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始
天很昏暗,寒风呼啸着穿过满城的废墟,焦黑的建筑残骸凌乱得矗着,天地苍茫,没有一丝声音,偶有残垣倒塌的声音也被雪迅速得埋住,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干净极了。
咔嚓——咔嚓——
似乎是从一块空地传来的声音,单调但是富有规律。一个包裹严实的人正在尝试挖掘出坑洞,两块块绑在钢管上的铁皮,便是这人的全部工具。铲起积雪,又要赶在雪花把坑洞填满前落下第二铲,在不远处,一块篷布包着什么,寒风吹过撩起篷布的一角,露出里面焦黑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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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区
石头的雪逐渐化成水,蜿蜒着从一堆被交叉架着的建筑废材上滴落。虽然这周边都是废墟,乍一眼没什么不同,但仔细观察,这堆杂乱的钢筋、复合板是被人有意摆放成这样的,就像一个简易的棚屋。凑近了看,在一个不起眼的侧面有个半人高的入口。
棚屋很简陋,堪堪能挡住风雪,然而等风雪一停,天气转暖,雪水便从无处不在的缝隙里滴落下来,靠近入口的地方,用几块砖围了圈,里面架着一些不知名的条状物聚成锥形,虽然已经炭黑但还冒着烟,再往里半步,垒了几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面铺着一块防水篷布。
防水篷布被打了个对折,中间隆起一块,似乎是个蜷缩着的人形。雪水不断得砸在篷布上,哒哒得惹人心烦。
嘶——篷布里的人瑟缩了一下,被涌进的冷气冲得咳嗽了几声。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就像是在转移贵重物品一般小心谨慎得掀开篷布,果不其然,在篷布的褶皱处积蓄了不少雪水,随着篷布的褶皱变化,开始争先恐后得往外溢出,若不是动作够缓,大概已经流进干燥的里层了。
篷布被掀开,露出里面的人,一身穿戴齐全,带着兜帽,裤口扎进靴子里,裹得十分严实,大衣胸口的铭牌上挂着一张模糊的证件照,旁边姓名栏只有一个Z.。
兜帽被掀开,麦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眼里还带着一丝困倦,Z.轻呼出一口气,麻利得将散落的黑发束在脑后,又快速得搓了搓脸,在门边——大概能被成为门吧,抓起一把雪在脸上擦了擦,又从那狭小的入口探出头,看了看天气。
雪已经停了,风也不大,是个好天气。
随即转身摸回棚屋内,先是小心得将围了砖的条状物拨开,最里面居然还有一些零星的火星,Z.鼓足了腮帮子吹了吹,又将一小把絮状物覆盖上去,用双手虚捂着,时不时还往里吹口气,不一会一小簇火苗蹿了出来,颤颤巍巍的,Z.赶紧将絮状物放到条状物上,不多时,温暖的火焰照亮了黑暗的棚屋。Z.缓了一口气,把手烤得烫烫得又按到已经有些僵硬的脸上,感受身上逐渐回归的暖意,眼里的阴霾似乎也驱散了一些。一个水壶被铁丝架子吊着被放在上面,里面是昨夜塞进去的雪。
棚顶很矮,Z.稍微站直一些就会撞到脑袋,但她依旧十分习惯得从棚屋的各个角落处搜罗出她需要的“工具”。
两块不规则的铁皮贴合着被绑在钢管上,被做成一个原始的铲子,已经有些卷边,但不影响使用,Z.又睡觉的石板边抽出一根大概一臂长的钢管,钢管的一头是弯曲的,还包了一些布,而另一头则被磨尖了,和铲子一起别在大衣一侧的系带上。
篷布被折叠起来搭在肩膀上,提起门边水壶,又将火堆扑灭,搬开堵在门口的障碍物,猫着腰钻出了她的“巢穴”。
呼——嘴边的热气变成一缕白烟飘散在空气中,似乎离开了火源,周边的寒冷便再无顾忌,沿着手脚攀上的这个猎物的身躯,疯狂得汲取她身上的热量。Z.并没有受到影响,按部就班将烧烫的水壶底部放进雪里冷却,试了试温度,塞进了大衣里侧,又十分仔细得将棚屋的入口重新堵上,又在棚顶撒了一些雪,好让它不那么显眼,最后在旁边一条工字钢上滑下一划,将四个竖线串联成一条,这样的图形,上面已经有几十个。做完这些,才满意得拍拍手,将架在一边的“雪橇”——一扇车门和两根用尼龙绳固定在底部的塑料管,放在地上,车门上沿上系了长长的绳子,Z.驾轻就熟得将绳子绕着两边的肩膀与腋窝固定一圈,打了一个活结,都说雪橇拉人,现在人拉雪橇。
1,2,3,心里默念,一使劲拖动了还是有些重量的车门,一人一“橇”就在雪地里移动了起来。雪不算厚,深深浅浅的脚印又被雪橇覆盖。蜿蜒的痕迹在一片寂静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滑音,单调而寂寞。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Z.停留在一处低矮的碎石堆边,四周看看确认没有人,才蹲下从腰间抽出铲子在东南角挖了挖,没挖几下,便听到戳到硬物的声音,铲开周围的积雪,露出下面的东西。
