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TF同人(02莓)』

第41章 观测(其一)

观测1 ω

六千五百万年前,尤卡坦。

巨大的叫龙都市像是一座黑压压的乌云覆盖着这一整片近乎一万平方公里的平原。拔地而起的超巨型聚居区像是从这乌云中窜出的数百根圆柱形木桩,信号灯绘制出的代表着数字的符号在建筑的顶端一闪一灭。

某一幢聚居区中层的角落,不到一百平米的公寓里,彻夜未关的立体投影正用最低音量播放着早间新闻。

『……与火星的贸易战再度升级,显然半个地球月之前在土星环的冲突显然已经成为了火星方面紧抓不放的所谓『专制力证』,目前双方的政府都在表示将会在近期于月球展开的国际交流会议上对此进行进一步的磋商……另一条新闻,近几日地球联邦最高议会下属调查局对非法编辑基因的调查力度再次加大,据调查,甚至有一部分脱离联邦政府的恐怖分子正使用类似的技术创造出新的生命体……』

被大过头的衬衫罩着的娇小身影贴在生物材质的落地窗上,在两层分子厚度的障壁上压出一个鬼灵精怪的孩童身形。她的头上还未生长出犄角,除去身后拖着的缓缓拍打着地面的可爱尾巴,看上去和数千万年后的人类除去肤色之外并无多少差距。

她才从培养皿里出来没几天,对窗外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在看什么呢?小公主?」

墨蓝色皮肤的短发女性看着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声言语着。

「……」,女孩吚吚呜呜了几声,声带却没有办法像身边的女子那般正常运作。

「……」,对此颇为不满的她没有进行第二次尝试,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了窗外的巨型建筑物。

彼时正是日出时分,可正东方的巨型阴影阻挡住了半个天空。女孩似乎有些焦急,呼吸稍稍显得急促,眉毛也紧紧蹙起,好像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

「我们的小公主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另一个衣着和长发都十分凌乱的额头长着犄角的女性从落地窗正对着的卧室房间钻了出来,眯缝的双眼表明这具身体显然还没有完全苏醒。踉跄了几步,这女性撞在门前高高堆起的文献。写满了黑色文字的白色纸片和显示屏同样细薄的电子报告书立刻在房间里飞散起来,像是雪崩一样顷刻间就蔓延到了落地窗边上。

「哎呀哎呀,真是倒霉。」,差点摔在地上的女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艰难地保持着平衡,然后发出「嘿哟 嘿哟」的声音蹦蹦跳跳的一路趟过地上杂乱的东西,直到摔在女孩身边那位女子的怀里。

「哎呀呀。」,她又发出这样意义不明的声音。

「……」,短发女性只是用力推开了她,她的注意力从刚才就一直放在眺望着窗外的女孩身上。

「……不就是些过期资料吗?小公主诞生之后这些就都是些废弃物——」

短发女性狠狠剜了她一眼,长发女子便立刻闭嘴了。

「那……小公主在看什么呢?」,她一边嘟囔着自己待会会收拾整齐的,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是日出吧。」,短发女子自言自语般说,「就像保留着生物本能的你我一样,追寻着大自然的温暖。」

「……哦。」

可这里能看到的只有黑压压的巨型聚居区,还有漫天飞来飞去川流不息像是大型蝗群一样的空中交通工具而已。若是建筑物顶层的公寓或许有机会见到阳光,可她们所在的楼层一年四季能够沐浴的只有室内自带的人造日光。

「比起阳光,——你听到那些媒体怎么称呼我们了吗?」,长发女子顿了顿,确定对方有在听自己说话才继续控诉一般大声说道,「恐怖分子,恐怖分子!」

短发女子『噗嗤』一声,露出整齐好看的洁白尖牙,调笑道:「那——,被你我称为编织的这项创造出小公主的基因技术如果真的被全世界认可,那之后出现的盛景……你我与在这城市中心投下中子弹的恐怖分子又有何异?」

长发女子挠了挠脑袋,她感觉对方在偷换概念,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那随你吧。」,她虽然是世界顶尖的基因工程师,可在这短发女子面前显然有时智商会短路,但她始终不认为这是她的原因。

这是因为爱,没错,爱与和平!

