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TF同人(02莓)』

第34章 续-黑暗时代

「没想到你会操纵这玩意。」

郁乃看着失去右臂的直美单手操控着运输机的操纵杆,显示器上的下方摄影显示运输机的电磁吸盘精准地对准在FRANXX的正上方。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上。」

「啊,接下来是——」,郁乃快速地翻着使用说明书,然后对照着按下了副驾驶对着的某个按钮。

直美颇为费劲地单手将操纵杆抬起,让装着FRANXX的运输架上的磁块和运输机的吸盘接在一起。吸盘相接,机身不安地晃动了一下。

「好了。」,直美调出自动导航系统,将目的地设定在大裂缝附近,「是这里吗?」

郁乃眯起双眼,推了推眼镜:「没错。」

运输机引擎噪音增大,机体缓缓向上爬升。

「暂时就这样了。」,直美做出松了一口气的姿势,「我原先也只是在模拟器上试过一段时间的运输机模拟训练,还以为都忘得差不多了,真是太好了。」

「你从没和我们说起过。」

「那个时候没办法寄驶FRANXX,我只是想找个别的能够成为大人的办法而已。」,直美低垂下双眼说,「我不像广那样,他是特殊的孩子。」

在零二出现之前,直美和广曾经是FRANXX的搭档。但自从广的身体被叫龙的血所侵蚀,那少年操控FRANXX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零二出现之前是这样。和被监禁式留在了13都市槲寄生的广不同,直美则是被大人们决定遣返回花园。不幸的是,返回的路上运输器遭遇了叫龙的袭击。袭击中出现了数名死伤者,其中便有失去右臂的直美。

在她苏醒之前,13部队的孩子们一直以为直美已经丧生在了那场袭击中。

郁乃下意识地想起了她交到自己手里的那块芯片。

蹊跷的是,直美虽然在刚苏醒的时候说出了那些话,但是在休息之后她似乎又全然不记得了。

——就像,一道及时销毁的指令一样。

之前在鸟巢的时候满和五郎也是一样的状况。

同样的,除此之外直美再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

郁乃有些想法,但她觉得那块芯片里确实有着自己想要的解答。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人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郁乃拍了拍直美的肩,试着对她做出一个笑容。

「是吗?是……啊。」,直美意义不明的附和着笑了笑,「以前的日常,已经不见了。」

郁乃却看出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直美?」

「没什么,我只是……」,直美犹豫了一下,「我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事罢了。」

她说着这些,观察着郁乃的脸色:「不我不是说是坏事,」,她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我知道大人们曾经对待孩子们的方式并不算好,我一直觉得他们就像对待道具一样——」

「你在紧张什么啊,直美。」,郁乃关切地说,「你是我们的伙伴啊。」

「——在我错过那么多之后?」

「……」

「当然了。」,等郁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犹豫而后悔了。

「直美——」

「……没什么。」,直美避开郁乃的目光,「我会习惯的,我会的。」

驾驶舱陷入了冰冷的沉默之中,郁乃多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她最终还是察觉到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直美之所以会想要来帮助根本没有驾驶运输机经验的孩子们运输FRANXX,想必也是想要融入现在的集体吧。

这种空气一直持续了很久,最后先开口的还是直美。

「关于刚才的话题。」,她看着机窗外湛蓝的天和下方的灰白色云海,偏光玻璃使得阳光并不刺眼,「大人们虽然不是什么友好的存在,可他们总归是给予了孩子们生存方式,并且让大多数的孩子们遵循着生存到了今天。」

「直美……我们是经历了生死存亡的战斗才幸存下来的。」,郁乃说,「我们推翻了一个充满着木偶线的体系,仅此而已,就算不是我们,别的孩子早晚也会做出一样的事。」

「不……我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直美说,「我只是觉得……我只是害怕孩子们所相信的,所追求的,他们的希望和未来是另一个骗局。」

「我——你们将要进行的战争,真的是通向未来的方法吗?」

郁乃对此做不出任何回答。

就像那时候的莓那样,她相信了什么才会选择重新融合进星实体的意识之中,而她所相信的终会引导她去到理想的终点吗?

