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3-4 03:01 编辑
Beyond the Edge
那天下午,放學的Vivio正在客廳看書,明明今日是休假的なのは媽媽,卻一臉凝重地穿著外套走出書房。Vivio有種隱約預感,一定是關於Fate媽媽的事。因為,即使並無流露慌張,なのは媽媽沉默套著扣子的手,仍看得出正在顫抖。
「媽媽,」Vivio走到跟前,抬頭仰望那張極力維持冷靜的臉。「怎麼了嗎?」
「Vivio……」なのは頗是為難,但最後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兩手輕放在女兒的肩膀,堪稱沉穩地說:「Fate媽媽任務中受傷了,正在總局醫療中心治療。」
なのは想起幼年的經歷。那日父親因工作意外住院,なのは卻不知道,回到空無一人的家,母親和兄姊都因為待在醫院而疏忽了,家裡最小的女兒、最小的妹妹,也需要一個解釋。
不,即使不是疏忽,大概也不會立刻告訴她吧。畢竟當時的なのは才只有六歲,媽媽不願帶孩子去探望在那種狀態下的爸爸,現在的自己可以完全地理解。
Vivio握緊雙拳,忍著擔心的淚水,學習最喜歡的媽媽,相當鎮靜地問:「媽媽,可以跟妳一起去嗎?」
「Vivio……」如果Fate在這裡,也不會想要女兒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但なのは不忍心讓Vivio跟過去的她重疊──在突然變故之下,只能深切懊悔自身的無能為力。「我知道了。但是,跟媽媽約定,一定要堅強哦?」
「我會的。」Vivio點頭,咬咬下唇。「特別在Fate媽媽面前,Vivio更要堅強。」
「乖孩子。」なのは感動地摸摸女兒的頭。如此的溫柔,如此的為人著想,就跟Fateちゃん一樣。
***
「なのはさん。」
「Teana。」
在醫院走廊,遇到了明顯正等待她的元學生。
なのは拍拍Vivio的背,讓女兒先進病房探望另一個媽媽。
Fateちゃん還在觀察中,尚未轉到普通病房,所以從透明玻璃牆外,なのは就能看到躺在床上因藥物麻醉而靜靜沉眠的人。
……滿身瘡痍。
兩隻手臂都纏滿繃帶,身體也是,從病人袍底下綿延到頸部。
左臉和左眼被消毒紗布蓋住,如果仔細看,能看出焦黑的皮膚和不規則傷口。
なのは繃緊牙關,呼吸變重了,穹蒼似瞳底存有怎麼隱藏也無效的激切情緒。
她知道此時最好的決策是遠離這裡,直到取回應有的冷靜。畢竟,在學生和女兒面前崩潰哭泣,絕不是件好事。
但是,眼睛移不開。
Fateちゃん全身是傷。
なのは不能離開她。
「Teana,稍微報告下現場可以嗎?」なのは謹慎地開口:「我知道執務官任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但……」
「當然可以。如果您有需要,我立刻能讓您觀看錄像紀錄,這樣子……也比較容易瞭解。」
なのは點了頭。「麻煩妳了。」
Teana叫出螢幕,其上是今早10點左右,Fate與犯人的戰鬥影像。雖說是機密檔案,但目前醫院這個區域被執務官部門隔離與戒備中,不會有閒雜人等經過。
「──由於搜查部門的失誤,這次平民的撤離太遲了,Fateさん非常拚命地支援部隊,可是……」隨著Teana的報告,影像畫面是兩名身穿奇特武裝甲冑的男人,與Fate在天空的激戰。「這兩名男子,不管我們的魔法怎麼攻擊,都造成不了任何效果。Fateさん立即命令部隊撤離,可是,她留下來試圖壓制犯人的追擊。」
螢幕裡,Fate已經不將魔力浪費在中距離射擊,而是採用最危險、在此情況下卻也可能是最有效的近身戰法。她那把黃金色光刃,所揮之處四散奔走著紫雷,即使是なのは也沒自信能不開防禦壁直接抵擋攻擊,然而,兩名明顯戰技不如Fate的男人,卻一次次以無所謂的嘲笑神情,擋住雷與光的嘶吼。
“……Bardiche。”
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的Fate,居然在戰鬥中途命令愛機恢復待機模式。此時她仍是無傷狀態,就算魔法無能造成有效打擊,幾個惡徒匪類也不可能跟得上她的速度。
