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始于此树下
「悠酱不要乱跑哦~」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跟在一名幼女身后,因为体力不支跑得很勉强。
褐色的头发随风摆动,纤细的手臂努力向前摆动着,幼女婴儿肥的脸庞红红的,憋足了劲,眉头拧着,棕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是想把一根掉在眼睛里的睫毛弄掉。
我——达奈悠,一名5岁的小女孩,现在正在出逃。
在拐角的分叉处,我悄然向一个方向拐去。奋力跑了一会后,还是忍受不住眼睛的刺痛停了下来,用手揉了揉。
果然舒服多了。
缓过来后,我开始环顾四周,毕竟我从未来过这里。虽然离家不远,但活动范围总是被小弦限制在房全周围不到10米的地方。虽然我并不知道10米有多远,但它应该很近很近,不用几步就走完了。
对了,小弦就是那个刚刚追着我跑的阿姨,她是父母雇来的保姆。父母不住在这边,但因为事业上的原因我被安置在了这个小镇。据说(小弦说)我的爸爸妈妈非常有钱,多有钱我也不清楚,有钱到能买1万个棒棒糖吗?我曾这样问过她,但她听完后却哈哈大笑,说我还什么都不懂。1万个棒棒糖明明很贵的!要花很多钱的!
周围的一切都和我家差不多,因为都在一个住宅区,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但即使这样也无法磨灭我的好奇心,我继续向前走去。
低矮的围墙背后是一户户的房屋,行走在这样的小巷里哪怕是小孩也会有莫名的恐惧吧。但逃脱的刺激所带来的兴奋感充盈着幼小的心灵,我以狂热的好奇探索着外面的世界走了有两三分钟的样子,我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这里的地上有很多沙子,应该是用来玩的,毕竟上面有各种隆起与脚印,但不知为何今天没有人。或许是天快黑了的缘故。
也就是说——
整片游乐场都被我承包了!我双手叉腰,十分得意地笑了出来。
我正准备巡视我的领土时,发现一个小女孩靠在树边。
什么嘛,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啊。我走到她身边,准备打个招呼,却发现她其实睡着了。
太阳因为快下山而变得火红,将她的脸庞照得通红,高挺的鼻梁将部分阳光遮挡,在脸上又拖出一条阴影,闭着眼,睫毛却在微微颤动,真有意思。
她的脸有些圆嘟嘟的,戳起来应该很好玩。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
似乎感觉到了刺激,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对大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像是用水晶雕琢而成的。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太阳都要落山了,你怎么在这里睡觉?」我以大人的语气询问,而女孩也因看到了陌生人而迅速变得清醒。
「诶诶诶诶…!」她就像兔子一样直接跳了起来。满怀警戒地看着我。没有马上逃跑也只是因为我也只是与她年纪相仿。体型相似吧。
「你家住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为了展现出大人的气概。我双手环抱在胸前发问。
明明都只是同辈人。但却想装成高人一等的上位者呢达奈。心里对自己有莫名的鄙夷感。我们可是一体的最好不要出现两个声音哦~
「我叫达奈悠,你什么名字?」我当然没使用敬语。那太麻烦了。
女孩的眼睛游移了好一会儿。双手的指尖互相搓揉着。为么告诉我名字都这么困难呢?
「潮…潮田。」细嫩的声音缓缓飘来,带着奶油般的甜腻声音十分好听,但在这之后就没了下文。就连完整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吗?闹着点小别扭,我向她的方向踏出一步,相应地,她『唔哇』一声往后跳了一步靠在树上。
我非常想再听听她的声音,因为很好听。气势汹汹盯着她的我应该很霸气吧!
就在我更往前一步时,一双大手从我的腋下穿过,我被举了起来。
这一次的出逃行动。结束了。
「悠酱真是顽皮的孩子呢,害我找了好久。」小弦举着我,略有气喘,我挣扎了一下后她便将我放了下来。
「天已经很晚啰?悠酱我们该回家了。」小弦牵着我的不如说是扯着我往家的方向走。我回过头对潮田说:
「明天我们这个时候继续在这里玩哈一下次就要告诉我你的全名了呢!」
「不要让别人困扰啊悠酱!」小弦拎着我走开。
走了几步,我好像听到了,那奶油般甜蜜的嗓音低声道:
「 这哪叫玩啊…达奈。」
虽然小弦说我家很有钱,但这栋房子看起来一点富裕的样子都没有啦!很朴素的榻榻米,九叠大小的房间,柜子上摆了一个小花瓶,里面也又是插了些干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躺在褥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不管这个世界在白天多么灿烂,到了晚上也就只剩下了蓝,紫,黑这类颜色了吧。那花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的那么漂亮呢?好像我在思考以我的年纪不该思考的问题呢…打住打住。
「呼~」我把身子转过去,看见月光下我的影子,它也裹着被子闭上眼睛,浮现上来的还是裹着被子的影子,但那个影子的人应该不是我,而是属于那个拥有在黑夜都可以闪闪发光的灰色头发的女孩的。因为它也在闪闪发光啊。
做个好梦。
和煦的风把我唤醒,伴随着今天的日出,我伸了个懒腰。
对着镜子梳头时我才发现我的头发似乎要比潮田的发质差一些。她的头发在夕阳得柔亮又有光泽,我的头发就没有那种感觉。突然有点不高兴了。
「悠酱,来吃早饭喔~」小弦叫了我一声。我放下梳子向餐厅走去。
唔……