关于那天发生在零二和莓身边的事,郁乃所知道的只有樱发少女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其中又充斥着厌世和自责,难以分辨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不过多亏了之前突然来访的叫龙公主,郁乃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星实体是叫龙公主口中的唯一希望,而她将希望托付给了莓。

零二费尽全力将莓从这该死的使命中解脱了出来。

然后,然后便是纯位数和未来的死。

战争中的死亡总是来得突然无比。可郁乃不知道这究竟是否算得上不可逆转的意外,就像叫龙公主将星实体托付给莓的理由。

本是互相敌视的两个种族,中间的战争持续了百年,就算有VIRM在其中挑拨,可这裂痕怎会如此轻易地修复——即便不是修复,叫龙公主为何会选择相信一个人类的孩子?

只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叫龙的血吗?

郁乃百思不得其解。

可苦恼的思索不会让旅程变长,她们很快便到达了大裂缝。

「在那,」,郁乃指着荒原中央的一整块平地,上面已经停着金雀,吊兰以及其余十数架量产的FRANXX。

「好。」,直美将自动导航关闭,左手扶上操纵杆,微微调整着机身向目的地驶去。

她们此次运送的是在花园找到的量产型FRANXX,据叫龙公主所说她能够给这些机甲进行脱胎换骨的升级,甚至可以摆脱绑定寄驶员的桎梏。

换言之,这些量产型有一部分是给失去FRNAXX的孩子们准备的,其中也包括9’s。

「你说……你们把纯位数和未来葬在了13都市的废墟里?」,直美突然说。

郁乃愣了愣:「啊,没错。」

直美在醒来后不久便从伙伴们那里听闻了纯位数和未来的事情。这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但直美并没有让那些心情控制她太久。

「莓也在那里,零二是这么说的。」,郁乃想了想又说。

——原来的莓,应该这么说。直美并不知道另一个莓,或者说她的躯体在花园。知道叫龙公主可以赐予『死去』的孩子以躯体的事实对于孩子们来说难以分辨是好是坏,甚至危险。可为什么他们没有告诉直美……或许是单纯的忘了,又或许……

『你是我们的伙伴啊。』,郁乃的大脑被她自己曾说出的话刺痛了一下。

就连零二的事也是,直美所知道的也只有郁乃告诉她的,贤人为了顶替她的空缺而派来的奇怪的少女。

仅此而已。

「等你们出发之后,我会去那里看看。」

失去了手臂的直美没有办法参加FRANXX的战斗,比起被告知无法参加,她选择了主动退出,就像她沉默地接受了发生在现在的一切光怪陆离的事情一样。

机身微微颤动,运输机悬停在停机坪的上方。郁乃按下之前的按钮,将量产型投下。沉闷的响声伴随着卷起的尘幕,FRANXX落在了正对着金雀和吊兰的位置。

运输机最后停在了停机坪的边缘。

没有人前来迎接,他们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和叫龙的公主进行作战会议。

于是告别的时刻只有两人。

「……我会在这附近的。」,直美看着舱口的郁乃,「等你们回来的时候。」

回来?郁乃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笑话。

「好。」,她点点头,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那么……你会准备些奖章什么的吗?就像,就像大人们会颁给孩子们的那种?」

「如果你们能快点回来的话。」,直美难得的笑了笑,她用仅存的手臂朝着舱口的郁乃挥了挥,「……也许吧,也许。」


临时帐篷在空中看上去不大,但内部却是能容纳四十多个孩子的大型空间。

郁乃推门而入的时候,叫龙公主正好看向她。

——令人发憷,就好像从内到外全部都被扒光了一样。

郁乃尽力不去看她,向着角落的13部队的伙伴们靠拢。

那看上去娇小而危险的女性站在帐篷的中间,除了广其他人都离她远远的。9’s的几人则环绕着广和叫龙公主,和其余的孩子们形成了某种不完整的三层圆环。至于为什么9’s会在这里,广只是说他们有着自己的理由,从而达成了某种共同的目的。

「我错过了什么吗?」,郁乃问向看上去稍显紧张的心。

「没有,才刚开始。」,心摇摇头,「而且能和叫龙公主说上话的暂时只有广而已,这会花上很长时间。」

「零二还是没有来么?」

「她也许不会出现了。」,心再次摇摇头,「不只是莓的事情。她不知道从那个设备里得到了些什么信息,总的来说——她似乎很提防叫龙公主。」

「……广呢?」,郁乃压低声音说,尽管她不认为这样就传不到叫龙公主的耳朵里。

「广的意思是,」,心小心地做了个叉的手势,大抵是指不能全信。

那就是说用FRANXX的通讯在战斗中随机应变的意思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郁乃的心头,不过这感觉很快就消散了,毕竟他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同样掩藏秘密的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多说些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护送灵舡到火星附近,对吗?」,广的声音传来,郁乃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叫龙公主微微颔首:「届时,星实体和妾身的存在……会使得同胞在……很久之前搭建的……虫洞开启……」

