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演好恶役千金，我CP怎么结婚！ 
第41章 黄金与权杖
最初，当黄金神教的教皇第一次提出以一捆废纸换取黄金的想法时，绝大部分的客户只是将这个想法视为业务洽谈后唐突的一句玩笑，然而随着黄金神教控制的店面开始接收这种赎罪券，贪图便宜的市井与为逃税为难的商人们开始如被尸体吸引的苍蝇般逐渐向马格诺利亚银行靠近。至于教皇冕下声称存款可产生利息之后的早晨，马格诺利亚银行更是盛况空前，偌大门厅被拥挤的人围堵得水泄不通。可以说，如此盛况的拥堵，在整个伊浮尔兰卡亦仅发生两次——而第二次便是今时此刻。
“什么狗屁黄金神教，你们就是一群欺世盗名的诈骗犯！”
“骗子，混账，把我经商的钱还给我！”
“今天你们那个混账教皇不出来，我非要把这里一把火烧了才行！”
那天，欣喜的人群举起手中的沉甸钱袋，试图证明自己是可以优先办理业务的尊贵客人，然而银行职员忙于抄写手中凭据，并不会抬起头来，看向远处向门厅内推搡的人群。于是乎他们只好将手中钱袋举得更高，嘈杂叫嚷声中，一只只手臂为换得柜台前一纸凭据高高举起，恰与此刻一只只高举凭证的手臂呼应。
“黄金神教欺骗了众人，我们面对此时的困境，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道路，女神塞拉菲娜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我们应重新回到祂的怀抱——”
“对得起我们吗！”
“退钱！！！”
趁机诋毁黄金神教的女神教教徒，被愤怒的吼叫盖过声音。
然而就在不远处，另一行女神教的人却并未趁机传教，而是稍微偏离了人群，为首的女性正遮着面纱，匆匆地在附近街道中穿行着。
“主教大人过路，请闲杂人等让行！”
“呵，什么年代了，女神教还摆出这么高的架子，虽然黄金神教也好不到哪去。”路人咂了下嘴，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条勉强通行的道路。
“尊敬的主教女士，您愿意买一份今早的报纸吗，有关于黄金神教神话破灭的报道。啊，不过，只支持铜币交付。”
为首的主教向卖报的男孩拜了拜手，示意她并不需要，而后径直向前走去，然而男孩并未就此放弃，边摇晃着手中报纸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别这么绝对，女士，虽然这件事情家喻户晓，但报纸中总有风言风语中不存在的信息：疏忽的细节正是通往真相道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我建议您购买今天的报纸，亲自在这条路上走上一圈——”
无论真相的道路中是否有石子，但显然报童对于现实世界的石子同样有所疏忽，他前脚不小心踢到一块路面的凸起，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摔倒过去，慌忙中男孩扯住主教的面纱以求平衡，却让那面纱和他一起摔向地面。
“这……她是——！”
扯去面纱后，暴露出来的，是少女惊恐的面容。
“那是黄金神教的主教温！竟然装作女神教的人，快抓住她！”
“还钱！还钱！！！”
听闻消息的众人开始疯狂地追逐，裹胁着不明就里的人一同冲入这条路口，慌乱中温拉起报童以免他被人群踩死，而后向着道路的深处飞奔。
“温大人，快走，这里由我们来顶住！”
教徒中一人伸开双手，试图阻挡汹涌而来的愤怒人群，然而就当她被推倒，即将被践踏而过时，一道无形的屏障却将众人阻隔开来。
“快走！”
手持护符的温站在教徒身前，向倒在地上的教徒呵斥。
“我们现在付不起这么多工伤账单！快回去！”
看到慌张地向后方逃去的员工，温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手中的护符。
“……这种东西炼金道具如果能卖，也差不多能抵上医疗费了吧。”
然而此刻温的选择并不多，她只好将最后一件炼金道具也扔上空中，随后从圣衣里掏出墨镜戴上，屏障一侧的人群正困惑地望向被扔上天空的不明物体，就被突然发出的剧烈闪光闪得昏头转向。
“混蛋，温去哪了？”
“啊，谁在推我！不要推了，我也看不见！”
扔下一众咒骂，温快步跑到小巷中一处地窖旁，先走一步的教徒已在此等候，众人确认无人注意到后，拉开地窖的封门，跳入内部。
“没想到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建造的地道，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身后小声随从们小声讨论着，温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只是将墨镜摘下，重新塞回圣衣。
“你说，教皇真的会有办法吗……”
“办法，什么办法！我们现在连黄金都没法入手，赎罪券已经变成废纸！神仙来了也没有用！”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工作……”
