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绝症？！

如今势力衰微的女神教所能调动的人脉已然不多，或许他们并不能买通医院，又或者真等到谈妥，两个女仆早就放弃了在此治疗，另寻他处——就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前，瘦男子还对如是侥幸抱有莫大的期待。然而，仅过了一个小时，瘦男子就已将粗布衣裳换成一身考究的服装坐在诊室中，甚至于一块伪造的名牌都已经放在了自己的桌面上。

布朗医生

“只是一个伪造的姓氏而已”一笔带过的神父并不知晓瘦男子在事业破产，兄长自杀后隐姓埋名的事实，更不会知晓这个随便写就的布朗偏偏正是他的旧姓，于是颠沛流离的七年后，布朗医生终于在这个虚假的身份下短暂地成为了一次真正的自己。玻璃窗外，女神教乔装的路人正对女仆滔滔不绝地讲述放任病灶不管可能产生怎样的后果——绝症的危险也许就潜伏在身边——乔装的路人如是说。

对于正因兄长孩子的绝症而走投无路的布朗而言，没有比这更讽刺的桥段了。

看起来其中一位女仆受到了煽动，在走入医院前，路人对布朗做出暗号，示意这就是今天的目标。一分钟后，路人带着两位女仆叩响门扉，布朗医生开始了自己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诊疗。

目标是一位看上去冰冷得似有些不近人情的少女，而她好像正是为了给随同的另一位女仆检查身体而来。

诊疗的过程比想象中快上很多，这都得益于布朗贫瘠的医学知识，并非医生的布朗连怎样诊治都不清楚，诊室里的储物间正好放着一台相机，布朗将那台机器拿出来，装模作样地为女仆拍了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又能看出什么呢，但自己也无法再做出更像样的诊断了。

“她没什么事”

装模做样地将照片拿在手里，布朗点了点头。

“是吗。”目标松了口气，“那就好。”

同行的女仆一定没什么事，因为那杯已经调制好的毒药不能送给错误的目标，布朗需要的是让目标相信自己或许有什么病症。

“这位小姐，您看起来脸色不好，我建议您也做一下检查。”

“不，我不可能有什么事吧？我的话……”

“等等，医生，麻烦您了，请给大……请给她做一次检查吧。”

不知道为什么，同行的女仆似乎有些关心目标的状况，这样更好，自己只需要稍加鼓动，然后让她喝下那杯毒药。

“唔……摄像机吗，可是X光光源在哪？”

看着自己用照相机诊断的滑稽演出，目标似乎并没有起疑，只是到处寻找的口中的“X光源”，而布朗则静静等待着胶片吐出，没关系的，很简单的，自己只需要——

“这位小姐，您……您的身体情况……”

只需要一句谎言就好了。

然后，很简单地，面前的人就会死掉，像是不辞而别离他而去的兄长，像是他不辞而别未能道别的父母，像是以后或许也会离他而去的那孩子，悄无声息地，一文不名地离开这个世界。

布朗捏着照片的指尖在颤抖。

他在刚刚还以为自己已经抹杀了所有的感情，然而，如今恶魔尚未能将这个男人彻底附身。

“啊，两位不好意思，不瞒两位，我也恰巧有点急事想要询问一下医生，不过，这件事情可能不方便别人听，请两位在门外稍等一下，千万不要离开，我马上就请两位进来……”

乔装成路人的教徒见状立刻支开话题，一脸谄笑地将两个女仆支到了门外。

“这样吗，好的，那我们在门外等。”

“你疯了吗？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吗？”

教徒一把揪住了布朗的衣领，为了不让门外听见门内的声音，他低声嘶吼道。

“你以为呢？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吗！那孩子只剩不到一个月了，那可是绝症！我比谁都清楚现在该做什么，但是……”

让自己为了那个孩子就去谋杀一个生命，自己这一介凡人，又怎么能做得到？

“关乎性命的事情，我怎么有办法说谎……”

“你怎么能没办法，你怎么敢没办法？！你别忘了，那孩子只有一个月了。”

没错，如果没有钱买药续命，兄长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还有活路。

“……别说胡话了，他又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虚张声势的布朗转过头，却看到教徒脸上的微笑，那是已经看透了谎言的洞彻。那笑容逐渐使他恐惧，进而崩溃。

“好吧，我承认，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是命运也不该这样对待他，至少我不该这样对待他……如果我能替代替他该多好，他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布朗掩面而泣。

“你知道就好，知道的话就该明白怎么做吧。”

他从布朗口袋中拿出那包药剂，倒入诊室的杯子，恶魔的低语从布朗耳边传来。

“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好吧，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原谅我，女神……”

当房门再次打开，布朗使着有些颤抖的声带，对目标说道。

“久等了，我刚给这位先生开具了处方。以及这位小姐，你的身体，只有一点点的问题，但是完全没有关系，因为，我也已经为你开好药了。”

布朗尽量使呼吸平稳，以使自己手中的杯子不会脱手。

“为什么要说那种显而易见的谎呢？”

布朗的身体一震，手中的杯子差点掉落在地上。

“我怎么会说谎呢？我可是医生啊？”