「星实体现在就在火星附近——那么我们将灵舡送进虫洞,任务就结束了?」,广看了看周围多少都有些动摇的孩子们。几乎没有人完全相信他们的交谈,或者说在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

「没错。」

「等等。」,开口的是9’α,他抱着双臂,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灵舡是贤人计划中的一部分,我们9’s曾经在鸟巢的地下监督过它的建造——这不合理。」

「妾身只是……借人类的手……变了一个你们……人类的魔术罢了。」,叫龙公主很勉强的用人类的语言说道,她的表情因为脸部肌肉的运动而显得有些狰狞。

也就是说,贤人在鸟巢的下方建造了灵舡,而与此同时,叫龙公主用自己的手段在他们的鼻子底下安放了一个无人知晓的Gutenberg级。但自始至终VIRM和9’s所知道的只有灵舡——鸟巢下方『唯一』的秘密而已。那么VIRM那时想要从孩子手里抢回的也不过是那所谓的『唯一』罢了。

可郁乃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魔术……照你的说法,你是用某种方式控制了那时候的建造者——甚至干涉了我们的所见。」,一头红发稍稍有些凌乱的9’γ说,唱反调似乎让他很是紧张,「就像之前在大裂缝时对我们所做的事情一样——13部队死去的那几个人也是这样的吧!」

孩子们中间响起微弱的附和和不安的低语。

「纯位数和未来……」,郁乃身后的五郎咬着牙低声道。

「可你们在这里……有选择是否……战斗的权利。」,叫龙公主说道,「做决定的不是……妾身,而是……你们自己。」

「我只是不懂——」,9’α开口说,「你是怎么骗过贤人们的?」

叫龙公主将视线转到金发少年身上,几乎就叫9’α向后趔趄:「妾身……并没有骗过他们,妾身骗过的……只是他们的傀儡……你们的大人们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VIRM就在天空之上……包围着这颗星球。」

帐篷内陷入了一阵令人发寒的沉默。

「而突破这层防御将是我们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广依旧打算继续接下来的议题,虽然他的表情也十分凝重,像是在苦苦支撑着,「在宇宙中的战斗和我们以往所经历的战斗完全不同。」

他用立体投影投射出地球和VIRM在地球外设防的假想图,VIRM的包围圈是星实体在很久之前传回的,呈蜂巢状的弹性封锁网,根据地球的自转而具有一定的流动性。大裂缝上方的VIRM最为密集,而越向地球另一端VIRM的舰艇便越稀疏。

「在轨道进行战斗时,我们尚且可以用星球作为标识辨别方向。」,投影渐渐变化,红色的箭头冲击着VIRM的防御网,「但一旦阵线拉长——这是不可避免的——FRANXX之间的讯号连接就会越发不稳定,甚至中断,辨识自己和敌人的方位也会极为困难。」

「所以,灵舡必须在先锋阵线中。」

「为什么?」,有孩子问道。

「灵舡……不仅仅是粉碎VIRM的武器……也是信标。」,叫龙公主解释道。

「据我们所知——和叫龙公主的描述,灵舡并非普通的叫龙舰艇。」,投影变成了一个形状奇诡,体积巨大的叫龙舰艇,大约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灵舡。与此同时,投影也投射出了这舰艇的结构剖析图,标注出的注释密密麻麻,甚至有许多并非人类的文字。

「广……妾身来说吧……」,叫龙公主打断了还想要继续解释下去的广,「从妾身嘴里说出来……也许更容易……信服。」

「妾身的种族……成功地储存了反物质……并成功地将其湮灭……的能量……用作能源。」,她说,「灵舡的内部……就是数个巨大的……反物质反应堆。」

「灵舡……原本是VIRM窃取……同胞的科技……用来吞噬这颗星球的武器。」

「而现在它……将会由星实体……运送向VIRM的母星。」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旦VIRM发现灵舡的动向,必定会想尽办法来进行拦截。」,广将投影换回星球,聚焦在大裂缝上方的轨道,红色箭头的中央辐射出一圈圈波纹,而被波纹触碰到的VIRM舰船全部都发出微弱的闪光。

