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神说，要有钱

温，全名温·马尔科姆，修女，并且有着和修女身份相符的慈爱微笑，属于那种比较脸谱化的温柔又善良的神职角色，也是罗安娜·阿尔德里奇的青梅竹马兼后来的恋人，幼年在孤儿院和罗安娜一起长大，因为孤儿院收到女神教的资助而皈依门下。前世在论坛里曾看到过分析，这个名字似乎有很强的宗教意味，不过我毕竟完全不懂宗教，所以也不清楚这篇分析的真假。

说到底，我对宗教与类似的东西本身就很抵触，游戏中温所信仰的女神教简单又纯粹，换言之就是现实世界里根本不存在的清廉教派，这种过于理想主义的感觉也是我不算太萌这对CP的原因。

然而现在理想连渣都不剩的现实更让人难过就是了。

“愿主赐予你祝福，汝，有何欲向主忏悔之事？迷途的羔羊啊。”

“我没有向主忏悔之事，今后也不会有向主忏悔之事。”

面对忏悔室窄窗中传出的声音我如是回复，成为神棍什么的我本来就敬谢不敏，何况现在女神教已经腐烂至此了。

“我此次来，是为了找你的，温·马尔科姆小姐。”

“啊，嗯，我的确有听说过呢，不过在此之前。”

木质隔板的窄窗间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话说把手从忏悔室的窄窗里伸出来真的没问题吗？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只手轻轻地敲了敲旁边的一个木箱，然后灵巧地缩了回去。

木箱封闭的箱体上只有一个钱币大小的开口，里面看起来通向温所在的一侧。

“继续忏悔，可是要收费的哦。”

我摸了摸口袋，常备的零花里还有几枚金银币，将一枚银币扔进箱子后，很快对面就传来了大概是打开木箱的声音，大概是捡起银币的声音，以及大概是对着银币猛吹一口然后放在耳边的声音。

“咳。”，伴随着坐回原位的声音温轻轻咳嗽了一下，“嘛，感谢惠顾，汝来找我的事情我非常清楚哦，汝在找一个人对吧。”

温连我来找罗安娜的事情都知道了吗，也就是说，她果然知道罗安娜的行踪？

“看来，你已经全都知道了呢。”

“嘛，我已经全部知道了了哦，但是，虽然我的的确确很喜欢钱，这种业务还是不承接的哦，而且正好十七岁的声音温柔的银发美少女也不只有我一个嘛。”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正好十七岁的声音温柔的银发美少女，话说这种家伙除了温就没有别人了吧！

“但是，我知道一个能找到汝要找的人的地方。”

明明我在聊寻找罗安娜的事情，然而温却仿佛再说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这个世界的温对罗安娜已经冷漠至此了吗。

但是无论如何，在不知道哪里发生大爆炸之前找回丢失的罗安娜才是第一要务。

整理一下信息吧。

根据父亲大人的交涉秘法，谈判时不要多余地透露自己的信息，所以温之所以假装不认识罗安娜，一定是温也不想透露自己的信息。

而温说“这种业务还是不承接的”，应该是指寻人业务吧，也就是说，温在声明罗安娜并不在她这里，然后，自己也不会帮我寻找吗。

“那么，我能在哪里找到她呢？”

面前的窄窗里那只手又伸了出来，敲了敲旁边的木箱。

我摸了摸口袋，又扔进了一枚银币。

再次响起打开木箱捡起银币猛吹一口的声音后，声音的主人坐回座位，咳了一下。

“南部。”

“南部？”

“马格诺利亚的南部，那里是进行如是交易的地方，只要汝愿意画上足够的价格的话，嘛，但是未成年进入这种地方可不好，我也不清楚汝的年纪，如果因此犯错的话，就需要在神的面前赎罪才行，但是，本教会正推出疯狂星期四活动，现在赎罪的话可以纵享88折，还有海量大礼包——！”

原来如此，专业的情报交易处吗，情报交易往往和黑道相关，这就是未成年人不方便进入的原因吧。温说了需要付出足够的价格，但是我手里的钱真的足够吗。我把玩着手里的金币如是思考着。

就在这时，随着手指不小心一滑，两指间捏着的金币飞了出去，之后随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进了箱子中。