“那么，你为什么不把刚才照的照片给我看看呢？”

这种拙劣的戏法，对方早就已经看透。

“那种谎言太明显了，您手中拿的根本不是治病的药吧？还有，虽然我刚刚就一直想说了，这位假装患者的先生，您的身份我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惊惧暴露在了伪装成路人的教徒脸上。

目标的脸上露出微笑，那是有别于猎手的神情，不是为了玩弄，不是简单的知晓当下，那微笑毫无疑问来自于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我们所有的盘算和计划在他的眼中仿若沙漠中的一粒扬尘般不足为道。

“我已经都知道了。”

她转过身去。

她都知道了，所以呢，然后呢，据说拥有着强大魔法的她，现在不该杀了自己吗？

“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开什么玩笑？我？就在刚刚，还想着怎么杀死她的我？布朗几乎要质问出声音。

“谢谢你，不过，请不要再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了。”

就因为自己的表情吗？究竟是怎样的心怀？才能对一个杀人者展现出如此的慈悲？

“——愿你能度过一个安稳的人生。”

然而，不等布朗继续追问，那个人已经留下这句话，消失在了漫长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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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

我顶着浑浑噩噩的大脑走出医院。

是因为那个吗，因为我最近看的狗血BE小说太多，所以遭到报应了吗。

我回想起刚刚。

那个把我们领过来的家伙，身份一看就清楚了，嗯，就是所谓的医托吧，不知道为什么，医生看了我的片子之后，医托一定要找他谈话，所以出于好奇，我就开了扬声魔法偷听来着。

“你疯了吗？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吗？”

“你以为呢？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吗！那孩子只剩不到一个月了，那可是绝症！我比谁都清楚现在该做什么，但是……”

诶，什么？绝症？怎么这么突然？不不不，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听错了……

“关乎性命的事情，我怎么有办法说谎……”

“你怎么能没办法，你怎么敢没办法？你别忘了，那孩子只有一个月了。”

果然是绝症啊！我就说为什么大夫拿着片子的时候，手指都在抖！说起来，莉亚刚刚也是很担心地让大夫给我看一下诊，我的脸色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别说胡话了，她又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好吧，我承认，虽然她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但是命运也不该这样对待她，至少我不该这样对待她……如果我能替代替她该多好，她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呜呜呜，这医生真是个好人啊！

明明见证了这么多生离死别还能保持着如此的同情心，甚至还想要代替他人患绝症，究竟怎样的心怀才能拥有如此的慈悲之心啊。

最后给我的所谓治病的药什么的，就是那个吧，所谓的安慰剂或者什么东西，对绝症患者善意的谎言吧，呜呜呜这种世道还有这么善良的人……

绝症吗。

说起来，最近听到的绝症梗好像莫名的多，这种事情我本来以为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道别医生回到旅馆的我，依然是魂不守舍。

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穿越成为别的世界的角色之后，身体灵魂什么的不稳定吗，呜呜呜，竟然只有一个月，这样下去，我的CP该怎么办啊……

不不对，我突然意识到，现在甚至不是该想我CP的时候。

夜已渐深，我看向一旁熟睡的莉亚，如今的莉亚已经比刚进入宅邸时长高了不知多少，但是在我心中，她还远远没有成为大人。虽然考虑到我之前种种的恶行，莉亚就算我哪天消失不见了也不一定有多难过吧，但是，莉亚毕竟是以我名义收养的孩子，我如果不在了，父母亲大人会不会直接把莉亚扔掉。

虽然莉亚在这个世界的概念上已经成年了，但是又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呢。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

当天夜里，我启用了隐身和飞行的魔法，前去寻找我的父母。然而，赶到宅邸的我却听佣人说，父母亲好像前往了马格诺利亚长廊。于是我又飞到长廊附近的康斯伊索尔商会总部，在塞巴斯的指示下了解了父母的位置。等到看到我父母亲的时候，两人正在康斯伊索尔家族企业某个支部的会客室里，似乎正在查看着什么文件。

“来了吗，真是很晚的时间啊。”

父亲大人脸上露出无所不知的微笑，然后母亲大人——嗯还是看不到眼睛呢，不对，父母亲大人不是无所不知的，我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们才行。

“父母亲大人，我有一个一生的请求！”

“是吗，既然你这么看重，那就说来听听吧。”

求求您了，能让莉亚……成为两位真正的女儿吗？

母亲大人惊讶地用扇子挡住了嘴，而父亲大人则是沉吟了片刻。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是吧？”

“哎呀~原来如此！”

“明白了？父母亲大人，您们都知道吗？”

“嗯，是的，我们都知道的，包括你这段时间里在马格诺利亚的所作所为。”父亲大人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诶？也就是说，父亲大人已经知道了我得绝症的事？

等等，也就是说我最近三倍贷款，外加间接导致了一大笔钱被烧焦外加扔进洗衣机的事情也知道了？！

“所以让莉亚成为我们的女儿，也就是说，那个意思吧。”

“虽然不知道说的是哪个意思但应该就是这样了，呜呜呜，请父母亲大人千万好好对待莉亚……”