可是,再怎麼說,空手的單打獨鬥,也太冒險了……。
當なのは這麼想著時,未料到之後的戰鬥,局勢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Fate在搶下對方的冷兵器後,以なのは所知、從Signum那裡學來的劍術,將兩名犯人逼至絕境。
是哪裡的異世界呢?天空正下著黑色細雨,把Fate魔力構築的白袍染得點點污垢,兩名被砍傷多處的男人,鮮血也或多或少噴灑至她的臉與頭髮。
Fate再一次向他們招降勸說。
黑雨越下越大,單是這樣看著,就能知道該世界的生存環境有多麼惡劣。
忽然,其中一名男人從口袋拿出奇妙物品。
質量兵器爆炸的衝擊,讓影像紀錄只能在此結束,螢幕化成一片模糊白霧。
「──那個兵器,」Teana關掉吵人的沙沙訊號。「我從化學班的初步檢測報告得知,並不是普通的質量武器,所以,魔法屏障也遮蔽不了它造成的傷害。」
「總結來說,這次全是“能殺死魔導力量”的變因而引起的吧。」なのは口吻沉重地問:「那兩個犯人呢?」
「死了。現在還在找回完整肢體,技術班的人也還在調查他們的屍首。」Teana嘆了口氣。「Fateさん在發現魔法屏障無效後,應該是立即撤退了,雖然沒法無傷而返,但幸虧有她的高速能力。」
「至少不像那兩個男人肉體支解。」
なのは說這句話時,語氣可一點也不是在開玩笑。Teana不禁想,若Fateさん在這個事件中回不來,她的老師是否也會像當初訓練自己一樣,用同樣方式讓對方嚐嚐相同下場?
「なのはさん……」Teana以高町教導官家鄉的禮節,九十度彎腰表明:「沒有保護好Fateさん,真是對不起。」
楞了一下,なのは趕緊把手放在她肩上,要她抬起頭。「Teana,這不是妳的錯,妳跟Fate執務官都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履盡被賦予的職責──妳們完成了任務,請為自己抬頭挺胸。」
「完成任務……卻不是毫無代價。」
「這次的確很危險。」なのは淺淺而笑,知道如果Fate在這裡,也會這樣安撫後輩。「將來,任務中絕對會遇上更危險的意外,把Fate執務官這次付出的代價牢記在心吧,至少,下次不要重蹈覆轍。」
「是,我明白了。」Teana最後一次敬禮。「なのはさん,我不打擾您探望Fateさん了──如果,這句能讓您稍微安心的話──」
──Shamal醫生說,Fateさん不會有事。
既然Shamal醫生這麼說,我也更有信心了。
對於Teana離去之前的安慰,なのは以完美無缺的微笑,寬和而富有禮節地收下。
不過,等獨自站在廊上,那張無懈可擊的穩重微笑,立刻便消失無蹤。
なのは看到Vivio坐在病床旁,擒著淚水凝視她的Fate媽媽,但不管怎麼告訴自己要堅強,小臉還是持續掉下淚珠,只能用手背不斷擦拭。
胸口內的疼痛,讓她難以靠近一步。
「……不進去嗎?」驀然,身後傳來這道低沉聲音。
轉過頭,なのは略顯詫異。「Signumさん……?」
來者正是穿著首都航空武裝隊制服、守護騎士的烈火之將。
Signum也站在玻璃窗外凝望病房內的人,表情仍是平淡涼薄。「Shamal說Testarossa只是皮肉傷。」
皮肉傷。なのは揚起苦笑,Signum對受重傷的定義總是比別人嚴格。
不過,其中的涵義,清楚地接收到了。
這並非治癒不能的傷勢,要相信Shamal醫生的能力。
況且,Fateちゃん也絕不會輸。
在那種狀況下都能遵守約定,活著回來なのは和Vivio身邊了,她強韌的意志會助她渡過各種難關。
──なのは知道的。
なのは全都知道。
可是,心裡的痛楚,仍讓她感覺呼不上空氣。
抬起左手,稍微拉拉衣領,なのは需要擺脫此時籠罩胸內的沉壓,因為她已經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以前修習過的情緒課程知識,讓她明白此時處於的狀態十分不妙。
「Signumさん。」なのは小小聲的,微弱地說:「抱歉,能請妳為我在這裡待一會兒看顧Vivio嗎?我……我得去外面走一走。」
