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序曲终章

虽然名利场中，康斯伊索尔夫妇可以说如鱼得水，但康斯伊索尔的宅邸往往相对冷清，夫妇二人喜欢在宅邸外的宽阔会场接待客人，而这座古老而典雅的宅邸，只留给家人和真正的贵客，而今天，到访的人便属于后者。

而且虽然尊贵，却是不请自来。

鲜红绸缎织成的披风直接拖在地上，而它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这出自伊浮尔兰卡最优秀裁缝的作品蒙上灰尘，只是昂首缓步行进，身后身着黑衣的影卫平时都散发出危险气息，此刻却也敛藏杀气卑微地随于其后，那位领头人——当今伊浮尔兰卡的国王以高傲的俯视的目光环视四周：如果平时的话，但凡有人看到他头顶的黄金王冠，便会当场跪拜，然而今天康斯伊索尔的宅邸偏偏无人执勤，这下该如何打听那位将影卫吓疯的神秘女仆。

“给‘那个’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吧。”

之所以今天国王会不请自来，其目的无非一个：寻找德雷克谵妄中的恶魔女仆，在试探同时，尽可能地搞好与那个怪物的关系。

“是的，陛下，请您过目——”

一位影卫上前跪在国王身前，将包装礼品的盒子打开，其中赫然陈列着一副黄金的十字架，然而那副十字架外形已然扭曲到可怖的程度，使人仅仅看上去便寒毛倒竖。

“这是……礼物？”

“是！”影卫用略有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我等从传言中调查得知，恶魔最喜欢吞噬灵魂，于是四处请教，才得知伊浮尔兰卡最杰出的雕塑家便是在用‘灵魂’创作，碰巧他的这个作品‘信仰’既昂贵又看起来……可能会让恶魔喜欢，所以在下斗胆选用了这个！”

“啊……那位大师的作品啊，嗯，果真是他的手笔呢。”

国王微微颔首以示赞许，同时在心里抹了一把汗，幸好刚刚没有口出暴言，自己身为贵族中的贵族，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对艺术这种高雅之物一无所知。

说到底，他自己对礼物这种东西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不然临行前必然会再三检查，但现在对方是恶魔，礼物本身有没有意义都很难确定，表明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挥挥手示意影卫收起盒子，国王压低声音问道。

“潜入的事情，怎么样了。”

“按您吩咐的，‘红杰克’已经潜入了。”

国王稍微松了口气，即使自己的突然造访没能找到恶魔，那个始终一身红衣的潜入专家也应该能在公爵府上得到些许情报才是。

就在这时，一位女仆从宅邸转角处现身，而她看到国王后却意外地没有躲闪，而是径直走到一行人面前，优雅地行了一礼。

“各位早安，请问是来见公爵殿下的吗。”

领头的影卫赶紧否认，“不……就不需要公爵殿下出门迎接了，我们来这里，是来找一个人，喂，女仆，你听过‘莉亚’这个名字吗。”

“诚惶诚恐，这正是本人的名字。”

“是目标，保护国王陛下！！！”

气氛一瞬间紧张至冰点，寒毛倒竖的影卫们纷纷涌向自己的国王，将其护在身后。

“退下。”

影卫们警惕地看向面前的女仆，小心地让开一条通路，而国王则表面镇定地走到女仆面前，将准备好的礼品递过。

“哎？送给我的吗，为什么？”

“你……拥有不凡的力量。”

站在传说中的恶魔女仆面前，国王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面前的恶魔并没有庞大到夸张的魔力，但是，身为伊浮尔兰卡“人类”中的最强者，国王清楚地明白魔力量不是一切——面前那魔力的厚重感，只有历尽最艰苦的战场，献祭无数强敌的亡灵才有可能炼成。

“这礼物只是一个开始，我敢保证我能许诺你更多。”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感觉立场反过来了吧。”

立场反过来？难道说，这个恶魔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自己才是许诺的一方吗？

“啊，我的意思是说，应该是我给您礼物才对吧。毕竟——”恶魔微笑着，仿佛对自己毫无恶意一般。

“——今天是您的生日嘛。”