「说起来,APE给我们的消息传递到了,说是这里已经被纷争调和局的下属调查部门追踪到了,我们得尽快搬走。」,短发女子冷不丁说。

「……啊?!又搬?这都今年第几回了?」,长发女子大惊,急急忙忙地将随意挂在身上的衣服穿好。

可短发女子又『噗嗤』一声。

「骗你的,把衣服穿好,这里暂时很安全,至少在小公主能够完全脱离培养皿之前我们都不需要考虑安全问题。」

「……哈。」

爱与和平真是廉价。

而在两人谈话中被数次提到的小公主显然对理解不了的谈话有些烦躁。尾巴拍打地面的频率彰视着这些许的不满,一双蓝色的眼瞳滴溜溜地从窗外转向身边的两个大人。

「……」,吚吚呜呜地嘟囔了几声,她又对自己的声带和嗓音不满起来,张开嘴巴露出一嘴色厉内荏的乳牙,发出满含着奶音的吼叫。

温软的手掌闻声覆在她的头上,顺毛一样轻轻捋着她的头发。

「……」,女孩发出近乎称得上婉转的低吟,烦躁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么可爱的孩子,真的能成为同胞的救世主吗?」,长发女子禁不住问道。

为了战争而将同胞性命视作草芥,将这颗星球的能源视作粪土的最高议会明面上禁止所有的基因技术,背地里却不断地利用着基因编辑技术批量生产着可怕的被称为叫龙的战争机器,那些东西,真的得靠小公主去解决吗?

「这可是你我共同创造的,世界上唯一的,最完美的存在,她一定会的。」,覆在孩童头上手加重了些许可以称之为责任的力道,「我啊,姑且还挺相信那些哄小孩的童话故事来着的。」

「小公主啊,你长大之后一定会觉得很懊恼吧,让你诞生下来的居然是两个幼稚科学家的独断专行,」,短发女子对着那一双闪耀着灵动光彩的蓝色眼瞳说着她这一辈子所说过的最残忍的话,「对不起啊,把爱与和平这样的遮羞布做成你的襁褓,妄图让你成为终结战争的刽子手——」

「可时间真的不多了……」


——「虽然总有一天你会听懂我今天的话,可是小公主,我可爱的……孩子。」


——「很抱歉这么说,快快长大吧,结束一切的『战争』。到那时候,这该死的星球的该死的日出,你想看多少次就能看多少次。」


『砰』的破门巨响突然从门厅传来。

「——!!」,长发女子惊恐的喊着对方的名字,可短发女子只是从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我只是想让你最后能多睡一个安稳觉的。」

数个黑色的身影闪进室内,机械运作的声响充斥着拥挤的空间。

「可这一次真的跑不掉了,对不起,我真的尽力——」

杀人凶器的嚎叫响彻。

……

大家都死了。

洁白的纸张浸透了墨蓝的血,近乎漂动着铺散在整个房间的地面。

孩童的尾上沾着血,嘴角沾着血。两个女子抱在一起,胸口的大洞还在汩汩冒着鲜血,黑衣人也尽数没了呼吸,无一例外被某种无形之物震碎了全身的骨骼,变成肉泥诡异地死去了。

满身鲜血的孩童吚吚呜呜,她露出嘴中尖利的牙齿,胸口的伤口不断地自我修复着。

「……不,起。」

「对,不,起。」


过了很久,或者也没有很久,女孩的眼角微微颤抖起来。

随着泪花渐渐弥散视线,她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异样感觉。

都市中央,莹蓝色的光之粒子从虚空中显现,它们纠缠盘旋,描绘着舞蹈着,花瓣零落而下。

「……」,转过身子的女孩看着那无视了一切的物质,突然浮现在咫尺眼前的巨大的由光芒组成的人形。

一缕细微却可见的光之绸缎缓缓顺着那些零落的花瓣流动而下,在都市浑浊的空气之中连接着所有的微粒,似乎是将它们也变成了同质一般,画出几何层面极为美丽的线条,穿透了女孩面前破损的落地窗。

女孩下意识地伸出手臂,那些光芒便好似找到了凭依的藤蔓一般缠绕上来,给她带来了一个明白晃眼的世界。


「未,来……」


她轻声言语着,而这话语好似在沿着时间画下轨迹。

苍白的世界之外,巨大的能量释放席卷了整座城市。一切的有形之物,行人,建筑,钢铁,言语和信息——

一切的一切都在湮灭消陨,蒸发在地面的太阳里,宛若星辰坠落引发的冲击在这升起的太阳之外形成一重接一重的不断出现又不断消散的烟尘,那是血肉与钢铁,生命与造物的毁灭。


观测2 选择

在卡丽娜关闭寄驶舱的下一秒,一个女孩——不,准确来说应该属于少女范畴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少女看上去并不十分清晰,比起真实存在的躯体更像是属于虚影的存在。以至于卡丽娜在看到她的时候率先怀疑起自己的双眼。