是个储物箱,上面红色颜料喷涂的D-N-141434已经有些模糊,掀开盖子,是一条条食指粗真空密封的压缩饼干——这本该是每周分配给北区的供给粮。Z.抽了一条出来,想了想又拿了一条,便合上盖子,又将上面的积雪浮土恢复原样,又顺着自己来时脚印一步一印踩回去,同时还边走边用铲子侧将脚印刮掉。
重新背上固定“雪橇”的绳子,Z.一屁股坐上叠放在车门上的防水篷布,撕开一条压缩饼干,张口咬了一口,扎实的做工遇到寒冷的加成,这一口都将腮帮子蹦疼了也没下来,Z.有些无奈得揉了揉脸,怪自己太心急,只得耐心得含了一会,才吃到了今天的第一口食物。吃了半根,Z.意犹未尽但还是将包装纸重新叠了回去,塞进口袋里,重新出发。
刻在棚屋边上的划痕,第一竖代表着今日寻找食物,第二竖代表寻找燃料,第三竖代表着收集可用工具,第四竖代表探索周边,而最后一横,意味着该去看望“老朋友们”了。
废墟似乎没有尽头,但是从倒塌的分布来看,还是能勉强分辨出原来的街道形状,拐过前面那个弯,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残垣断壁围绕着这里,风在其中穿梭,剐蹭出尖利的啸叫。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们。”雪花已经开始重新飘落,但Z.还是摘掉了兜帽,嘴角向上带着笑,眼里却空旷得可怕。
回应她的是,数十根被绑成十字形状的钢筋。
Z.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这是收养她的人教给她的,是祈祷意思。
这里本来北区的小广场,每当中心区需要传达什么来自“塔”的代理人的重要消息时,居民们就会聚集在这里,这本是个庆祝的日子,因为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面包和喝不完的热汤。但是,就在几个月前,正当人们对食物饱含期待时,一场灾难席卷了整个D层,即便是地势较高的D区也未曾幸免于难,而地势相对低洼的广场,瞬间被熊熊火焰吞噬。
后来一场大雪悄然落下,雪下了整整一个星期,再见到时,已经是一片白芒,干净极了。
Z.因那日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参与活动,却因此得以幸存。
不过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到底哪边才是幸运呢?自嘲得笑了笑,Z.开始照常在周边搜寻人类的遗体,目睹那场灾难后,在一片废墟中,大概唯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属于“人”的那部分吧。
即便只是一些焦黑的残肢,挖出合适大小的坑也是不容易的。雪已经有变大的趋势,不过还没有起风。Z.挥舞着手里的铲子,先将铁片插进雪里,又借着脚踩的力道,用力将雪铲出。重复的动作让胳膊和腰背都十分酸胀,就像是背了好几个沙袋,借着重力一点点把你的体力榨干,之前补充的能量早已殆尽,眼前一阵阵发黑。但Z.就是不停下休息,似乎一停下就会输掉一样,死咬着牙关重复动作。
当终于完工时,汗水已经在她的发尖结出了冰棱,衣服里也闷出了一身汗,架好十字架,借着飘雪掩埋了这具不知名的残肢,Z.才像支撑不住一样跌坐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抬头望望天——虽然那只是模拟出来的,但是飘落的雪花却是真实的,灾变后的错乱天气调节系统彻底关上了幸存者们重建生活的大门。
起风了,寒风裹挟着雪花,在这个哀悼的“坟场”呜咽着穿梭,天越来越暗,到了回去的时间,Z.吃完了那半根压缩饼干,又掏出已经冰凉的水补充了一些水分,和“老朋友们”做过告别,蹒跚得返程。
温度越来越低,雪粒子噼里啪啦得砸在脸上,横扫的大风更是让Z.好几次让背后的“雪橇”带跑,现在还坚持回去已经不现实了,必须马上找到能够暂避风雪的地方。虽然周围满是倒塌的废墟,但是谁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结构,若是只是虚虚得架着,积雪一压,就真的是去见“老朋友们”了。
积雪已经到小腿了,每一步都十分艰难,能见度很低,只能凭借感觉走,已经有雪水灌到靴子里濡湿了袜子,脚就像泡在寒冬的冰水里,刺骨得疼。为了防止篷布被吹走,Z.将篷布披在身上,又用绳子捆好,也多少能抵抗下这场暴风雪。