冷汗顺着国王的脊背滑落，周身议论的声响在那一刻仿佛都模糊了起来。

“不，陛下的生日，在几天前就已经过了才对……”

没错，今天才是伊浮尔兰卡现任国王，阿尔弗雷德·卡尔·伊浮尔兰卡的生日。这个故事应该从先王讲起，准确地说，是先王们。

当今国王的母亲露西娅与她的孪生弟弟卢卡斯同日出生，按照传承，国王退位后二人同时作为国王接管了伊浮尔兰卡，作为关系向来和睦的姐弟，二人于同天各自举办婚礼，并计划生养王储，然而姐姐的孩子早两日出生，于是乎他的孩子，也就是现任国王阿尔弗雷德获得了国家的继承权。

然而，真正的阿尔弗雷德此时根本并未出世，露西娅听取了神官的建议，提前让一位借来的婴儿受洗，再待阿尔弗雷德出生后将其替换。露西娅死后，弟弟卢卡斯独揽大权，或许他隐约之中察觉了阴谋，才会在自己去世前留下废除阿尔弗雷德继承权的口谕。

国王惊慌地后退，知道这个事情的人早都已经不在了才对，为什么面前的家伙能够知晓？他想起那些自己影卫们从康斯伊索尔宅邸中获悉的传言：有一种恶魔能够预测万物因果，世间一切秘密都将在祂眼中洞悉。

忽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惊得国王差点跌倒，一个破烂不堪的“东西”被抛上高空，而后狠狠摔在众人面前。

“‘红杰克’？！！”

众人不敢相信，为何潜入路线向来缜密，从未在任务中被发现的红杰克会失手，而且变成了这幅惨状。

“抱歉，让几位受惊了，在这里也是常有的事情。”女仆对此异状只是稍微欠身以示抱歉，仿佛这种事情在公爵府上只是家常便饭。

这里太诡异了，赶紧离开这里——国王拼命压住自己如是的想法，将手中的礼盒递给面前的恶魔。

“像你这样强大的存在……有没有兴趣为了更多的‘礼物’而行动？”

“您说笑了。”恶魔女仆摇了摇头，“我怎么能算是强大呢。”

真是谦虚啊，国王不禁感慨。

不，不对，他忽然战栗。

的确，面前的女仆毫无疑问是公爵手下的恶魔没错，但从没有任何消息证明，公爵的恶魔只有一个。

忽然一股巨大的杀气向着国王奔腾而来，那庞大而致密的魔力仿佛要将空间本身摧毁一般，使国王一行不由得跪倒在原地。

国王压住内心的恐惧，小心地回头确认，而后，看到了‘那个’。

和“那个”相比之下，面前的女仆仿若只是凡人：旋涡般涌动的魔力，和使人无法站立的恐怖杀气，漆黑的躯体无法看清肢体五官，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不见底的幽暗，那怪物的旁边，两个被捆绑少女正露出惊恐表情疯狂挣扎，难道这种怪物以人为食？自诩绝非信仰虔诚之人的国王在此刻唯一一次认真地祈祷，但愿女神塞拉菲娜的传说不是杜撰，但愿伊浮尔兰卡的高墙亦能像传说那般，将这漆黑阻隔在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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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销毁药水的时候突然就爆炸了，罗安娜，是你干的好事吧！

话说在我把药水扔进壁炉里的那一刻，正好从烟囱里钻进来一个全身红衣服的家伙，额，应该不可能吧，圣诞老人什么的应该不存在吧。

——被炸飞到天上的时候，不停地在想这种奇怪的问题。

哦呦两个试图在混乱中逃跑的炼金术师&修女发现！待我生擒之！

结果回到宅邸就看到国王一行人围在莉亚旁边，你丫的是搭讪吗，想死的话可以免费cos路易十六哦。

“啊，大小姐！”

国王一行人匆忙撤退后，莉亚看到了我，向我跑来。

“那个是什么？什么危险物品吗？”我指了指莉亚手中的礼盒。

“一个奇怪的人送的，明明他的生日却送了我礼物。”

“他的生日？你怎么知道他今天过生日。”

“啊，大小姐可能没有注意到吧。”莉亚指了指头顶，“那个人戴了一个过生日的时候大小姐会给我带的那种头冠啊。”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嗯，就当是这样吧。”

