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TF同人（02莓）』 
第44章 END I 箱庭之梦
零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异常怪异的梦。做奇奇怪怪的梦对于一个向往天空而没有翅膀的孩子而言并不奇怪，多亏了自己超乎一般人的记忆力和过分充斥了枯燥战斗与血腥气的日常，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宛若沙漠中的绿洲暴雨中的屋檐一般受零二欢迎。
但即便是这许许多多的梦中，让她感受到渗透骨髓的幸福和悲苦的，却从来不如今天这般强烈。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不记得梦的内容了。
莫名的失落感和偌大的空虚包裹着转醒的意识，被帽檐遮盖的双眼缓缓睁开，耳边便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Code:002，马上就到13种植园了……原来已经醒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戴着9’s部队才会戴着的面部空气过滤器。他是最近几次战斗才负责与零二搭档的雄式，但那样貌却和刚见面时相比变化了许多，已然从少年朝气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眉宇五官间的阴沉死气的将死的大人。
也许是刚才梦的余韵，零二下意识地多观察了他这个『搭档』几眼。
——代号是……什么来着。
『015。』，脑海深处低声言语。
零二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有着蓝色短发的少女，斜切的发梢一角触碰在肩膀。少女微笑着，无声地向她呼唤。
——『Darling。』
「Darling。」，仿佛少女臂弯的温暖触感拥抱着她最后一丝浅眠的神志。
而梦的余韵很快就消失了。零二从一路上仰躺着的加长座位上坐起，将遮挡阳光的军帽正了正，目光在运输机的机舱里游移了一圈后转向了窗外灰蒙蒙的晴日。
今天也是，没有颜色的一天。
「13部队……我记得是鹤望兰要替换掉两个被『剪枝』的孩子，是吗？」
男人点了点头，闷声咳嗽。
听着这般沉重的咳嗽声，零二故意让他听见似的叹了口气：「……我说你，最近一次的身体检测评价是怎么样的？」
「不用担心，我依然是鹤望兰的战力。」，少年——原本的少年努力憋下接连不断的喉痛，余光扫向坐在不远处的13种植园前来接应的大人——13部队的其中一位监护者。
极短的平头，看上去凌厉的眼神，利落的形象，与其说简洁不如说木讷的公式化行事风格，量产的大人。
无趣。
「是吗。」，零二漫不经心地回复，即便她在乎，结果也不会改变，鹤望兰的雄式永远都只是机体的食粮。
「前面就到了。」，自称『八』的大人看了一眼窗外，对着飞行员的方向说道，「请直接降落在槲寄生的前庭。」
机舱前部的飞行员转过头伸出大拇指表示了解。
随着机舱内部传来轻微的失重，运输机逐渐沉入云面之下，荒凉的大地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映射在零二的祖母绿眼瞳中。巨大穹顶覆盖的移动都市正停歇在运输机下方，通过kissing用的管道输送着岩浆燃料。其中一座标有着13数字的都市似乎刚刚经历过鏖战，Moholovic级造成的撞击痕迹和Conrad级集群袭击形成的伤痕遍布在穹顶的四周，袅袅的硝烟尚且从残破的岩浆引擎徐徐升起。
「S-planning？」，零二问。
「……」，木讷的大人没有回应，既是默认。
S-planning，贤人们实施了许久的一项挖掘开采行动，似乎是想从地底的某个巨大能量反应场挖出些可怕的玩意，叫龙的玩意。
看来13都市的伤就是轮值挖掘现场守卫的时候所受。
就在运输机平稳地拉低飞行高度之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机舱前部传来，与此同时，13都市的巨大身躯也发出沉重的轰鸣，夹杂着微不可闻的警鸣。
「巨大的能量反应！」，副机长的声音从机舱前部传来，「是Moholovic集群——不对，是Gutenberg级！」
零二倏地瞪大了眼睛，对坐的鹤望兰搭档亦是虎躯一震。