凭借以前的记忆,Z.转了个弯,朝着不远处一堆横七竖八的钢管地方蹒跚而去。那里是个工厂,灾祸中虽然它的外围建筑全部毁灭,但是内部几个车间却奇迹般留存下。
用力推了推门,没有推开,只好退后几步,助跑,将肩膀猛撞上去。哐当——是门轴合页断裂的声音。啊,忘了这玩意的劣质做工了……Z和门一起摔进车间内时如是想到。
车间的顶棚和四壁都破了不少大洞,穿堂风不停得带着雪花涌进这个黑暗的空间,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找了一个相对封闭的角落,借着墙角和几块碎落的墙砖将车门斜靠在墙上,又用篷布罩在上面,拿砖压实,一个简易的帐篷就完成了。
选择在此处为避风所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工厂原本是生产一种极为易燃的工业原料的地方,在“代理人”划定南区的工业区后,这个位于北区的小工厂就被废弃了,大量的半成品被遗留在这里。虽然大部分都被掩埋,但还是能找到一些。Z.运气很好,就在临时搭建的庇护所不远处就找到两根半废料。
车间里风太大,不易点火,就像在棚屋里时一样,Z.顺手捡了两块砖,围成一个三角状,又小心得把条状物放了进去,这种黑色的条状物很容易磨出粉末来,但却不容易掰断。从口袋里掏出已经磨损了很多镁条,用旁边的钥匙一刮,零星的火星蹦跶得十分欢快,第一次没成功,手太僵硬了一用力就对不准废料,Z.赶紧摘了手套搓了搓手又哈了几口气,重新打火。一小簇火苗虚虚得附着在废料上,在列列的寒风中颤抖着,是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Z.赶紧围上去,恨不得把这簇火苗护在身子底下。
突然,空洞里落下一些积雪,啪唧一声就砸在了燃料旁,虽然没有正中目标,但也溅了不少在上面,只听到呲——一声,微弱的光源瞬间消失,徒留一缕青烟。
Z.瞪眼看看它,看看旁边的雪,我*!后面那个脏字似乎是在喉咙里百转千回被强行咽回到肚子里。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顺着肺泡让躁动的因子冷静下来。先拨开积雪,被溅射到的那根废料和架在下面的小半根都被雪水打湿,今晚是不能用了。
就剩下一根废料,Z.不敢轻举妄动,先是将火堆更往遮蔽所里挪了挪,上上下下确定了不会再被滴落的雪水影响,又加高了防风的护围,才重新尝试生火。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这次很顺利,一小簇火苗抱着废料渐渐得旺了起来,红色的外焰将黑色墙砖照得红红的。偶来的寒风虽然会让它抖动一下,但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熄灭了。
Z.松了一口气,将手靠近火源赶紧暖和暖和。火不算大,但是能产生暖意就很令人满足了,那黄黄暖暖的光随着气流微微颤动,隔绝着来自外部的冷气。Z.掏出水壶,晃了晃,还有一些水,便放在火边让它稍加加热,她无比庆幸早上多拿了一条压缩饼干,坐在暖暖的火焰边上,有吃有喝,即便分量很少,但是依旧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原本齁喉咙的压缩饼干也变得美味起来。
这次Z.只吃了三分之一便将压缩饼干放回了口袋内侧,肚子表示抗议,却被一口热水浇得无声无息。这种寒冷的天气里,热水顺着喉咙而下,就像树木萌发的庞大根茎般四通八达得温暖着每一处地方。
外面的风雪看起来暂时没有变小的意思,Z.坐在火堆旁边,困倦慢慢爬了上来,像是突然支撑不住头部一样,脑袋往前一磕,带着身体差点栽进火堆里,Z.猛地惊醒,赶紧用手撑住,但还是燎到了眉毛——秃了一块,有点滑稽。有些懊恼自己失态的Z.活动了下脖子,打算站起来活动活动。
突然,从右侧的墙角传来一阵声响。Z.一下子警觉起来,迅速抽出腰间的钢管,摆出来防御的姿势来。
车间里很安静,刚刚的响动可能来源于支撑不住积雪的废墟倒塌的声音,但Z.还是有些不放心,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正当Z.打算放弃时,响动传来的地方突然多了两点绿光,很小,有个身影在那边移动着。Z.当即屏住了呼吸,缓缓得举起钢管,磨尖了的那头朝下。
她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运气好的话,她今晚能加餐。
神秘身影似乎是寻找什么,循着墙角摸摸索索向这边靠近了一些,Z.尽量让自己动作轻缓,也一点点靠近了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Z.猛得将钢管刺向神秘身影,背部的肌肉带动手臂狠狠向下,用得是十成的力道。
噗嗤——吱——!!!!
