寝室的床上向外观望而自然而然萌生的。
那颜色洋洋洒洒从天而降,飘逸旋转,在地上堆积,却始终不多不少的样子。广说雪是『花朵』,有无数的形状,但总是来不及看就化在手心。
那一定是他反应太慢了。莓这么想着,若是她,一定可以看清。
只要,出去。
「那里有……」,广不曾回头,只是呆呆看着窗外,「有我想要了解的东西。」
「满能回来么?」,他旋即又说,像是自言自语。从某一次去到了『雪的世界』之后,他就总是一副闷闷不乐有心事的样子,他不曾细说,莓也只知道他担心的绝不单单一件事。因为至少去接受注射的满是绝对不可能在『雪的世界』里的。
是有关那个『长着角的女孩』吗?莓也呆呆地看向窗外,一次也好,她也想见见那个广自言自语时不小心脱口而出的『特别的人』,那个让广闷闷不乐魂不守舍的家伙,那一定也是她心里不舒服的原因。
「广想了解的,我也想了解。」,莓抿着嘴,下了一个相当不和她性格的决定。
当天,广又使用了特殊待遇出去了一次。莓自然是想要跟着出去,但被大门的『大人』拦下,所幸广似乎对此有发言权,经过他的一番请求,『大人』终究给予了放行的许可,但设下了从未听广提起的『时限』。
「等雪停了,你们就回来。」,面具之后的声音是令人厌倦的冷淡,莓第一次察觉到了面对『大人们』时内心的烦躁。
广一定早就这样觉得了吧,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多次冲撞『大人们』。
可他们还不比『大人』的一半高呢。
大门渐渐打开的间隙。莓心跳得特别快,也因此几乎没有察觉到温度的大副变化。身体管理是从小就被灌输的知识,心跳如此之快,呼吸加速,大脑有些茫茫之感,一定是出了问题,一定是——
「莓,别担心,外面很漂亮。」,广攥紧了莓的手,「很漂亮。」
莓试着深呼吸了几次,看着广点了点头,并没有察觉到施加在手上的力度有什么不对。
纯白的视野逐渐扩开,最终形成了一个适合二人通过的小口。细小的雪花夹带在风里扫在莓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刺痛——和爽利感。
「唔——」,莓下意识伸手去挡,听得耳边的广轻笑着说:「走吧,不是莓说要来的吗?」话音刚落,手上的力度消失,莓视线的余光里,一个灰色的小小身影撒开步子小跑进了门外的世界。
「等等,广——」,莓胡乱糊了糊脸,跟在广的身后跑了出去。
那是,无与伦比的,冰冷,而锋利的空气。之所以将其形容为锋利,是因为当时的莓并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般深入骨髓的复杂感觉,冷,直窜进皮肤深处,尖锐的疼,略显湿润的气味,还有些别的味道——
「别站在门口,往前走走风就小了。」
「好——」,莓勉强应答着,为不让风灌进嘴里而低着头,直到风确实小了才渐渐脱离双臂的保护。
『雪』,落在了身上,带给裸露在外的皮肤更为切实的冰冷。
白色的,或大或小,细细看过去竟是纠结的一团。莓注视着落在手臂上的雪花,对于自己的吐息使其迅速融化进大衣里而有些慌张。她几乎立刻就忘了先前的犹豫不安,甚至对于自己居高不下的心率也没了想法,只是看着雪花纷扬而下,落在她和广的身上。冰凉的水珠轻轻抚摸着她的皮肤,渗入发丝,埋入脖颈,冻得她忍不住皱眉头,却也止不住笑。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是抱着白色的兔子小姐跑到门外来的,雪花落在玩偶白色的外表上,却还是能辨析的清清楚楚,与其说是更为纯的『白』,倒不如说更接近透明。漫天的雪花像是要淹没世界一般,温柔又至寒,侵略着一切还未被同化的东西。
「好凉——」,莓抱着玩偶,兴高采烈地开始观察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松松软软的,踩上去还有奇怪的声音,呐,广——」,而等她看向先前广所站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了几乎快要被新雪覆盖的脚印,那脚印延伸出去,消失在不远处的以雪作叶的树林里。
「广——」,莓顿时对周围失去了兴趣,焦急地跟上广的脚印,追寻着他的痕迹向着树林内部跑去。
白色的世界并非一年四季都是白色的。有短暂的,被称作春夏的季节,在那一段时间里,这外面的一片天地里会有许多绿色,高低,疏密,隐约在其中的流水湖泊,偶尔会有一些好看的『花朵』点缀其中,莓觉得这没什么稀奇的,心喜欢花,她也常常将莓带进花圃里,给她看各种各样的花。