「啊,去吧。」無論Signum有無發現なのは的異狀,她都會為守護他人尊嚴而選擇噤口。「不要擔心這裡了,這段期間,我會保護她們。」
「謝謝。」
十五分鐘後,なのは來到院外草坪休息區。
她疲憊地靠著樹幹,強迫自己按照規律深呼吸。
經過五分鐘,取回些許正常狀態後,腦內立刻計畫著接下來必須聯絡的人。
Fate的母親、哥哥與義姊。
還有,分享她一半靈魂的使魔Alf。
這四人,なのは一定要親自跟他們好好說明狀況才行。
然後道歉。沒有保護好Fateちゃん,對不起。
要記得,聲音不能顫抖。
なのは叮嚀自己。
要記得,正視他們驚愕悲傷的臉時,絕對不能哭。
──在別人面前,絕對不能哭。
Fate是這種處境,大家便會更在意なのは的表現,不能再讓大家擔心了。
決定好基本待辦事項後,她才發現私人螢幕通訊剛才就亮著燈。
是疾風。
『──從Shamal那裡聽說了。』一點開螢幕,看起來正位於個人艙房內,制服白襯衫皺巴巴的疾風,想必是剛被這個消息驚醒。『這次該不會又是那個吧……“兇鳥”?』
「還不知道,但從描述來看,有極高可能性。」
『果然,這群傢伙不能放著不管。』疾風抿緊嘴唇,眉毛緊緊皺著,壓住眼簾。『這個任務我打算中途退出了,明天我立刻申請回總局,著手調查“兇鳥”的事。』
なのは明白疾風放棄的是一個碩大功績,但也只能感激她的當機立斷,現在有更多人手和可用資源,無疑是最大幫助。「等妳回總局,我會去找妳討論,戰技教導隊的計畫我也已經在擬制了,等確定後,需要能讓它通過總局預算決議會的推手。」
『嗯,就交給我吧。』疾風站起身,不管滿是皺紋的襯衫,把下擺隨手塞進裙裡便穿起外套。『功績累累、富有名望的資深執務官遇到那種事,就算是總局頑固的高層,也不會再對那群傢伙等閒視之了。不過,還是需要詳細計畫──』
似乎猛然想到什麼,疾風的話語停頓了,神情也從公事公辦的嚴肅轉為歉然。
『──抱歉。總覺得,最近聯絡なのはちゃん和Fateちゃん,都只是一個勁兒提公務。』
友人慚愧的模樣,反而讓なのは更覺傷感。「別這麼說,我很感謝疾風ちゃん所做的一切。」
疾風與なのは相視苦笑。『Fateちゃん現在的狀況……なのはちゃん,我不會問妳“還好嗎”,因為妳絕對不好的,不可能好得了。所以我只問妳一句──有好好地哭過嗎?』
這名十幾年交情的老友,疾風瞭解她。肯定從Fate受傷後就馬不停蹄在辦妥自認為該辦的事,甚至無視自己的心情,反而以安撫和安慰他人為優先。
確實,在突發狀況,作為長官和事件的一份子,唯有表現得一如往常,才是維持部屬人心和士氣的最好策略,但是……再怎麼說,也不忍心啊。
「……能讓我好好哭一場的人,現在,還沒醒。」
這個回答,なのは隔了許久,才終於說得出口。
而且,臉上依然掛著一抹無可奈何的淺笑。
那天晚上,なのは抱著Vivio,母女倆睡在同一張大床。
她想去醫院守著Fateちゃん,即使自己什麼也做不到,至少安安靜靜望著那張無論發生何事、都約好會再度回來她身邊的臉,就能讓心情平穩一些。
可是,悲傷的女兒,恐懼會失去珍惜之人的女兒,現在強烈地需要她。
比起身為妻子,比起身為愛侶,比起……作為一個朋友,なのは今晚選擇的,是扮演好Vivio的母親身份。
她希望Fateちゃん會原諒她。
……不,如果是Fateちゃん,肯定會鼓勵她、支持她的選擇。
正因為如此,なのは的心才會疼得無法入眠。
***
──睜開眼睛時,病房燈光讓Fate得再度閉眼幾分鐘。
等能適應亮度和腦袋嗡嗡作響的疼痛後,發現Vivio和Lindy母親都趴在床沿打瞌睡。
唉……。她輕輕嘆息。
跟其他受創病人不同,Fate對自己如何受傷記得非常清楚,接下來的流程和安排也都知之甚詳,現在最重要的是安撫家人。
她抬起右手,撫摸頓失一眼視力的左臉龐,紗布和繃帶包裹得太過妥善,連是什麼傷痕也摸不出。
……戒指不見了。
Fate皺眉看著無名指。無能一起倖存於那場爆炸嗎?果然,當初買了之後就該使用米德契爾達的技術與魔法,強化堅硬度,就算會被艾莉莎她們笑話這根本是在培養兵器,也不要緊。
要好好對なのは道歉了。
一邊考慮著該做的事,Fate一邊撐起身體,過程中,疼痛的悶哼聲吵醒了母親。
「Fate……!」雙眼紅腫帶有血絲,Lindy喜出望外正想抱住女兒,但很快就制止下衝動,免得加重她的傷勢。