几乎就在瞬间，木箱被拉开，然后传出什么东西趴在地上啃咬金币的动静。一时间我有种听见虫子进食的厌恶感，这枚金币还是不要了吧。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忏悔室的隔墙忽然被拉开，一身修女打扮的温身影出现在隔墙后方。

话说这个隔墙是能拉开的吗？！！

“啊……多么纯粹，多么神圣——我果然没有看过，汝就是得到神恩典之人！来吧，与我一同聆听神的教诲——唔——！”

我一把推开神棍模式全开的温凑过来的脸，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这个神棍的样子真的好恶心！温的手臂仍在空中胡乱挥舞着，随后一把抓住我的手。

“请务必，聆听我们所侍奉的神的故事！”

才不要啊，无论是在游戏设定还是这个世界都听过很多次了啊！

然而面前的温依然自顾自陶醉地解说着。

“祂曾以不同姿态出现于人类的历史，祂正以自己的方式维系着世界的平衡。”

通关过游戏的我知道，温最喜欢讲述的，是关于这个世界的女神的，古老的传说，然而——

“祂是世上一切福祉的化身，是浮动却精准的天平，是看不见却存在的手——”

温的描述，却和我所知的女神的故事，有一道巨大的裂痕。

温握着我的手，拉着我从忏悔室中走出，随着视野逐渐开阔，教堂式风格的建筑在我面前如画卷般展开，却与我在游戏中所见的教堂相去甚远。

我始终忽视了一个事实。

“女神教已经腐败至此”，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如今温已经被金钱彻底腐蚀，并且温在游戏中，是笃信女神教的信徒。

然而，这其中缺少了一个容易忽视却必要的条件。

“我将带汝面见我们的神，我们终生侍奉信仰的伟大存在——”

我因过于刺眼的光辉不禁转头，再次确认时，教堂建筑的正中心，本该放置神像的位置处，一块巨大的黄金赫然矗立于我的眼帘。

“汝啊，欢迎来到黄金神教的教堂。”

温张开双臂，我未曾注意的那只手上满是珠光宝气的戒指。

“真理，以及财富的大门永远向汝敞开。”

半小时后，拖着丧尸一样步伐的我从“黄金神教”的教堂里走出。

什么啊，黄金神教是什么啊，哪个奇怪的教派会把黄金当做神明崇拜的啊！

“黄金大神是众神之神，位于众神顶点的存在！神说，要有钱，于是世界上便有了钱。黄金大神掌握着这个世界最根本的秩序，那秩序如律法般不可改写，简称就是黄金律——”

停停停停停，赶紧在脑海中的这家伙说出什么可能涉嫌侵权的话之前中断了回忆。

话说我也质疑过这种东西的合理性啦，要崇拜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女神一类的对象才对吗？结果这家伙振振有词地“但是女神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信女神的才奇怪吧，每天饭前都要‘啊，感谢女神予我衣食’，这帮家伙能吃上饭纯粹是因为有钱吧。”

可恶，区区神棍竟说出这么现实的话来！

“教堂中心这块巨大的黄金？嘛，当然是假的了，真的黄金都被存在银行备用了，哎？‘明明是黄金神教的教堂，摆在中心的黄金却是假的’？那么，女神教的教堂会把真的女神摆在教堂里吗？”

啊啊啊气死我了！咬手帕咬手帕咬手帕，我是脑子搭错了弦才会和神棍辩经！

“所以，黄金大神才是仁慈又公平的主宰，本来这份爱和美好应该传递给世上所有人的，但是——”

黄金易位税。

提到这个课税制度的温，口中充满了怨恨。

伊浮尔兰卡的课税制度，黄金易位之时，刻于其上的特殊印记便会消失，而私自交易无印记的黄金即是重罪，若想再次刻上印记，就需要收取十分之一作为税金。

因此，经手越多的交易，所付税金就越大。

“权力压迫之下，黄金大神的恩惠不能自由传播，这是何等悲伤的事实！但是，黄金大神有九十亿的名字，祂变化无常，总能冲破世俗的禁锢，即使一张轻薄的白纸，印刷之后亦能附上祂的权能，啊，使祂自由，这即是‘赎罪’……”

没救了。

这家伙已经彻底没救了。

话说马格诺利亚绝大多数神职人员好像都是这个打扮，也就是黄金神教现在好像是这里甚至是国家的主流宗教？

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吧！

总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温发出了邀请，要不要成为我的人什么的，结果果然被拒绝了，也是呢，现在温的地位恐怕年入不知多少，肯定不会来我这边给我当手下的。