「嗯?」,她揉了揉眼睛。

可是那有着一头蓝短发的少女虚影依旧在那里,在寄驶舱的中央,属于卡丽娜将要作为小白鼠进行实验的位置上。

「卡丽娜·米尔扎博士。」,少女的虚影终结卡丽娜疑问的同时却也让她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你好。」

卡丽娜呼叫安保的声音随着喉头的蠕动咽下食管,她皱起眉头看着面前虚影一般的少女。

少女身材娇小,相当可爱的面孔,穿着类似学校西装的制服类服饰,左耳鬓发由简单的素色发卡夹起,面上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双带着浅浅哀伤的灵动眼睛。她的身形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稍显虚渺,却泛着微弱的光芒,像是由无数的光芒的粒子拼凑而成。

人类的外表,但毫无疑问这少女绝非卡丽娜见识了数十年的『普通人类』。

卡丽娜没有急于发问,只是皱着眉头继续看着面前的少女。

直觉告诉她随便发问——随便对面前的存在做出定义似乎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而那蓝短发的少女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微笑着说:「谢谢你的谨慎,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也会在这里的原因。」

——也会?

「卡丽娜小姐,你还记得你观测的那个幽灵吗?」

——幽灵?

抱着必死的念头走进寄驶舱,她的棺材,卡丽娜几乎将大脑全部放空,将不负责任扔给维尔纳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可事到如今,她又不得不把那些困扰了她许久,苦于纠结其缘起缘末的东西重新塞回脑子里。

意识到少女在说些什么的卡丽娜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你是说——你是,那个叫龙的幽灵?」

——可是,她的额头上并没有叫龙应有的犄角——

仿佛是在回应这句话一样,少女的额头闪烁出光芒,一双与卡丽娜研究过的叫龙所具备的并无二异的犄角竟隐约浮现。

「我对自己的观测只能维持基本的定则,与这定则以及其相关的细节乃至其产生的影响则不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少女抚上自己的额头,那双犄角便消失在掌心。

紧接着,她又说:「如果可以的话,请称呼我为『莓』吧。」

「『イチゴ』……」,卡丽娜默念,「水果?」

——啊,还真的不会变成草莓啊。

「我知道一定程度的未来,但这未来同样会因为你的举动而产生分歧,你我拥有的秘密时间只有一小会。」,莓说,「五分钟之后,外面的研究人员就会因为无法探测寄驶舱内的状况,也无法开启舱门而被迫直接进行实验。他们不在乎——当然,这也是因为贤人——APE之中的一个会亲自前来视察,失败与否,如果实验不进行下去死的就会是那些研究员中的一个。」

「那……莓,你是来宣告我的死亡的吗?」

「就我所知的众多分歧而言,是的。」,莓的反应对于卡丽娜而言显得极为冷漠,「卡丽娜·米尔扎,你将会死去。」

寄驶舱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卡丽娜低头看着被防护服包裹着的手脚,这些纸张一样的防护当然无法抵御死亡,只是多少能够将她死前的生命体征记录并传输到外面的终端里,再然后,她就只是一页报告纸足够塞下的数据。

「那,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莓眨了眨眼:「当然可以。」

「即便这可能会改变我死去之后的未来?」

这少女微笑起来:「肉体失去生命体征,大脑停止活动,血液失去温度,哪怕留不下任何分子层面的残留,你所做出的选择都将以另外的形式延续你的生命——从你让维尔纳一定要见证那个『幽灵』的那一刻开始,未来都将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以你的『指令』发生分歧,那将是你的延续,是你的福祉也是你的罪孽。」