说起花朵——
广的足迹延伸到了一小段并木林中,莓跟在后面不时观察着周围。看到这并木,她突然想到了那短暂的绿色季节里出现在茂密枝叶中的粉色。起初莓以为那不过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粉色花朵,直到广告诉她,说那是樱花。等天气开始转暖的时候,每一棵满开的樱树都会变成粉色的一团,比莓,比广张开双臂所框出的空间还要大,会在阳光下汇成一片粉色的光晕,带着好闻的淡淡的气味,直让人想一头扎进去,做的梦都一定会是带着粉色泡泡的。
但实际上,广是从来没在那种季节出去的,『大人们』不允许『肮脏的生物』和『细菌』进入『孩子们』的生活区,就算是远远看着,也会沾染上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莓对此保持着好奇但不多作想的态度,直到她看见这高大的并木。
若是真的开了一树,那一定是很漂亮的,她也想看一看。
「广——」,莓一边呼唤着一边奔跑,「广,你在哪里——」
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一个高于四周的奇形怪状的建筑物随着树木渐渐稀疏而浮现在莓的视线里,而离那建筑物不远处的一棵落满了雪的,雪层下还带着绿意的树木上,她一路追寻的男孩正费力的攀爬着某个枝干,身上缠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连着探照灯的线缆。
「你在干什么,广——快点下来,」,莓大声喊着,「大人们会生气的!」
「欸,莓?我还以为——啊!」,广吓了一跳,回头的过程里探照灯的灯头从他手中掉出,他伸手去抓,没想到脚步一滑顺着树干一头栽了下来。一记闷响过后,广就这么趴在雪地里,身上堆着白色的一块块,一动不动的。
莓一下子就吓哭了,她看着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广,撒开步子飞奔过去,将兔子小姐放在一边,推搡着那软绵绵的身体,呼喊着他的名字:「广——广——,016,016你醒醒——」
所幸没喊几声,广就腾地跳了起来。他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有些晕乎乎的模样。见他还好,莓抽噎了几声便把剩下的泪水咽回了肚子里,像只狠厉的猫一样露出虎牙训斥道:「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啊,看这些伤,你都掉下来几遍了——」
广只是挠着头歉意地笑笑,视线几乎没有在莓的身上停留,还是不停地抬高,瞥向方才他奋力攀爬的枝杈的不远处,一个像是全封闭阳台一样的带着窗户的突出房间。
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呐,广,回去吧,雪快停了……」,莓只觉得心中压抑,看着雪花只稀稀拉拉下落再不纷纷扬扬带着淹没世界之感,那种时常出现的不适再次蔓延至全身。
「是呐,雪快停了,必须要抓紧时间……」,广自言自语着,将将迈开步子却轻呼一声跌倒在地。
莓急忙低下身探查,刚掀开广的裤脚,那触目惊心的紫红就吓了她一跳。温室里的孩子们即便会受伤又何曾扭伤至这般,广是接受更多训练的人,就连他也几乎站不起来……莓只觉惊恐,她再也不想去关心广爬树的原因,只想快些回去找『大人们』,没错,大人们一定有办法可以处理广的伤口,到了明天,到了明天就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广,你等一下,我去找『大人』,一定很快就会治好了,你就呆在这别动——」
「莓,别去——」,广拽着莓的衣襟骤然喊道,「必须要救她,不可以就这么放弃——都到了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
「你在说什么啊!」,莓彻底急了,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在膝前融化开一小片,「什么她?!你都这样了——」