说到生日就要有那个纸王冠了吧，当时找工艺师定作结果没说明材质给我送了个纯金的来，还说什么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的，嗯，除了重一点之外也不是不能用啦。

“是吧，因为那个人穿了一身红袍，我一时间还以为是什么圣诞老人呢，不过圣诞老人什么的毕竟不存在呢。”

“额……没准存在也说不定……”

“哎？大小姐？感觉不像是大小姐会说的话啊……大小姐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嗯，托这两个家伙的福啊。”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出来看看什么情况而已，嘛，您想想看，我只是一届修女而已，哪有可能调配出什么危险的爆炸药水呢！”

“是的是的，我只是一个炼金术师而已，炼金产物爆炸了和炼金术师有什么关系，你在牙疼的时候，会把责任推给牙医吗？不会吧！”

“啊，大小姐，因为刚刚一身黑没看出来，这个衣服不是您平常穿的那身吗，亏得在这种爆炸中还没事啊。”

“毕竟这个衣服是高级魔……昂贵的素材做的呢，莉亚的所有衣服也有这种功能哦，轻便又有防御力……话说，衣服都没看出来，亏莉亚能认出来是我呢。”

“当然。”莉亚的眼中充满坚决，“大小姐，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定会认出您的。”

“啊……这……这样吗。”面对认真的莉亚实在不好意思回复什么，“啊，说来莉亚这一身也不需要再穿了，莉亚现在被父母亲大人收养了的话，也是康斯伊索尔的大小姐了。”

“不，大小姐，只要是能帮上大小姐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做的。”

“那今天数学题也别忘了做哦。”

“唔……这……这个是必须的吗？”

“请您明鉴啊康斯伊索尔大小姐，我可是连‘那个’和‘那个’都不知道是什么，更别说‘那个’了。”

“温，‘那个’是硝酸钾，‘那个’是硫，然后‘那个’是硝酸甘油。”

“……亏你能知道我在说什么呢。”

“嘿，嘿嘿，那是当然，温刚刚说的我都能明白哦，毕竟是和炸药有关的事情嘛。”

“这里难道不应该说因为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吗……”

不管怎么说，距离入学还有足足两年，虽然莉亚现在仍然有很多数学问题不太理解，但我们都还有足够的时间成长，温和罗安娜这对CP在入学前，或许也能洗心革面……可能有点难。

总之在此之前，先洗洗自己这一身被炸出来的黑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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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拉若塔大小姐和莉亚一起查看了国王的礼物，但是那个扭曲的黄金制成的十字架实在是难有用处，于是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零花的拉若塔决定将其偷偷卖掉。在未来，那位雕塑家路过金店，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打上价格标签售卖时，会不禁高呼自己的艺术得到了补全。但我们或许还不该讲述那么遥远的故事：毕竟此刻在康斯伊索尔，还有另一位客人在此。

“国王陛下已经离开了。”

克拉比特帮会的首领哈米什正在会客室惴惴不安地等待，听到公爵殿下的声音后他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国王那家伙为什么到访这里……难道……和我有关？”

而后者露出那可憎的笑容，仿若一切他都已然看透。

“有趣的推论，不是吗？”

哈米什咬了咬牙，可恶的家伙，肯定是明知自己是来谈判，因此特意放出风声，让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国王那家伙竟然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难道说，你已经有了制衡阿科维利亚的战力……”

“看来，你也得到了一切有趣的情报呢。”

“啊……嗯，就是这样。”

“我正是看中了你那个收集情报的力量，哈米什，潜藏在地下的公会肯定有不少康斯伊索尔感兴趣的消息，我期待你的成果。”

可恶，哪有什么情报，自己完全是虚张声势，公爵府上有对抗阿科维利亚的战力什么的，自己完全不清楚，相比之下公爵则云淡风轻地拾起西洋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仔细端详着，仿佛自己就是他下一枚送往战场的士兵。

等等，哈米什想起那天和自己谈判的少女，她身边的女仆可是康斯伊索尔的千金，难道说可以匹敌阿科维利亚的，就是那位大人吗？

“啊，当然会，而我们……在马格诺利亚银行，希望能得到方便，并且——”哈米什确认了一下国王离去的方向，“我们可不想和国王那边结怨。”