「早安,母親。」Fate揚起怯生生的微笑。小時候,每當自認為做錯事,都會朝母親露出這種表情。長大了也一樣,在母親面前,永遠也不可能當一個成熟的大人。
「身體如何?覺得還好嗎?」畢竟是從前線退下來的元提督,儘管心疼女兒,也不會表現得過於慌亂。
「噯,沒有外表看起來這麼嚴重,我想。」
「Fate──」Lindy大大嘆息。「妳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什麼樣子嗎?」
「唔……嘛,大概能想像。」
Lindy指指她的左臉。「妳的眼睛,差點要換義眼了。如果沒有Shamal醫生,佈滿那張臉和眼球的武器碎片,也不可能清得乾淨。」
「啊……」Fate似乎是終於明白,這次受傷可能還蠻嚴重的。「又給Shamal醫生添麻煩了。」
Lindy無語地望著她。
只能把希望寄託在なのは身上了,一定要なのは訓斥她一頓,讓她能建立起正常人的自我危機觀念。
由於那段談話聲,Vivio醒了。
她也像Lindy一樣要打開雙臂抱住媽媽。「Fate媽媽!」
Lindy正要制止那名開心的孩子,Fate的手卻朝她抬起,示意她不要這麼做。
之後,Fate伸出勉強能活動的右手,忍住傷勢疼痛,緊緊抱住又哭又笑的女兒。「Vivio,早安。」
「是午安哦。」Vivio環住頸子,邊哭邊說:「已經下午了,Vivio放學了。」
「是這樣啊……」Fate閉起眼睛,比平日沙啞無力、卻依然是往昔溫柔的語調,這麼說:「有好好地上課呢,乖孩子。」
「嗯,Vivio很乖哦。」總算放開她的媽媽,Vivio用手背擦掉淚水。「所以Fate媽媽也要快點治好傷口,不可以輸給Vivio。」
「好的。」Fate微笑。「Fate媽媽絕不會輸Vivio。」
「約好了?」
「嗯,約好了。」她抬起右手,做了打勾勾的手勢。
Vivio已經不哭了,母女倆愉快地打勾勾,完成約定。
Lindy如果早先還能忍住,現在看到這幕,也實在不能不動容了。Fate從小就是溫柔的孩子,但因為太鑽牛角尖,偶爾會顯得沒有自信,她所需要的引導,正是那份坦率真摯的心意。
她遇到了なのは,又遇到了Vivio。
跟這兩人建立起家庭。此後,無論再發生何事,也不需要擔心了。
「啊、對了!」Lindy想到了。「なのは……」
Vivio趕緊跳下床。「我去告訴なのは媽媽,她還在診療室跟Shamal醫生談話。」
「麻煩妳了,Vivio。」
「不麻煩的。Fate媽媽,Lindy奶奶,待會見。」
等孩子走後,Fate才吐出痛苦的沉鳴,在母親幫助下調整坐姿。
「なのは……還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呢?」Lindy的反問,不免帶著責備之情。「妳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Fate愧疚地點了頭。
──之後。
或許是她們都早有共識,也或許是基於彼此性格,在Fate住院療養的半個月內,なのは雖會每天下班後帶Vivio來探望,但倒也不像旁人以為的,既然如此感情良好,便勢必會留在醫院徹夜照顧伴侶。
なのは的冷靜,別說是不知情的他人,連Fate都得佩服。
她並不認為自己被輕忽冷淡了,如果真要說,なのは其實不用天天來探望。為了這件事打亂她已格外緊湊的工作作息,以及養育Vivio的重要時間,絕非Fate所望。
但是,異地而處去想,當年なのは受傷住院,Fate可是陣腳全亂,執務官考試連續兩次落第。面對突發狀況,無法適時調整心情、儘快恢復平常腳步的話,根本就是個幼稚的孩子,基於這點,Fate真的十分敬佩なのは的能力。
仍有好多方面要跟なのは多多學習啊。
Fate感慨不已。
自己不成熟之處還是很多。
又過了幾天,終於,Shamal醫生把Fate從醫院解放了。
只要固定回去檢查,進行手臂復健,就可以安心待在家裡休養。
然而,出乎意料和期盼,Fate回到家後,面臨的是僅剩一個枕頭的大床。
「這段時間我睡在客房,半夜需要什麼,就用心念通話叫醒我吧。」
なのは這麼解釋,那樣的傷勢不適合跟別人一起睡,免得再度弄傷。