“我身家财产也在银行，卖力一点，兴许还能比别人早点要回欠款，早知道就听那些女神教的人，存一些黄金……”
“我也是，早知道就不该辞去刻印员的工作……”
“刻印员？也就是之前我们用过的黄金，上面的刻印也有你刻的？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们刻印员不偷点刻印用的墨水卖掉，黑市上绝对要价不菲：那些罪犯和贵族，有数不清的赃款等着洗干净呢！”
“你知道吧，多次易手之后，刻印会发黑，原因就是这种墨水如果接触过三种以上的魔力，就会变成黑色，而王室能追踪到发黑刻印的事情也是真的。”
“但这和你卖那些墨水有什么冲突？在没接触其他魔力前卖掉不就好了？”
“所以问题就出现了，我们刻印员用的并不是‘一种墨水’，而是两种。”
“两种？”
“其中一种被叫做‘还原液’，另一种就是已经变黑的刻印墨水，两者混合后，会有很短的时间可以变成刻印墨水，在这段时间里刻在钱币上，墨水状态才能固定下来。据说无论如何想要制作刻印墨水都必须要用到黑色刻印墨水作为材料，而黑色刻印墨水能被王室追踪，因此偷窃、仿制都是不可能的。”
众人正窃窃私语，不料前方一直沉默不语的主教温不知为何忽然不满地咂了下嘴，之前众人抱怨黄金神教时有意将声音控制在她能够听到又不至于过于冒犯的音量，即使如此温也并未表现任何不满，众人不知道这种墨水哪里惹恼了主教，只好暂时不谈那种支配税法百年的刻印，转而去抱怨起教会来。
随着众人越向深处行进，外界的叫骂逐渐褪去，内部的私语却因回响逐渐明晰，作为黄金神教唯有的六位枢机主教之一，温并未因此有所动摇：主教团宣布今天召开会议，依照现在的时间，教皇冕下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自己必须尽快赶赴大教堂。
一定还有什么手段，即使存储的所有黄金已经告罄，或许教会依然可以从市面购入黄金，不，信用破产的今天，想用一沓废纸购买黄金简直是痴心妄想，何况康斯伊索尔家族的一纸黄金支付令，已使得世面几乎所有黄金都流入公爵囊中。温急切地咬住自己的指甲，想起克拉比特帮会明明存入仓库却不能使用的黄金，自己本已布下绝好的局面，但是却偏偏出现“那种”差错。但是，温已经将自己的财产尽可能地卖出，想来同僚应该也同样储蓄不少，以这些黄金，也许能够支撑教会渡过这一关……不，以博弈的角度，这几乎不可能实现，但是教皇冕下一定会有答案。
她如是想着，在阴暗地道中叩响了那扇通向大教堂的门扉，而那扇门扉亦如她所愿地缓缓开启，阴湿空气中，门轴沉钝的响声迎面传来，那神圣的身影亦随着自一线间展开的光辉出现在温的眼前。
“啊，你终于来了。”
“教皇冕下，您怎么亲自出来迎接——！”
或许因为门开得不够大，教皇并未从门中走出，异教徒常说，教皇冕下是个胖子，然而黄金神教的人们皆以为教皇体型是黄金大神福佑的证明，是神圣的胖子。
在潜意识中衡量过猪肉与黄金的价格对比后，温的目光从他肥硕的身体扫向那顶华贵冠冕，不过随后便想起那顶帽子因为觉得太过沉重，并没有用上多少黄金，才就此作罢。
“温，你来啦。”
教皇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温见此不禁长舒一口气——他果然还有办法，然而不过须臾，温便察觉到了这笑容的反常——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笑容。
“你来啦，你终于——！”忽然向前扑去的教皇一脚踩空，从台阶上带着沉重的撞击声一路滚落下来，幸好温躲闪及时，然而四脚朝天的教皇依然在笑，继而大笑，继而痛哭。
“啊，啊——！！！温你来啦，太好了，帮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的钱，我的钱，呜呜呜呜……女仆，为什么会有女仆……”
厌恶地蹙了下眉头，刚刚才一脸尊敬的温眼神瞬间冷如坚冰——这个胖子如今没用了。温本想着姑且扶起这家伙，却忽然向门口看去。
不对劲。
比起因冲击而疯掉的教皇，这里有更不对劲的东西。
自己已经迟到，如今枢机主教间的会议应该已经在进行中——即使教皇已疯，他们也不可能不对此情况进行磋商，然而此刻屋内既听不到怒骂也听不见哀嚎，在教皇冲出房间后，房间里却只有一片死寂，这使得温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
像是不敢惊扰这种寂静一般，温小心地登上楼梯，转弯处一半会议厅出现在眼前，这时她看到她的同僚们——谢天谢地，他们还完好地站在那里，温的脚步有些舒缓，自己至少不必担心走出转角后看到一群吊死鬼了。
但是，这里是会议室，明明设有座椅，为何枢机主教们都在站着？
看到温的同僚并未上来迎接，而是匆匆将视线收回，他们低垂着脑袋，维持着仿若忏悔一般的神情。随着温向前走去，室内的场景逐渐在她眼前展开，她看到一直以来庇护着黄金神教，同时也收受不少贿赂的霍华德侯爵面色苍白如纸，瑟缩地站立于侧墙边，她看见许多衣着正式的严肃面孔与侯爵一同站立，她看到管家制服的老人笔直地站立在主座旁边，而后才终于看到那个与周围窒息般空气格格不入的，优雅地落座于主座的身影。