「Gutenberg级？！」，在搭档的惊愕声中，零二凑近机舱另一侧的玻璃窗。
与13都市大小相差无几的墨蓝色怪形正以钻头的姿态破开地表，磅礴的冲击力甚至将尘土抛飞到了近乎与运输机持平的高度。地震的次声波形成了足以扰乱飞行的气流，剧烈的震动洗刷着整个机身，机舱内的一众人都几乎难以保持平衡。
Gutenberg级，仅次于Rehmann级的叫龙体型，仅仅一体就可以摧毁一座移动都市的存在。
「可恶！偏偏是鹤望兰刚要维护好的时候……」
不久前，鹤望兰因为零二近乎自残的战斗而损伤了战斗模组，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搭档身体状况突然恶化的原因。
「13都市和26都市都在紧急规避——我们得拉高才行。」，机长向着舱室里喊道，「再这样下去，13都市要被——」
「没关系，继续降落。」
「可是——」
话音未落，一道蓝白色的闪电划过运输机侧翼。随着扰乱气流尾随而至，剧烈的爆炸在Gutenberg级钻出地表的位置轰然勃发，宛如地表之骄阳的光亮在闪烁之后又骤然收缩，转而席卷起近乎穹顶一般的光芒，激起狂暴的沙之瀑流。
运输机在接二连三的冲击之中艰难维持着飞行的姿态，零二的十指近乎嵌进了座位里才勉强稳住身体不至于像机舱内的其余人一样东倒西歪。
而这一切很快便结束了，遮天蔽日的尘幕缓缓降下。
「……如果早点降落的话，就不用这么狼狈了。」，看上去木讷的大人说了句难以置信的俏皮话。
零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
Gutenberg级——不见了。
樱发少女惊愕地看着原本那钻头形叫龙所在的位置，那怪形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将近十数个足球场相加大小的坑洞，姑且记录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力量。
「13都市的守护神。」，大人顺着零二的目光，缓缓说道。
「守护神……」
「……能听见……能听见吗？」，爆炸形成的电磁波依旧充斥在周边的大气中，妨碍着通讯设备里一个零二似曾相识的声音，「……里是——这里是翠……请安心降——重复，威胁已……请安心……落。」
巨大的阴影缓缓遮蔽了太阳，蓝白色闪电的正体以近乎温柔的飞行姿态靠近运输机的侧翼。
「——那是，什么啊……」，零二的搭档惊讶地看着那蓝白色的飞鸟。
而樱发少女则因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而怔在座位上，她的脑海中骤然席卷起千层波浪，却难以言明这些波浪的来由。
「这么近应该就——」，一道清丽明亮的少女音从通讯设备中响起，与此同时亮起的还有全息影像。
一个蓝短发的少女。
一个零二从未见过却又好似日思夜想的，可爱的面孔。
「这里是翠雀，将护送运输机安全降落，请保持通讯频道畅通。」
说着，这少女微微笑了笑。
那笑容，似乎只是对着自己的。零二毫无来由地想。
樱发少女细细地用自己的双眼描摹着蓝短发少女的面部轮廓，她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宁静之中，好似可以抵抗她所有的梦魇，缝补起她断裂的羽翼。
直到搭档的声音响起：「翠雀……13部队的翠雀——既然有此等战力，就算全部的孩子都被剪枝也——还需要鹤望兰干什么？」
零二如梦初醒般的收回了视线。顺着搭档的目光，她看向那个似乎对翠雀的战力已然习以为常而显得过分从容的大人。
大人看向搭档和樱发少女，双眼之中映射出的神情却突然变得比起之前任何时刻见到的都要呆滞，以至于那双瞳仁仿若无机质。
「……是啊，为什么呢。」
只得到了一个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回答。
13都市巨大的玻璃穹顶因为战斗而破裂出了足以通过运输机的缺口，运输机缓缓降落在了都市中央的槲寄生之中，那座给孩子们生活的建筑就矗立在樱发少女的眼前。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停止，八引领樱发少女和搭档从槲寄生建筑后方的庭院向正门走去。
零二仰望着这欧式建筑的一砖一瓦。她见过各种各样移动都市的槲寄生，提供给孩子们的集体宿舍也大差不差，可唯独面前的这栋建筑，零二总觉得自己记忆深处律动着些许杂音。