血肉破碎的触感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Z.又扭了扭手里的钢管,确认钢管那头不再传来动静,才蹲在,一脚踩在对方身上,将钢管抽了出来,借着火光,还能看到上面还在滴落的鲜血。
感谢老天,这真是送上门来的大餐。人类对于食物的欣喜烙印在基因深处,尤其在这种时候。Z.移开脚,打算将老鼠挑起来,谁知刚一抬脚,本该死绝的老鼠一窜而起,歪歪扭扭得跳过一堆碎砖,消失在背面……
我草!!!目瞪口呆的Z.赶紧跟着跳了过去,谁知碎砖背面一个空洞,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雪,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整个人摔下去。那根从不离身的钢管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Z.急忙后仰,又将钢管插进一遍的地里,勉强做了缓冲,但整个人狠狠得砸到了一边的地上,巨大的冲击力都要将肋骨震断了。
一只脚还悬在洞口,Z.小心翼翼得抽回脚,先是匍匐着往后退了一些距离,确认回到了踏实的地面才重新站了起来。灾变后很多地方都会有着这样的天然陷阱,实在是被食物的诱惑冲昏的头脑,才会如此冲动得跳过去,要不是反应够快,即便不把命交代进去,也要废掉几条手脚。
缓过气来的Z.回到火堆旁边,用铁丝将燃烧的工业废料捆到了铲子上,做成一个简易的火把,照亮了刚刚老鼠逃生的途径,血迹碎了一路,刚刚大概没有扎到要害,又被这个狡猾的东西装死骗了过去,但就这出血量,Z.判断那只不幸的老鼠跑不了多远。返回到刚刚差点坑了自己一把的洞口边,将火把探进去,发现居然是连着工厂地下管道的空腔,并不是很深。
犹豫了一会,食物的诱惑战胜了对于未知的恐惧,Z.一手火把一手钢管一点点靠着边蹭了下去,当脚碰到结实的地面还试了试才站了上去,生怕再来一次刚刚的意外。拿着火把来回照照,这里应该是以前工厂排污管道的维修甬道,地面的血迹消失在左边的拐角。
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Z.有点后悔没把水壶一并带下来,干涩的喉咙只是肌肉抽动了一下,并没有口水可咽,但事已至此,哪有不前进的道理。
甬道不是很矮,站直了很有余地,墙面也修饰得很整齐,有了火把也不难追踪血迹,每经过一个拐角,Z在墙上留下一个痕迹,虽然她自认为辨识方向的能力不错,但还是保险为好。
拐过一个弯,远远便看到了躺在甬道一边的老鼠,一动不动,剧烈运动加之大量的出血,让这个即便是在核爆后的世界也能残存的生物彻底没了气息。不过对于Z.来说,这不是伤感时候,反而应当庆祝一次食物的丰收,如果不是自己还被困在暴风雪里,她真的想好好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击掌。
为了防止老鼠只是一时的昏厥,Z.又对着它的心脏来一下,一些污血溅到了脸上也毫不在意,是该烧烤还是水煮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思考能力。
将耗子别在原来属于铲子的系带上,Z.从狂喜中终于冷静回来,黑暗的甬道里只剩下她的喘息声和颤颤巍巍的火把,望了望来时的路,又看了看未知的前方,Z.鬼使神差得迈出继续探索的第一步。
“这里是工厂,说不定有什么能用材料,也有可能会有其他老鼠。”顿了顿,似乎是为了解释什么又像是极力说服什么,“不是好奇。”
声音透过狭长的甬道,被黑暗逐渐蚕食,消失在深处,陪着她的只有墙上随着火光颤动的影子。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Z.先是举高了火把,探了探脑袋望了望,什么也没看到,一时间她也无法确认这是幻听还是真的听到了水滴声。屏息竖着耳朵又听了听,从那尽头,真的传来了规律的水滴低落的声音,Z没有犹豫随即往那走去,大约走了一百米,看到一扇半掩着的闸门,闸门上方开了不少 “天窗”,透过地面上的漏洞能看到车间的顶棚。
我又绕回来了?带着这样的疑问,Z推开了闸门,头顶一个巨大的空洞展现在她的面前。这应该是另一个车间,但是这里被损毁得十分严重,大部分的地面都坍塌了,下面的排水空洞暴露在天空底下,钢筋水泥杂乱得交错着,但至少风雪停了,天也亮了一些,Z看着地面上天空的反光如是判断。