「她受了很多苦……我以为你会在意玩偶回去,不过现在看来,有你在还是好事……呐,莓……你愿意替我爬上去吗?」,广扶着树干缓慢站起,指着那突出的房间说道,「那里面有一个受了伤的女孩子,一定要救她出来。」
「女孩子?那为什么不叫大人——」
「就是那些『大人们』伤害的她。」,广并没有再大喊,但这般冷静而包含愤怒的低吼更令莓感到紧张。
「你在说什么……」,广从来都是对的,但他不可能比『大人们』更对,可莓比起大人们更愿意待在广的身边……此时的莓心中一团糟,还未来得及整理语言,就又听见广说:「你忘了么?494,367,还没有名字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消失不见……你真以为大人们……」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莓没有办法完全接受广的说法,只能选择暂时忽视掉,把广带回去接受治疗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好商量,「那我帮你找那个女孩子,等找到了,我们就回去,行吗?」
莓边说着边用力擦着眼角,带哭腔的声音渐渐平静:「只要爬树是吗?」
可那厢广又自言自语起来:「果然不对……莓从来没爬过树,怎么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莓赌气说着,就捡起地上的探照灯和线缆紧紧缠在身上,依样画葫芦学着广刚才爬树的姿势向上爬去。或者爬树很难,因为广那样说了,又或者爬树并不难,只是广太笨拙了。莓这么想着,从低矮处掉下来几次后逐渐找准了树干上的突起,又选择了比较缓和的角度,雪还没停就爬到了树上。
「不是那边,是那边——」,广在树下喊着,莓才发现自己是上了树不假,但是位置错了,压根还没到能看见那房间内部的高度。
「我知道了!」,莓本想炫耀一番,此时差点羞红了脸,于是又换了角度,小心翼翼的接着往上。彼时她还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竟是比广还要凌乱糟糕,乍一看这蓝盈盈短发的比起那黑色的短发更像是个男生。
无论如何,莓终究还是爬上了指定的位置,并且紧紧趴在树枝上等着广的指示。从窗口看向房间内部,她确实看见了一个静静的,缩成一团的孩童一般的人影。不敢过分动弹,隐约间,莓觉得那人影似乎有着深色的皮肤,或者还戴着奇怪的饰品,毕竟那该是头颅的位置上露出两只尖尖的,看上去锋利的头饰。
莓只想那和她的发卡还有心的发箍,还有其他的饰品没什么区别。
「用探照灯打碎玻璃!」,广喊着。
「呐,广,救了她我们就回去,治疗你的脚,听见没!」,算是给自己打气一般,莓喊道,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广。既然是为了帮助广……一块玻璃两块玻璃什么的——
慢悠悠站起,莓一边保持着平衡一边甩动着手中的重物,深吸两口气后,直直向着那窗户甩过去。
「砰」的一记重响,随后便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和探照灯砸在地面的动静。风雪一瞬间吹进了房间内部,席卷在瑟缩的身影上,那所谓的『女孩』半是惊恐半是疑惑地看过来,身体却更往角落里缩去。
这就是……那长着角的女孩吗?莓怔怔的地看着那怪物一般的『孩子』,险些退缩。
赤红的怪异的角,粉色的凌乱直发胡乱遮盖着红色的粗糙面孔和惨绿色的双眼,用来护住头部的双手也是赤红的颜色,指甲长而尖,让莓下意识便觉得危险异常。可她论个头与他们正常的孩子也一般无二,只是身上是那般的伤痕累累触目惊心,想必破烂的袍子之下的躯体其伤痕数量更甚之。
莓脑子里乱作一团,几股声音交汇在一起,叫她离开,叫她什么也别做,叫她伸出手去——
「呐——来这里——」,莓只缺一个伸出手的理由,而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的是广想要做的事,那便是伸出手,『拯救』这个面目可怕的『女孩』。而她想做的事,让广快点回去,需要她这么做才能完成。
而那『女孩』却只是露出对付敌人的狠厉表情,咬紧牙关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