「而拥有大量反物质的灵舡将会辐射出高能的引力波,就像灯塔一样将周围的一切都标识出来。」

而孩子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护送这样一个长明的照明弹穿过VIRM的层层封锁前往星实体身边。他们并非独自作战,可叫龙绝大部分的军队都集结在了星实体周围。

「无论是VIRM,叫龙,还是FRANXX?」,9’δ问。

「无论是谁。」,叫龙公主说,「妾身说过……这将是一场……残酷的战斗。」

帐篷内部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嗯,残酷……」,最后是9’α打破了沉默,「数量的差距,战力的差距,这里的孩子们甚至几乎都是第一次离开地表进行作战……我们的胜率太低了。」

「恕我直言……」,他接着说,值得注意的是,他说这话时看着的并非叫龙公主而是广,「就这样拿出一套说辞让孩子们去什么宇宙,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反物质反应堆的舰船——这东西可比所有的VIRM加起来还要危险——」

「我们9’s有我们自己的理由,但让别的孩子们参加这战斗不应该出自某个人的一厢情愿。他们有着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家园,也有着对着安稳的未来的憧憬,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自己也曾说过战斗已经结束……」

「他们愿意跟随你和叫龙的公主演这一段作战会议的家家酒,这是他们对你的信任。但这份信任也许不会让他们强迫自己接受你的价值观进行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斗。就算他们愿意,但这份疑虑和不安也会毁了那最后的一丝胜算。退一万步讲,你愿意——」,这金发少年正对着广,用不可置疑的声音说,「——你愿意用自己的这双手给他们送上一个黑暗的未来吗?」

「——你,有这种觉悟吗?」

没有人喜欢这群曾凌驾于所有孩子的少男少女,但他的说法倒是十分中肯,不如说也代表了大多数在场孩子们的想法。孩子们轻声议论起来,不安与不满交错融杂着,这种不安绕过了默不作声的叫龙公主,却对这空气中央的广而言几乎是一种折磨。

可广并没有给予反驳。

这黑发少年低垂下头,身形因为近日的操劳而更加单薄。

「……你说的对。」

他看上去憔悴极了。

「可是我……」,广关掉了投影,「我们……原本就是作为战争的兵器所诞生的。」


他的耳边响起炮火的轰鸣,他的眼中充斥着硝烟,钢铁和鲜血。


夜,却并不能算是夜。曳光弹和照明弹轮流加强着鸟巢内的光亮,闪烁的炮火刺痛着所有孩子的视线。

「郁乃!他们还在不断地下落!」,广指着显示器中央的量产型FRANXX。

刚落在战场中央的机甲看上去重心十分不稳,这看上去可不像是经过训练的寄驶员会犯的错误。

「可恶——这些家伙作战完全没有规章!」,作为吊兰中枢的郁乃说道,「他们完全是在浪费弹药,误伤的次数也高的奇怪!」

正如郁乃所说,一架看上去较为完整的敌方FRANXX正对着已经完全失去战斗能力的己方FRANXX倾泻着炮火,明明寄驶舱都近乎粉碎,里面的孩子或许只剩下『一部分』了。

「后面——」

吊兰猛地腾空而起,后方而来的炮火扑了个空,击中在方才的敌方FRANXX上引发出剧烈的爆炸。这些镇压孩子们的FRANXX所携带的武器似乎是针对FRANXX而开发的,炮弹的碎片几乎能切碎量产型坚固的机甲防护,甚至穿透本应防护的最好的寄驶舱。

隐约中,鲜血在炮弹的硝烟中泼洒而出。

而吊兰此时已经将枪口对准了方才瞄准他们的敌人,四束能量束精准击中了敌方的四肢,瞬间瘫痪了对方的行动。

绝非致命伤,可被击中的敌人在倒下的一瞬间就被另一个FRANXX爆炸产生的碎片冲击躯干,几乎被截成两半。

广的控制迟钝了一瞬,吊兰僵硬的躲开另一发炮弹:「这样下去没有尽头啊——」

「稳重点,广——」,郁乃皱起眉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能操控鹤望兰之外的机体的,但是这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我知道!」,吊兰再次发射出一束能量束,打断了向他们举起武器的FRANXX。

虽然是突如其来的袭击,甚至这袭击来自孩子们再熟悉不过的FRANXX,但占据上风的很快就变回了身经百战的一方。胶着的战斗堆积着一层一层的钢铁和尘土,间或有鲜血染出浅浅的一小片。