“嗯，这样啊。”父亲大人揉搓着下巴苦恼起来，“那样的话要举办一次大型的仪式呢……”

谢谢您还惦记着给我开追悼会！但您未免也太积极了吧！

“哎呀~是的呢，拉若塔也差不多该到这个年纪了呢~”

才没有呢！我今年才16岁呀，16岁！就算加上转生之前的年龄，也不会到该死的年纪了呀！话说父母亲大人说话好过分！这绝对是生气了吧，呜呜呜，也是，毕竟我好像借出了一大笔钱……

“啊！说起来，最近我特别中意一个乐队的演出呢~举办仪式的话顺便也能把他们找过来，真是太好了呢~”

“很好的方案啊，亲爱的，这样的话来宾也能热闹起来吧。”

“不不不，父母亲大人，这种时候说这个太早了吧！不如说这种方案真的有必要当着我面说吗？”

“说什么呢拉若塔~你可是仪式的主角哦，仪式途中你可是要一直在场的~”

呜呜呜呜虽然我在场但我实际上已经不在了啊呜呜呜……

“父母亲大人……难道……难道你们对此一点都不介意吗？”

“嗯？介意？”父亲大人略加思考后露出明白了的表情，”哦，虽然是贵族，但我们可是那种特别开明的类型，对此可以说是完全不在意，不如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开明过头了啊你！哪有开明到对女儿绝症毫不在意的父母啊！

“说来惭愧，我在仪式上要用的讲话词都已经想好了。”

好过分！父母亲大人今天真的好过分！呜呜呜呜呜，借款什么的确实是我的不对啦，但是就因为这个就这么绝情，我明明以为这么多年和父母亲大人相处的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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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有希望了。

从父母亲大人那里离开的我，在街上毫无目的地游荡着。

“安心吧，我们肯定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莉亚的。”父母亲大人这么说，可是父母亲对待我的态度绝对是在生气，这样的话，绝对之后会迁怒莉亚的吧。

莉亚要变成少女漫画里那种受尽压迫欺凌的庶出女儿了！

“唔唔唔……怎么办才好。”

要给莉亚留一笔钱才行，可是莉亚毕竟是住在公爵府上，如果留下现金也只会被查封——毕竟我的钱也是父母那里要来的，无论我留给莉亚多少钱，父母亲大人如果查清钱款来源然后以此为由要求莉亚还款的话，就毫无意义了。

“先生，请查看今天的报纸……”

“这应该是早报吧，怎么这个时间了还没卖完？”

“这……这是因为……”

就在我正身陷苦恼中时，街边一位报童引起了我的注意。马格诺利亚商业街即使在晚间也常有人来往穿梭，一位绅士打扮的男子刚递给了报童一张赎罪券，正拿起报纸查看着。

“哼，这种分析纯粹是不理解黄金神教的伟大理念，也不了解赎罪券体系的人，这些报纸恐怕是女神教给你的吧，总是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当然会不好卖。”

“抱歉，那份报纸可以给我一份吗。”

我掏出一张赎罪券，递给报童。

“谢谢惠顾——啊！这……这张赎罪券……”

“等会，女仆，你给的赎罪券面值太大了，回去小心被主人骂。”

“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理会一旁捏着胡须的终年绅士，“这只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对我而言，没法留给莉亚的钱完全是身外之物。

“嗯？”

我突然注意到报纸上的内容。

《赎罪券骗局揭露》

虽然自称坚不可摧，但赎罪券体系有着最为致命的弱点——按照黄金易位税税法，所有金银等各类钱币都会被以特殊材料刻出的刻印标记持有人，一旦欠款被非持有者获得，刻印就将消失，下一个持有人必须缴税才能到官方的税务所重新刻印。

相比传统钱币交易，赎罪券虽然简便且可规避税法，但赎罪券一旦被抢夺，无人可以查证原有主人，正因如此，赎罪券存在的最大错误就是滋生抢劫与盗窃等犯罪，对此，始作俑者黄金神教具有不可推卸的……

“……就是这个”

“怎么了？”

我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就是这个！

是的，如果我留给莉亚一笔赎罪券，那么父母亲只要宣称这笔钱是被非法转交并出示证据，就能通过法律将这笔钱轻易拿回。

但是黄金不同，如果我将一大笔黄金交到莉亚手里，去税务局将她登录成主人，那么父母虽然可以从莉亚手里拿回，但是黄金易位税恐怕还是要交的。

那样的话，父母亲大人如果想使用这笔钱款，最有效的方式不是从莉亚那里夺回，而是讨好莉亚，在使用时直接以莉亚的名义进行交易！

那么，要做的事情就很明确了。

总而言之想尽办法把钱变成黄金转交给莉亚，唔唔唔，虽然很对不起父母亲大人，但是为了莉亚不被欺负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之前帮助康斯伊索尔家族企业开发的各种专利就作为补偿吧——虽然不知道够不够就是了。

如果我就这么死掉的话，孤身一人的莉亚所需要的就是金钱和等级吧，最后的一个月内，必须把这两样东西留给莉亚！

下定决心的我合上报纸，向康斯伊索尔家族企业的总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