她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她讨厌这种想要抓住却又毫无头绪的感觉。
「13部队的孩子们，也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伙伴已经在前厅等候了，希望你们能够和谐相处。」
八说道，迎着他的目光走来了一位褐发的成年女性，13部队的另一位监督者。
「我是七。」，女性接过八手中的记事板，代替他继续引领零二和她的搭档。
绕过墙角，一株巨大而繁茂的刚过花期的樱花树赫然出现在零二的眼前。
记忆中的断片更加躁动起来，她觉得自己近乎已经要绘制出某些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回忆。这些回忆让她思绪混乱纷杂，呼之欲出的莫名情感在眼角，喉头，指尖共鸣着。
「你看起来很糟。」，零二的搭档似乎察觉到了樱发少女的异常，这也意味着她已经失去了控制和伪装的余裕。
因心绪而略微泛白的嘴唇开合：「少管。」
「呵。」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迎面的花圃中盛开着几朵不知名的花，青涩地洋溢着生命力。路过花香，建筑的正门被七缓缓推开。
「欢迎。」
时间静止在这一句仿佛在耳边响起的话语中。
零二的眼瞳扫过在前厅之中站成一排的面孔，他们嘴角的弧度，尚未站齐的姿势证明着这些孩子前一秒还在交头接耳亦或是欢声笑语。
橘色双马尾的少女，看上去相当活泼，小小的身体隐隐透出一股零二从未见过的焕发出青春和力量的气场。她身边的棕发少年第一眼看上去像个刺头，但飘来飘去的视线却似乎又彰视着些许不安。
「未来，和纯位数。」
淡色，柔顺长发的少女，身材很好，微笑起来便洋溢着一股温柔与包容的气息，一定是个脾气很好的孩子。身边的胖嘟嘟的少年也是一样的气场，和淡发色少女并肩而站的他似乎有些不安与自卑，但总归看上去很好相处。
「心，和太」
黑色短发后背头的少年，看上去很利落，表情严肃，一副认真样。他身边的眼镜少女也是优等生的模样，打量着来人的目光很是犀利，似乎是个聪明人。
「满，还有郁乃。」
然后——
蓝短发的少女。
她站在几个人的身前，独自一人和其余的孩子们划开了微小却明显的界限。
娇小的身材，纤细的四肢，姣好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发尾倾斜的斜直发，最长的一端恰好触在肩膀，不长不短的刘海也是仔细打理过的。
「最后是我，莓，13部队的队长。」
远远的，零二便隐隐嗅到了那蓝短发少女身上好闻的气味，像是樱花也像是青草。
不和谐的记忆音符突然平息，连心跳也缓和下来，零二看着对着她微笑的少女。
「「「欢迎！」」」，几人或点头或招手，除去较为严肃的两人皆是露出和善的微笑，「欢迎来到13部队。」
——『她是为我故意打扮成这样的』
可零二的眼中只有这蓝短发的少女，她说她的名字是莓，很好听的名字。
不知为何，她有着一种莓的双眼里也只有她一人的自信。
至此，心中一切的不安与躁动彻底平息，化作近乎令人神清气爽的安稳。
「那是什么意思，咳——你们都有自己的名字吗？」，零二身边的搭档好奇地发问，「这在孩子们之中可不多见，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彼此还是能以code代为称呼。咳咳，我身边的是……」
零二军帽之下的双眼只停留在蓝短发少女的身上，耳边的其余声音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杂音，直到对面的少女嘴唇开合：
「你好，code:002。」
「……零二。」，零二下意识轻轻说。
而莓似乎并没有听清，因而她微微皱起眉。
「叫我零二就行。」，她高声说，明亮的祖母绿眼瞳闪烁着光芒，「『ゼロツー』就好。」
欢迎会在零二到达之后不久便举行了，这在她去过的移动都市之中还是第一次。丰盛的餐品并不陌生，而餐桌上明朗而欢腾的气氛却是新鲜而有趣的初次体验。一开始稍稍有些放不开的纯位数和未来此刻已经如同欢喜冤家一样为了佐料而争吵，名叫心的少女则操心地在一旁劝说。胖乎乎的少年太看着盘子里的甜点面食发愁，只有满和郁乃静静地处理着自己份的食物，时不时向零二这边投来好奇探究的视线。
「……有想问的事情吗？」
咀嚼完嘴中的食物，后背头的少年说道：「不，倒也不是……只是好奇9’s的成员都是什么样的孩子。贤人们的精英……话说，你头上的那是发箍自带的装饰吗？」