在这种地方走,最怕的不是脚下踩空,而是头顶上落下什么,积雪落水还好,若是遇到什么重物的滑落,大约只能成为一滩尸体供啮齿类动物渡过这个难熬的时候。Z.小心翼翼得避开看起来不甚牢固的地方。
前面一块巨大的水泥方块挡住了视线,Z.还是决定绕过去看看,希望能收集到一些燃料,火把已经有些微弱,返回有些勉强。
绕过巨石,一道微光从头顶的空洞投射下来,打在地面上,蓝幽幽的,而在其中,趴着一个人。
没错,一个人。
Z.至少确定了三遍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在这种地方趴了一个人?除非是暴风雪,每日坚持出门探索的Z.从来没在北区发现过一个除自己以外的活人痕迹。
这这这…
震惊之余,Z.还是决定上前一探究竟,握着钢管的手有些发抖,心跳很快,一个可能性在她心里不断得躁动着,连呼吸都有些紧促:还可能……活着吗。
缓缓靠近的火把替代了幽蓝的夜光,驱散了黑暗,那人的样子也逐渐显露出来。整个人蜷缩在一件大衣中,大衣还很新,是Z.没见过的面料,看起来轻轻软软的,和自己身上硬挺布料的完全不一样。一节皓腕露出袖外,肌肤细腻而洁白,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十分得漂亮。几缕白金色的头发散落在衣领外面。
Z.咽了一口唾沫,整理了一下呼吸,先是拿钢管的另一头戳了戳,恩,软的。远距离观测总是比不上亲自上手,Z.把火把斜插到废墟的缝隙中,蹲了下来,用指背试了试对方手腕上的温度,入手一片冰凉,指尖也冻得青紫,但肌肤十分顺滑,和D层人粗糙的样子完全不同。小心翼翼得掀开覆盖在对方身上的大衣……
在脑袋里的嗡鸣声过去以前,Z.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是觉得额头一痛,眼前一黑,怎么就这样了呢。
摇了摇脑袋,视力也重新回归,借着一边的火光,至少能确定一件事,那个人还活着。至少她还有余力跪在自己身上,用腿压住了自己的手臂,还拿着一个东西指着自己的脑袋。
被瞬间推到时撞到了后脑勺,阵阵的疼痛让Z.抽了抽嘴角,又看看自己身上的人,不禁犹豫是该立刻喊饶命还是礼貌得说一句你好。
从大衣里出来的人穿得很少,白色的连体短裙,袖子和腰上都有许多皮质的束带,再往上一些,线条收放得十分饱满,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纤细的脖子上下颌骨的线条绷着,火光影绰,映在那人的眼睛里,Z.不怕死的审视目光最终聚焦在对面那精致的脸上,一瞬间,目光再也无法逃离:就像是夏夜漫天的繁星,清冷却令人向往,薄唇抿成一条线,白金色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侧和耳朵,紧促的双眉下是一双充满警戒的眼睛。金色的瞳孔里平日里是不是和秋天坐在太阳下一样温暖熨帖——大概是对方没有什么后续动作,Z.还有闲心感叹了一番,当然,是在心里。即便旁边的火光微弱,还是能看到身上的人在微微颤抖,穿着的这么单薄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难免不受控制的发抖。
Z.知道抵在自己脑门上的东西是什么:枪,旧历人类使用的机械类武器。她在公益性质的历史宣讲纪录片里看到过。但这把比她在所有纪录片里看到过的都要精致,银白而小巧的枪身上还雕刻了精致而繁复的花纹,把手那是打磨得十分光亮的木质,闪着莹润的光。
感受到了Z.毫无顾忌得眼神,对方似乎有些生气,枪口抵上去的力道加强了许多,但就是不开口。
两人便这样僵持了许久,身上的人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但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地上实在太冷,Z.喉头上下蠕动了一下,打算先开口。
“那个……我……”
话还没说完,身上的人前后晃动了一下,似乎支撑不住身体的样子,手里的枪一松,连人带枪向前倒去……
“喂…等一…诶我擦。”金属的枪结结实实得给了Z的脸一下,还撞在了骨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的,但眼看着人也要跟着砸下来,赶紧挣出一只手来撑住。
Z.急忙抽身爬起来,简单检查了一下。
晕过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