耗尽了子弹,便将武器作为棍棒。

当棍棒弯折,便使用双臂的装甲。

当装甲损毁,便用尽全力冲击。

就是这样的战斗,FRANXX的数量不断减少,机甲之间的距离也愈来愈近,变成了赤裸裸的肉搏。

即便是几乎可以做到百发百中的吊兰也是如此。

「郁乃!剩余的弹药——」

「最后一发了!」

吊兰看着正对着它的量产型,这是从天而降的最后一机。巨型运输机在战斗中被流弹所击毁,袭击的FRANXX也失去了援军——或许它们本来也不剩多少了。

「该死……」

就情况而言,面前的FRANXX依旧弹药充足,但对方的攻击太杂乱无章,以至于闪躲变得较为容易——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广……如果凑近的话,或许可以击穿对方的核心。」

广用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战斗,几乎所有的FRANXX都扭打在一起,援助看来是不可能的。

「——那就这么做。」

吊兰猛地腾空而起,双翼的散热片发出最大的功率,向着敌对的FRANXX俯冲而去。

「小心——」

广操控机体灵巧地躲开了飞来的炮弹,就在他趁着对方装填的时机险些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吊兰的脚后跟突然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是来自被扯飞的某个FRANXX的手臂。

「啊!」,与FRANXX中枢相连的郁乃痛呼出声。

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可这灵巧的机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地上。

巨大的冲击一直延伸到寄驶舱内,广的头狠狠地撞在靠背上,他的眼前一白,几乎失去意识。

等他的眼前不再是重叠的破碎的世界,耳边不再是单调的尖锐鸣叫的时候,敌对FRANXX的炮孔已经抵在了吊兰的寄驶舱正前方。两机紧紧地贴在一起,对方大约是想通过近距离攻击直接解决掉棘手的敌人。

「广——」

没有迟疑的时间,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火的按钮。

他本来只是想争取一些时间的,想着随便哪里也好,只要能中断对方的攻击。

可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坏,吊兰的能量武器也正好对着对方的寄驶舱。

或许是距离太近,在光束击穿对方机体的时候广看见了面前FRANXX机甲上大抵是被流弹划开的裂缝。

透过裂缝,他看见了两个裸露的肌肤上满是输液管和电极片的,双眼失神的孩子。

孩子们的身体十分干净,毕竟肮脏的硝烟不会殃及蚕蛹里的幼虫。

那些输液管,大约输送的是黄血球吧,广只来得及产生这一个念头。

然后,光束击穿护甲,粉碎了一切的阻碍,射向繁星点缀的夜空。


广至今还觉得自己的脸上沾满了鲜血。

敌人的也好,同伴的也罢。

「我们的战斗……永远都不会结束。」

「能在这里的,每一个,每一个都是能对着同类下杀手的恶魔。」

充满着冒犯与指责的辛辣言语,可帐篷内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广你在说些——」,郁乃皱起眉头,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五郎拉住了手臂。

她不理解地回头看向那高挑的少年,可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那些死在鸟巢里的所谓的敌对的孩子们,不过是FRANXX博士没能成功藏起来的,被做成纯粹的兵器的消耗品罢了。就像在大裂缝的战斗中被迫殉爆的26部队和37都市一样。

「我们重建了一个家园,没错。」,广低垂着头,像是在自责一般地发泄着,「可我们并不属于那里,即便我们渴望着安稳,渴望着满是奇迹的未来——」

令人意外的是,9’α似乎有点听不下去了:「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广自暴自弃一般地说着,他抬起头直视着金发少年,「我只知道,无论是否主动出击,我们也都会死在FRANXX里——这本就是我们的末路不是吗?」

「喂!广!」,郁乃挣开五郎的束缚,挤过人群站到黑发少年和叫龙公主的面前,「你在说些什么啊!就算这是场不得不打的战争,你说出这种话也只会自损士气不是吗?」

说完这些,她稍稍鼓起勇气看向叫龙公主:「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很遗憾。」,娇小的女性摇了摇头,「妾身已经……不再拥有……那样强大的能力了。」

「妾身的生命力……来自于这颗星球……可这颗星球……正在枯竭。」

大抵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用人类的语言,而非直接将作战的意念强加给孩子们吧。

「无论有没有……人类的帮助……妾身都会跟随……最后的同胞……」,叫龙的公主看向郁乃,一双墨蓝的眼瞳中没有威吓没有压迫,只有深深的看不见底的执念,「去结束……这场早在6500万年前……就该结束的战斗。」