「这是你的生命可以承担的重量,也是维尔纳的生命必须承担的重量。」

卡丽娜看着莓,听着她诉说这一切。

——不合理。

可是这人类主宰的世界早就疯了,卡丽娜想要去相信些——诡异的东西。

比如奇迹。

她想自己确确实实是会死去的,无关少女如何说,这是这个愚蠢的实验必将产生的后果,侥幸的想法只是自我的安慰。

对FRANXX的研究,对叫龙幽灵的研究都是愚蠢的,这一切不过是在将人类自己逼上绝路。

她想自己对维尔纳说的那句话也确实是愚蠢而不负责任的。

可正因为这些愚蠢的连锁,注定的死亡降临在她的头上。

可是,她还有『未来』。

维尔纳也还有未来。

人类还有未来。

纵使这未来或许依旧愚蠢。

「我选择,为我的选择付出代价。」,卡丽娜用坚定地目光看向蓝短发的『死神』,「请将我变成……『幽灵』。」

「这是必然的结果,但——你只能存在一瞬。」

「那么,请允许我——」,卡丽娜用力从鬓角扯下一根带着毛囊的头发,「——给未来带去一份礼物。」

她为什么会选择会给未来带去一根头发,卡丽娜自己也不甚清楚,也许只是此刻的自己并没有多少能够选择的物件。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寄驶舱里突然升腾起异常的热量,剧烈的抖动像是引发了一场地震。她慌忙抓住手边的仪器,看着在如此剧烈的震颤中依旧静静矗立的少女。

「——不询问我时间吗?」

莓轻轻摇摇头:「那是我无法干涉的时域,量子的存在不可预测,但是你的观测者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自己的观测者?

不等卡丽娜想出个所以然,莓已然向卡丽娜伸出一只手,说着好似奇幻故事一般的台词:

「来看看你的未来吧。」

卡丽娜失语一笑,将手轻轻放在莓伸出的掌心。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一个扭曲空间的透明球体在两人之间骤然升起。剧烈的能量波动在球体的周围缠绕爆发,飓风在狭小的寄驶舱内席卷。火花迸现,恣意地在球体的周围飞转坠落,好似微型的璀璨流星。

「——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纯粹是出于科研者的好奇——」

「——你存在于多少的时空?多少的未来?」

莓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或许未来因为这句话出现了某种程度的改变,又或许没有。

「我所能干涉的,只有我的观测者们的选择,而这得问一个女孩。」

「女孩?」

少女第一次露出近乎灿烂的笑容,飓风和热量都仿佛消失了。

「一个有着一头樱色长发的,漂亮又善良的好孩子。」

「——我的Darling。」


再睁眼,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维尔纳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卡丽娜?是你吗?」

于是卡丽娜看见了莓所说的未来,也明白了自己让维尔纳看到的幽灵究竟是谁。

她将手中自己的头发轻轻扔在维尔纳眼前的桌子上。这头发是如何完成这次物理层面无法解释的时空跃迁的,卡丽娜不知道,也不想多想。为什么会给一个曾经喜欢接触禁忌科学的家伙留下一份实验材料,卡丽娜同样不知道。

用不着想那么多,她拍了拍正仰在椅子上流泪的维尔纳的肩膀。

「辛苦你啦。」

身体正以可怕的速度被空间所蚕食,而这就是她想说的一切了。



观测3 青葙

叫龙和VIRM的拉锯战还在不断进行着,死亡与毁灭或交替或同时上演。坠毁的青葙在战场的边沿燃烧着,四散的机体碎片上遍布火光,浓浓的黑烟从火光之上升起。

「呐,未来,我们要死了吗?」,纯位数努力想要无视胸口的剧痛,向着模糊的视野中躺在地上的双马尾少女问。

他看不见少女的伤势,自然也分辨不出她到底失去了几成的身体。

「……也许吧,纯位数你也许能活下去,我大概是……没那个机会了。」,未来的声音混沌无力,确确实实像是个垂死之人会有的声音。

「真会说些怪话。」,纯位数冷笑一声,「肯定是你活的比较长啊。」

「……真是傻瓜。」

「你也是啊,笨蛋。」

「呐,纯位数,你说,为什么都到最后了我们还要这样拌嘴啊。」,未来像是用挤出笑容的嘴唇在说话,因而她的声调除去那一部分将死的虚弱又稍稍上扬,依旧听得出过去活泼亮丽的影子。

「……那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纯位数感觉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连带着脖颈上的头颅都格外沉重。

未来发出了一声断断续续的叹息,然后轻轻咳嗽了几下,像是缺氧了一样发出可怕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她才平静下来,而这时候纯位数也终于看清了穿透自己胸膛的青葙的碎片,鲜红的生命正汩汩从碎片弯曲的边缘——像是血槽一样的结构流出。他无力地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块插在心脏附近的异物,然后又垂下。

「真是该死。」

他的意识稍稍模糊起来,硝烟弥漫的迷蒙视野之中,在未来所在的方向,在某一次险些没能再次睁开眼睛的眨眼之后,一个散发着宛若梦中才会出现的莹蓝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莓……你怎么……」,未来的声音细若蚊吟。