零二的嘴微微抿起，手边涂满蜂蜜的肉排也失去了本来的吸引力。
「满，现在是欢迎会。」，自称13部队队长的莓在零二开口之前便抢断了。
「是啊，你还不如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甜。」，郁乃挖苦道。
「我看见她把一整瓶蜂蜜都吃完了！」，太似乎有些不满地抱怨。
零二看着手边空空的塑料瓶，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
之后又是包裹着整张餐桌却又似乎浅浅隔绝了零二的欢迎会气氛，她的搭档对于莓和翠雀的战力极为好奇，一直不停地问着许多零二觉得聒噪至极的问题。虽然蓝短发少女看不出多少尴尬，从善如流，但总归是没能吃下多少食物。
在13部队的成员许愿明天没有战斗而第13次用果汁碰杯之后，零二借上厕所为名溜出了餐厅，顺着楼梯上到了二楼，又轻车熟路地从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翻到了屋顶。
时间是下午，玻璃穹顶的修缮工作为这槲寄生投下了些许阴影。鱼贯而入的沙漠荒原的热风混合着槲寄生内稍显湿润的空气吹拂着樱发少女的身心，让她有了些许打盹的欲望。
她随意地躺下，没有目的地想着些什么，双眼开合的真实与虚幻的夹缝中，莓的面容隐隐约约地浮现着。
微眯的双眼大大地睁开，那似乎深植脑海的面孔这次是真真实实地映射在祖母绿眼瞳的中央。
少女撑着双腿俯视着慵懒的零二：「在干嘛呢？零二？」
「……打发时间。」
「那我能一起吗？」
「……」
少女像是得到默认一般，仰躺在零二身边，和她看着同一片天空。
「13部队的队员一直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不要讨厌他们哦。」，少女轻语，「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很温柔，永远都会尽力去做正确的事。为了同伴，他们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
明明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但零二对于这少女则完全隔离不开。被沁香包裹的她，缓缓渗入自己的空间，好像她们曾无数次一同这般彼此依偎，说着无数的悄悄话。
「……你没有搭档吗？FRANXX的搭档。」，零二问，她奇怪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些。
但在意就是在意。
「他在安全的地方，和被剪枝的同伴一起，远离战争，能够幸存到和平的时代。」
「……是吗？」，意料之外的话语，但零二竟不可思议地想要相信。明明剪枝对于FRANXX的寄驶员来说是最为严厉，和死亡相提并论的惩罚，但到莓的口中都变成了虚构的故事，就像恐吓小孩子的妖怪诡谭。
「13部队的大家都是这么相信的。」
「……翠雀，能飞呢。」，樱发少女又说。
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响起，莓像是想起了些许美好的回忆：「多亏了以前认识的一个孩子。」
「什么样的孩子？」
「我想想……嗯……」
「又丑又脏，衣不蔽体，一嘴尖尖的牙齿，皮肤红红的，头上长着角。」
零二微微皱眉，她莫名感觉冒犯。听起来很熟悉，但她想不起些许具体的回忆。
「但是啊，」，莓话语一转，坐起身，看着零二温柔道，「她笨拙地向人示好，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胆小但也无比勇敢。我和她一起看着天空，就像现在这样，许愿将来有能够飞越整个世界的翅膀。她是一个很可爱，很好的孩子。」
「你很喜欢她。」
「当然啊，Darling，我最喜欢她了。」
樱落的时候，最后的清香由遥远的穹顶之外吹来的风裹挟，从庭院那株樱树到依偎而坐的两人。风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回忆，在零二祖母绿的眼瞳之中生根发芽。
她看见星空，看见盛开的花朵，看见遥远的未来。
「下去吧，这次要好好地和大家打招呼。」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