「你们只是……需要时间去想想……」,叫龙公主这么说着,「而现在最缺少的……也是时间罢了。」

郁乃再次看向广。

广已经抬起了头。

「我们只有一个结局。」,他突然开了口,看向在场的所有孩子们,「而我们在结局前能够选择的只有拼死一搏和绝望等待罢了。」

「VIRM的舰队已经包围了这座星球,如若失去了叫龙的防御,它们摧毁这颗星球只是时间问题。」,广的语气不容置疑,「届时,我们只能缩在花园里,连背水一战都算不上,连藏匿的角落都找不到。」

「但是,我们还有星实体和灵舡,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看着每一个孩子的双眼,像是要把他们都记住一样,「VIRM会对我们围追堵截,会给我们设下天罗地网,会倾尽一切来打败我们。」

「花园的地下有着和我们一样的孩子,」,广说着,在帐篷里慢慢地走动起来,像是在说给每一个人,「可他们的手上没有同胞和叫龙的血,没有经历过我们的噩梦。」

「战斗,无尽的战斗深入进我们的骨髓,我们所拥有的只有伤痕累累的过去。」

「我们将经历最残酷的生离死别,我们将和死神共舞,而那与此交换的可能到来的美好的未来并不属于我们。」

「我们战斗是为了生存,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


「——为什么是我们?」

有孩子轻声地问。

——为什么我们非得面临这些?

——我们只是,只是想要生存下去而已啊。


「是啊,为什么是我们?」,广重复了一遍。

「——因为只有我们可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承担一切的战争,承担一切的罪恶,承担一切的毁灭。」,他的眼瞳里闪耀着火,「只有从无数的地狱幸存下来的我们才可以。」

「而我们也将会成为VIRM的噩梦。」

「那些死去的,那些沉睡的——」


「他们没有这个资格。」


空旷的房间有一扇用洁白的窗帘遮挡起来的窗。

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小小的洁白的单人床,上面躺着娇小的有着一头蓝发的少女。

少女沉睡了很久,并未死去,却也毫无呼吸,就像某种美丽的瓷器。

零二轻轻坐在少女的旁边,那是原本放着呼吸机的位置。

『如若code:015被叫龙的公主给予了新的身体,那具身体现在大约正像是失去水的植物一般——和失去叫龙而渐渐枯竭的这颗星球一样——慢慢死去吧。』

「明明……」,樱发少女撩开莓脸上的一缕散发,接下来的话消失在喉咙里。

没有新陈代谢,就像是时间静止在她的身体上。

「……」,零二撩开莓发丝的手顺势抚摸着她的脸颊,从指尖传来的是稍稍有些陌生的冰凉。

如若不是这具身体不会腐烂,或者就连零二也会觉得她又死去了一次。

樱发少女想说些什么,可是她那些涌上心头的全都组成不了语言。

她最后将手轻轻放在莓的手上,像是对待易碎的宝石一样甚至不敢施加上一点力道。


微风拂动窗帘,阳光又透过窗帘照射进来,静谧而平和,就像在槲寄生时的那个房间一样。

「……我,接下来要去找你。」,不知道过了多久,零二终于说到。

「幸存下来的孩子们也会去,」,她难得的纠结起用词来,「但是……我大概会是一个人吧。」

他们有着更远大的理想,有为了那零二并不懂的理想而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做的牺牲,确切来说。

「我只是想……」

她的话语又止住了,明明没有人听得到的。

她只是想在莓的身边罢了,或许是出于愧疚的补偿,又或许是出于她也不甚明了的某些情愫。可她不愿意这些虚假而做作的借口成为自己去这么做的理由。

「我只是……」

她大约是回不来的,这一点倒是和那些孩子们差不多。

接下来的事,就像在黑夜中摸索,谁也不清楚。

可那些怪诞的,遥远的,肮脏的,充斥着谎言与死亡的过去,和她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那些美好如阳光笼罩樱树,午后惬意的下午茶一样的日子,也与此无关。

——『我只是,想要这么做罢了。』

零二的手轻轻撤回,她从床边站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瞥见床铺上的蓝短发少女在温和而柔软的阳光和微风里慢慢的,从发梢开始轻轻地化作无数的亮晶晶的粉末,萦绕着,萦绕着,然后静静地消散在静谧而又平和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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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抱歉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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