光芒织成的身影蹲了下去,伸出一只手抚摸着什么,大约是未来的额头或者脸颊吧。

「一定很疼吧。」,莓的声音轻轻响起,纯位数听得出来。

「说实话……已经感受不到了。」,未来说,似是有些哽咽,「那些本来应该感受到……疼痛的地方,似乎都不在了……」

「莓,不要让,纯位数,看到我这样。」,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被他看到的话,肯定又要说些……讨厌的……话。」

「你在说什么呢,未来还是和原来一样可爱哦。」,莓的声音是纯位数从未听过的,极具温柔的声音,像是安魂曲,像是摆渡者在吟唱的歌谣。

「13部队的其他人看见也会这么说的。」

未来破涕为笑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她突然用力说道:「可是,可是,我好害怕……」

「我不想死……我不想……我好想,好想活下去,好想,回到槲寄生,好想和,大家再去一次海边……好想……」

「未来。」

纯位数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几乎是潜意识的,沾染着生命之热的泪珠从眼角落下。

「莓?」

「未来。」,那光芒织成的身影几乎伏在了地上。

那少女方才还在哭泣,此刻却好似陷入了另一种情绪:「我看不见你……真奇怪啊,明明刚刚还是早上的。」

「明明是早上……可是,好困啊。」

「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吧,未来。」,莓轻柔地说,「你和纯位数已经很努力了,等你再醒过来的时候……」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听的人已经闭上了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再也不会有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了。

「对不起。」

纯位数视野中的黑色脉动着,他看着那个身影逐渐靠近自己。视线摇曳之中,熟悉的面孔逐渐清晰。像是与这片大地的残酷肮脏做出对比,莓的全身上下一尘不染,连飘散的硝烟都不能在她的面孔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莓?未来她——」

「她已经睡着了,这场战争和满是荆棘的明天再也不会伤及她分毫。」

纯位数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是他此刻唯一能出口的悲伤,而剩下的则随着那些流逝的血滴向大地,拥抱泥土,迎接自己的结束。

「……你真的是莓吗?」,但他终究是有疑惑的,毕竟他认识的莓不会发光,也不会对未来的死如此泰然。

「并非你所熟悉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

「纯位数,还记得你认识的莓是什么样的吗?」

「我认识的……莓。」,纯位数在如今的状态下几乎不可能保持话语的主导权,于是他的思维漂游起来,抓取着记忆里的蓝短发少女,和13部队碎片的时光。

「……」

若是干脆的用一些形容词去概括亲近的人,总感觉有些被言语所束缚着,甚至显得生分而陌生,像是脱口而出的变成了另一个修饰简化过的符号。胸口的痛楚逐渐麻木,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一些属于这张面孔的回忆涌上嘴边。

他想起莓受了重伤也要拼了命去夺回被叫龙吞吃的五郎和翠雀,想起从天而降宛若天罚的光之长矛,想起满身墨蓝色血液双眼满是对同伴希冀的脆弱少女,那个漫步于沙滩的翩翩身影。她总是很可靠,也带着十几岁少女该有的幼稚,稍稍有些任性的时候也会有火气闹别扭,可她又仿佛将伙伴捂进心头的温柔和与之相等程度的严苛。

可是他没有时间去讲这些故事,没有时间去回忆那些已经消失在过去的影子。

——自己眼中的莓,自己所观测的莓。


「是啊,她……是13部队的最好的伙伴。」

「如果……这一切都是某个故事的话,她一定是……主人公吧。」


莓轻轻笑了出来,那是纯位数熟悉的模样。

「谢谢你,纯位数。」

说着,这被光芒所环绕的少女轻轻伸出手,在纯位数的面前停下:「但是,这故事里的大家都是主人公哦,你也是,未来也是。」

光芒在纯位数的眼中划过。樱花的花瓣在这光芒填充的世界里纷纷而下。

一个橘色头发的少女坐在樱树下,轻轻倚靠着树干,没有扎成双马尾的发尾被微风所吹起。少女的双肩有节奏地微微起伏,像是在哼着歌,也许是一首婉婉的,悠长的,诉说故事的歌。

作者留言

对莓的观测其之一,下一章也许是观测结束后的正常时间线,毕竟该打的还没打完,郁乃和满还在月球边上飘着。也可能是观测其之二,也就是对莓而言决定性的最重要的观测,零二对她的观测,那就主要是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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