「快点啊,广身上有伤——快点啊——」,莓见『女孩』只瑟缩着一动不动,心里又气又急,加之担心她的伤势,一时忍不住又扑簌簌地落起泪来。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大人们』究竟是要对她做什么啊,广也是,为了这家伙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想着逃出去逃出去的,自己跟前跟后的这不是跟个傻子一样吗,还打碎了『大人们』的窗户!莓越想心里越憋屈,最后只是盯着那『女孩』哭个不停,手也是就这么伸着。
而最后,似乎这泪水感召了『女孩』的什么,她渐渐放弃抵抗,与此同时两步上前越过那些玻璃残片,紧紧攥住了莓的手。
那一瞬,莓莫名觉得自己伸出手的选择做对了,她看见『女孩』的身上,延伸出许多的颜色,迎着风雪喷涌而出,连周边的空气都改变成了温暖如煦阳的温度。
与其外表看上去完全不同,『女孩』的手心和莓拉过的孩子们的手几乎是一般的柔软,温度虽稍高一点但在这种天气简直就是至宝。而那脱去阴影,显露在莓眼前的面孔,带着即便丑陋的五官皮肤也遮挡不住的,属于孩子的天真,欣喜,和某种闪闪发亮的,让人振奋的东西。
其无比耀眼。
于是风停,雪融,世界在一瞬间再一次变幻了颜色。她静静地看着『女孩』耀眼的面孔从面前逐渐上扬而至头顶,一时没有任何反应。上一次这般,还是树下的男孩为她取名的时候,莓模糊地想着,身为孩童她记得的并不多,此刻毫无疑问添上了一笔。
然后就砰地一下,莓眼前一暗,背后传来钝击的剧烈痛楚,胸口也因为重压而一瞬吐干净了所有的空气。她哽咽着吸气,急忙推开身上的躯体,咳嗽着蜷成一团,冷汗直往外冒。
视线摇曳,流光明暗,莓一时难以思考,只觉难受异常,靠努力的喘息来保持意识。
「快起来,莓……快起来。」
莓使劲眨着眼,刚看清身边的人便强撑着身体爬起。除了广,那个『救下』了的『女孩』也在吚吚呜呜说着什么。莓自然是听不懂的,她只抓过广的手,摇晃着瘦小的躯体对上对方的视线:「能回去了吧。」
「不行。」,莓视线清晰的同时,就看见广在摇头。
「你——」
没等莓抱怨什么,就见广摇摇晃晃的勉强站起,对着『女孩』伸出手说:「一起逃跑吧。」
雪,已经停了。
洁白的拘束床一共有三台,每一台上都有一个孩子。
面孔的一半都被机械覆盖的FRANXX博士用冰冷的目光看向红色皮肤的『女孩』,或者他本人其实双眼都是机械,无法流露出别的感情。
「code:016,code:015的记忆调整已完毕,但是code:002还有无法改写的区域,好像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在其中运转。」,手持平板电脑的操作员向博士汇报道。
「把记忆消除,这样下去会成噪音的。」,博士冷言,语气和机械没什么区别。
「可是,连续使用造成的负荷会不会……」
「无妨。」,博士敲击着拐杖,没有半点犹疑。
操作员同样只是点头表示遵从,但流程依旧是需要的,而博士一直以来对于代号016的特殊关照表明,流程终究还是需要确认的:「那么代号016如何处理?」
「和代号015一起放回花园吧。」
操作员依言在平板上记录着,这和一般流程不同,毕竟接触了代号002这么重要的机密,没理由放着代号016和代号015好活,尚且不明驾驶资格的现在,至少代号015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但流程就是流程,在这间屋子里FRANXX博士拥有最高决定权,贤人也从不多问。
「他们的血液混合,也没什么用了,但作为实验体还是挺有意思的。」,博士语气难得地有了起伏,但听起来总有些阴森森之感。
他这么说着,床上的『女孩』突然有了动作。隔着厚实的通过视神经连接操作海马体的光学眼罩,她似乎还是发现了自己右侧躺着的安静如尸体般的小人儿,并以某种方式认定了对方是谁,嘴巴微张:
「Darling,darling……」,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博士依旧冷冷地看着她,不过这一次倒是抽空看了一眼代号002左侧的孩子。因为仪器的放置问题,躺着代号015的床离两人远了一些,或者因此,代号002才没能感觉到她。
「方向错了。」,博士自言自语着,「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