得益于照相机与报纸，温才得以认出眼前的康斯伊索尔公爵。
公爵很明显注意到了来客，却甚至没有偏头，或许因此无论同僚还是一旁侍立的贵族，都让自己的视线尽可能地躲开温，所有人沉默不语，而一种惊慌与怨怼的气氛却在寂静的空间中鼓动。黄金神教向来以效率与利润为信条，而在此成为枢机主教的温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暴露于这种来自权力的沉重压力，沉重得使得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管家的视线看向她时，她才终于确信自己被允许发言。
“公爵殿下……我来迟了，路上——”
慌不择言的温决定总之认错，而公爵的并未看向侧边，其仍保持端坐的姿势，而视线笔直地与头颅一同偏向自己，脸上则挂着仿佛看透一切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冰冷的感觉让温不由得咽下后续的发言。
“看来是个不简单的孩子，如此年轻就成为这里的主教——我的爱女也和你年纪相仿。”
公爵微笑，仿若邻居间的寒暄般说道，稍微松懈的表情及这句温暖的回应仿若一道即刻执行的赦令，使室内的气氛忽然回暖，微笑或讪笑的众人收起之前的怨念，将慈爱及友善的目光争先恐后地递给温，微小而合时宜的笑声回荡在室内，仿佛真实地与公爵分享着这一个温馨的瞬间。而下一刻，当公爵的表情回归平常时，那些目光也一瞬间消失，空气再次冰冷且寂静下来。此时温才注意，同样落座的还有三位手执羽毛笔的记录员，就在公爵陈述这些毫无意义的发言时，记录员们便开始默契分工，各自在纸上飞速书写不同的段落，以免遗漏公爵的金口玉言。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和霍华德侯爵讨论最近马格诺利亚的状况。”
一旁的霍华德侯爵听闻后不由得绷直身体。
“当然，我也很好奇造成这种状况的教会，鉴于现在的混乱，康斯伊索尔家族企业将收购教会，不过，这里没有能和我对话的人在，因此，我在这里向各位介绍下我的管家。”
虽说介绍，但公爵却连头都没有转向身后的卡斯泰利亚，管家也只是稍微向前半步。
“关于并购事项，各位主教可以和我的管家讨论，卡斯泰利亚虽然是贵族，但平易近人且不会因不敬有太多计较，各位主教和他讨论时，可以不用拘束。”
公爵从座椅上站起，领会这个动作用意的一瞬间，记录员娴熟地收起墨水纸笔，放入木箱中，除了管家之外，所有的同行者一拥而上，跟随着未做任何说明的公爵出门离去，而留在原地的管家神情严肃，笔直地向着主人离去的方位站立，直到连公爵一众的脚步声都彻底消散后，才终于转向众人。
“那么各位，容我介绍下自己，我是卡斯泰利亚，请坐吧。”
管家避开主人刚刚落座的座椅，选择坐到旁边，而温的同僚在互相对视确认后，纷纷坐下，当温的耳旁起众人的吐气声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呼吸——她甚至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究竟是否呼吸过，房间中响起错落的椅子的搬动声，噪音之下，众人神情仿若劫后余生。
“的确，温小姐的年纪和公爵殿下的千金应该相仿。”卡斯泰利亚露出微笑，作为一位体态端正的老者，他的微笑比起公爵使人轻松得多。
“我今年的话应该是十七岁，冒昧询问，公爵殿下的千金是个怎样的人呢？”
“啊。”卡斯泰利亚思索起来，那副回忆的神情却又有些虚假，好像一直在等温问起关于公爵千金的话题一样，“大小姐是个宽容而又天赋异禀的人，那双眼睛总像是可以看透一切一样，而且策略行为也十分大胆。”
“看透一切……”简直就像公爵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如是思考，却忽然好像发觉了什么，是的，公爵那仿佛看透一切的微笑，自己似乎并非没有见过。
“那么，虽然听起来比较唐突，我们先来回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黄金神教在此期间的主要计划吧。”
温的额角流下一道冷汗，忽然，疯癫教皇口中的痴人呓语、公爵嘴角的神秘微笑、以及那天借走大笔借款的女仆突然在温脑海中连结，导向她最不愿相信的一条推论。
“就从与温小姐交情甚好，被誉为‘炼金术天才’的罗安娜小姐被克拉比特帮会绑架开始吧。”
那就是——自己所策划的一切，早已被看破，且被一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最糟糕的推论。
管家顿了顿，补充道。
“准确地说，是在温的亲手策划下，罗安娜小姐被克拉比特帮会绑架的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