结果，温的豹变完全没有解决方法吗。

苦笑着收场的我，只能先找到罗安娜再做打算，这样想着，最后问了一遍温是否真的不清楚罗安娜的去向，结果果然得到了否定得到回答。

于是，我决定今晚先带着莉亚去马格诺利亚的南部，温所说的“情报交易处”所在的地方。

啊嘞？好像温没有明说那里是情报交易处吧。

嗯，不过大概就是那种地方吧，一定。

“真的，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送走来路不明的女仆后，温独自喃喃着。

在马格洛利亚银行借走如此巨款的人，历史上还是头一个。利息的账单会很惊人的吧，不过想必她也还得起就是了。

“你，要不要成为我的人？嗯，不愿意吗，也是，真是遗憾啊。”

脑海中女仆的声音响起，那个人无论举止还是表情都毫无破绽，而且最终她脸上那种仿若无所不知的微笑，让温总觉得有些心生寒意。

自己是觉得对方应该是百合而且对自己的外貌很中意才会那样说的，所以果断拒绝了她。但难道说，这句话还有其他深意吗？

“错觉……吧。”

而对方忽然在最后唐突地询问自己是否知道罗安娜的动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罗安娜，那孩子自从那次离家出走后就杳无音讯，明明如果能找到罗安娜的话，自己也很想找到她的。

“温大人！”

黄昏时分的街角，一位神官急匆匆地跑来。

“愿黄金大神保佑汝，发生什么了，如此慌张？”

“我们找到罗安娜大人了！罗安娜似乎被谁控制，我们已经趁对方不注意，把罗安娜大人解救出来了！”

“真的？在什么时候？！”

始终披着温柔笑容的修女，此刻的表情明显有些焦急，

“就在今天中午。”

“中午，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当时想告诉您……您说有重要的客人，一切都等之后再说。”

确实，那个借了一大笔钱款的女仆的确是贵客，但是毫无疑问，现在罗安娜比起她要重要得多。

“……嘛，也不晚，说来，绑架了罗安娜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酒店的线人说，是两位女仆。”

“女仆？”

“……其中一位，正是今天借走大量钱款的那位。”

心中泛起糟糕的预感，那个女仆脸上无所不知的微笑再次浮现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绑架罗安娜，自己利用罗安娜的计划暴露了？这么说她是国王的人？还是说女神教？

罗安娜将要做的事情，明明必须不能被任何人知晓才行，温焦急地咬起了指甲，但下一秒，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

如今，想要利用罗安娜达成同样目的的，并不是只有自己而已。

“让罗安娜坐上马车赶往西部，然后把我们伟大炼金术师的信息和行踪透露给‘他们’。”

“您……您的意思是……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温望向教堂阴影下匆匆离去的身影，喜悦自心中涌出。

只要投下饵食，鱼儿自会上钩。

然后，事件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最终将通向自己计划的终点，并且，黄金神教还可以摆脱所有的嫌疑。

“啊，黄金大神，我听到了您的感召，感谢您赐予我的灵光一现。”

她闭目祈祷。

就差一点了。

最后一点。

那柄始终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次一定——

一声清脆的碎裂，将温的思考拉回现实。

身边，推车旁零落着四散的高脚杯碎片，一旁的修女无助地颤抖着。

“对，对不起温大人，我……我听说今天晚上有重要的宴会，所以有些着急，怎……怎么办啊……这些高脚杯……我没法赔偿……”

“嘛，虽然是贵重的高脚杯，但汝毕竟全心侍奉着黄金大神，这次就宽恕汝吧。”

“感……感谢温大人！”

并且，从康斯伊索尔家族企业里买到这种玻璃制品并不困难。

看着被夕阳染红的玻璃碎片，温的思绪有些飘忽。倏然，教堂滞留的白鸽们忽然跃作一道白线，杂乱的扑簌声中，气浪穿过马格诺利亚光洁的门店汹涌而来，狂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汽吹过温的修女服的长裙，使无法睁开双眼的她脚下几欲失衡。

“嘛，真是不小的风呢。”

呼号着的风，仿佛诉说着什么一般，但温就这样充耳不闻地折返教堂。

那声音便是最后的警告——但彼时的温尚不知晓，亦无从知晓。

风暴，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