“当然，我保证，国王那边，会和不知道你的作为一样的，至于银行的方便——就要看你带来的东西了。”

和不知道一样？明明这家伙已经散布出风声了？是通过康斯伊索尔控制舆论和消息的手段，还是纯粹的武力恫吓？这座深不见底的宅邸，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自己还有‘那个’。

“当然我们会送上感兴趣的东西，不过殿下，在此之前容我先把这个送给您。”

无论怎样的计谋，对于自己来说都不重要，自己从多年黑暗世界摸爬滚打学来的事情只有一个：只要能让一个人为自己的货痴迷、疯狂，那就足以让对方任自己的摆布。

两个手下将抬到府上的礼物的盖布掀开，当它的真容出现时，哈米什的嘴角不禁扬起：因为他从公爵的眼中看到了狂热和贪婪——一如那些所有任他摆布的绵羊一样。

“这……竟然是……”

“这可是相当高级的货，不，不如说，连公爵殿下您可能也未曾见过吧。”

“女神在上，这可真是……最好的礼物了。”

哈米什带着胜利的喜悦，留下欣喜若狂的公爵和手下离开宅邸，但他仍然忍不住想，创世神塞拉菲娜究竟为了选中了公爵，而那位当时和自己谈判的，大约是神的使徒的少女又藏匿在何处，思考中他与一位女仆不小心碰上，正要大骂之时他突然注意到女仆的面孔，于是颤抖地跪拜于地。

原来如此，想必国王那家伙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神使就乔装成女仆的样子，光明正大地藏匿在这座宅邸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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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伊索尔公爵很疲倦，其头痛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女儿的妻子结婚第二天就又穿回仆人的衣服，以及今天国王莫名其妙的突击到访，哈米什和国王同时出现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还好那个从没接触过贵族圈的白痴不难糊弄。

此外公爵还在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上了岁数？放在会客室的西洋棋盘，自己明明记得不是摆成那样的。

一切都太奇怪了：自己之前在窗边看到，突然造访自己宅邸的国王，不知道为什么送给女仆礼物，然后突然就跪下了，难道最近真的很流行女仆吗？

公爵殿下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刚刚辞别的哈米什一行人好像撞到了一位女仆，然后突然就跪了下来。

“早上好大姐头！”

……难道这玩意真的很流行吗？说来前段时间，女儿也是穿着女仆装去的马格诺利亚。

“辛苦了，亲爱的。”公爵夫人从身后走来。

“啊，没什么。”

“哈米什也离开了呢，克拉比特帮会啊……他们真的能保证忠诚吗？”

“克拉比特之前将自己诸多赃款藏匿在了马格诺利亚银行，而现在银行由我们控制，此外，他们还有更多没有解决易位税刻印的黄金，以后克拉比特可就是银行的大客户了。”

“这样啊，如果帮会的人在银行能好好排队就好了。”

“呵呵，是这样呢。”

如今，伊浮尔兰卡大半财富已然被康斯伊索尔收入囊中，而国王也因为未知的原因蛰伏，盘根错节的克拉比特帮会又在此时补全了康斯伊索尔的渗透与谍报能力，虽然未来仍有诸多变数，但毫无疑问，伊浮尔兰卡的政治格局即将改变。

“那可真是太好了，但是——”公爵夫人打开扇子，面色迟疑地看向哈米什的“礼物”。

“我有些好奇，亲爱的，你对这个怎么看？”

公爵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亲爱的，作为贵族，我们必须表现得对这种东西了解又狂热，但是如果说实话的话……”

“说实话的话？”

公爵伏在夫人耳边，小声地说道。

“我觉得艺术家就是一群神经病。”

两人看向哈米什送来的“最高级的货”，那是伊浮尔兰卡最有名的雕塑家的作品，其名为“月夜狂想”，抽象风格的雕塑外观已然崩坏得毫无常形，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形状的话，大概就是一个面对雕像惊恐万状的女仆，和一个昏厥着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小偷。

“最近一定很流行女仆。”

露出招牌的“康斯伊索尔式微笑”，无所不知的公爵如是断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