还是有点在意我的头发。
吃完早饭后小弦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趁其不悄悄溜了出去。道路两旁种着樱花树,在这个时候早已开放,阵阵清香与自由宽广的感觉让我不由得小蹦着走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电视里学来的曲子。穿过小巷我又回到了那个游乐场。巨大的树木杵在沙地里,遮蔽了一大片陆地,看上去很凉快。
我也学着潮田昨天的样子当坐在树边,抬头看着天空。
初春的阳光下,大树的叶子被照得透亮,露出树叶的绿色。光柱落在地上,显着斑驳的树影。这样待着的确会让人懈怠下来呢。
我一边靠着树手一边扒拉着沙子,无意间拍到了什么东西。
「咦?」我把那东西捡起来,放在手上端详着。
是一个全属的樱花胸针,似乎有点掉漆了,看不出是粉色的。就当是我寻宝找到的宝藏吧!我把小巧的胸针放回口袋里然后继续看着天。
这时,有道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子里,能听见很大的脚步声,急促有力。是潮田,她来得真早啊。看来她并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灰色的头发很显眼,她的表情很急切——肯定不是因为我。
在看到我后,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我站起身来和她打招呼。「你好呀小潮田!来得真早——」但她并没有回应,而是向我身后的树奔去,随后在沙地上俯下身开始寻找。
我似乎知道她要找什么了。我把樱花胸针拿出来对着她。
「你是在找这个吗?」果然,她看到后就把胸针一把抓了过来,她的手真细嫩,和她的脸一样。
「这个…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谢谢你……」宛若蜜糖般的声音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我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全名了吗?」
潮田把头偏开,眼睛盯着地面。嘴唇有些发抖呢小朋友。
她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
「我叫,潮田……潮田明日花。」
「这不是很不错的名字吗?很好听啊明日花酱——]
「因为…因为…」潮田明日花又不说话了,脸也更红了。
「因为,奶奶说…让别人知道了全名…就要…就要和那个人结婚…」
她把手指叉在一起,脸上红得可以和夕阳的晚霞相比了,我不禁哈哈大笑。
「笨蛋,明日花是笨蛋!」我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而她则是一脸奇怪,脸上的红霞尚未褪尽,直到我笑累了才慢慢解释给她听。
「你奶奶肯定是在骗你的啦~要亲亲和抱抱后才会结婚啦~!」
而她也终于恍然大悟似的连连点头,发出赞叹的声音。我更加得意,
「所以说明日花是笨蛋啦!!」
灰色头发的少女不好意思地挠着脸嘿嘿笑着,突然觉得她真的好可爱。
「既然来得这么早,我们就来玩点什么吧?!」我提议道,
「可是…要玩什么呢?」
「让我想想……」我托腮做沉思状。
……
所以最后选择了荡秋千。因为我们的身高都不足以在坐上秋千后单独蹬地使秋千摆动,只好一人推一人坐了。
明日花先坐了上去。
我拉住两条铁索,吃力地往后退,在实在拉不动后放开了手。秋千在脱手时开始加速,荡向空中。
「呼喔喔喔~!」明日花一脸兴奋地笑着,而她灰色的长发也随之飘动,在阳光的照耀下果然光亮柔顺。
为了避免被回退的秋千砸到我退到了一旁,秋千慢慢减速,然后停了下来。明日花从秋千上蹬了下来,脸上的兴奋还未消散。
「原来荡秋千这么有意思啊!我还是第一次玩呢!」棉花糖一样松软甜蜜的声音带着激动的语调。
「那…那当然啦!这很有意思的,哼哼!」其实我还从未玩过,因为小弦不曾带我来过这种地方。
「现在该悠坐了,快点!」她拉我坐在秋手上,我双手抓住铁链后,她便拉动了秋千。
我向前摆了出去。
风在我耳边呼啸,眼前的景色快速变化着。脱离地心引力的感觉令人身心舒畅。在甩完以后,明日花跑到我前侧一点看着我在秋千上荡。
我应该很开心吧,因为明日花也笑得很开心。
我高兴地放开双手……诶?我放开了双手。
现在我真的飞了起来。
在秋千的最高点飞出来的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离地面不远了吧?我该摔下地了吧?
现在应该着地了,因为脸已经有触碰的感觉了,也听到了声音。
缓缓睁开眼睛,却只见到了一片灰色的头发。
才发觉我的嘴正贴在明日花的额头上,所以没有啃一嘴的沙子。
我赶紧从明日花身上爬起来,她满脸通红地紧咬嘴唇,这孩子可真爱脸红啊~
「多亏了明日花啊~」我无意间赞美道。
明日花的脸红得要滴血,就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毕竟一个人的脸能红成那样挺不容易的,我要不要去电话亭找警察帮忙?
在我犹豫的时候,明日花说话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刚才想接住你的,但是被你撞倒了。然后悠酱就…亲了我…」
她不敢抬头看我。
所以我们是要结婚了吗?这种说法搞得有些难为情呢。
为了掩盖自己的手足无措,我找借口道:
「这只是意外啦~意外,再说了明日花你还没亲我呢~我们两个还不算要结婚的关系~」
「哦哦——是这样啊…」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脸总算是没那么红了,让我松了一口气。
春天的暖风拂过,将我们的头发与裙子轻轻吹动,地上的沙子也发出绵软的沙沙声。我与这位灰色头发的女孩的故事,便开始在这春天的树下,夹杂着樱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