對於如此合理、如此“高町教導官”式的安排,Fate實在說不出反對的話。
幾天之後的某個夜晚,Fate從床上艱難地爬起來,想去廚房倒杯牛奶。
她的左眼還纏著紗布,平衡力和視線都不是很好,必須扶牆才能順利走出房門。可是,才剛踏入客廳,就發現なのは獨自坐在沙發上,就著一盞微弱的燈,凝望落地窗外的星空。
「なのは?」
なのは轉過頭,訝異地站起來,走去攙扶Fate。「Fateちゃ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我只是……想喝點牛奶。」
「先坐著,我倒給妳。」
這麼說完的なのは,讓Fate坐在沙發後,自己便去廚房倒了杯牛奶,並稍微加溫。
等她折返回來,將杯子遞給Fate,卻坐在距離稍遠的另一邊沙發。
……就算是鈍感如某位帶傷休假中的執務官,也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なのは太過小心翼翼,已經變成一種疏遠的態度。
Fate默默喝了幾口牛奶,清了下喉嚨,問:「怎麼還沒睡?」
「嗯……有點睡不太安穩,大概是因為客房睡不習慣。」なのは摸著脖子,輕輕轉了轉,能聽到骨骼喀喀的聲音。
「那麼,回、回我們的房間,一起睡吧?」
なのは搖頭。「等Fateちゃん的傷好之後。」
「我已經沒事了。」
「──完全不是沒事。」なのは的語氣變得微沉,明顯生氣了。
Fate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但唯有這點,她非常堅持。「我真的沒事了,至少不會因為被哪邊的哪個教導官一碰就碎掉。」
緊皺的眉宇,凝重的神態,說明了なのは並沒分享這句話該有的幽默感。
「喝完牛奶就去睡吧,妳需要多休息。」
「不。」Fate伸出手臂,握住なのは的手腕。「妳過來這裡。」
「Fateちゃん──」
「別讓我必須把妳抱過來,なのは。」Fate的口吻也略微低沉,卻不是由於怒氣,而是代表不可撼動的決心。
なのは咬著下唇,審視全然是認真之色的對方,瞬間就明白這場戰役不是自己能打得贏的,她被掌握住難以反抗的弱點。
儘管如此,仍舊躊促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坐到Fate身邊。
「我要抱妳了,なのは。」Fate正視那雙視線閃爍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壞掉,我要妳也抱我。」
なのは沒有回答,當她被Fate抱在懷中時,她甚至沒有絲毫動作,僵硬的身體讓人感到難過。
Fate嘆了口氣,在耳邊低語:「我很思念妳在我們床上的樣子。」
忽然,なのは的頭往後退開,臉龐莫名脹紅,吃驚地望著Fate。
「啊……那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總算意識到那句話的雙關語,Fate也不由自主地臉紅起來。
眨眨眼睛,淡金睫毛略遮紅瞳,羞澀的模樣,十幾年未變。
被自己壓抑的種種感情,累積得再也不能忽略,なのは不禁伸出手,食指輕撫著那個人沒有受傷的右臉。
她輕聲說:「我知道Fateちゃん很堅強,不會因為這點事就……」
抿緊下唇,なのは微垂眼簾,手也離開了臉頰。
「……脆弱的人,是我。」
「なのは。」Fate柔和的呼喚,總能比任何事物更打進なのは的心。「睡吧,我會在這裡守著妳。」
沒有詢問困擾なのは的理由,也不需要なのは多加解釋。
Fate只想讓她能安心休息。
可是,なのは的淚水溢出眼眶。
額頭依靠Fate的肩前,淚珠沾濕了上衣。
「好……」略啞的嗓音,但聽在心愛之人耳中,是永遠的甜美。「我在這裡休息,Fateちゃん要好好守護我。」
「嗯。」Fate一手拍撫她的背,一手環抱她的腰際。「我會在這裡。」
就在なのは身邊。
早上,Vivio醒來刷牙洗臉,經過客廳門口時,看到坐在沙發上闔眼淺眠的Fate媽媽,以及枕在Fate媽媽腿上、睡得十分安祥的なのは媽媽。
今天去學校的路上再買早餐吧。Vivio一邊想著,一邊跑回房間,把棉被拖到客廳,為兩位媽媽蓋好。
這時,Fate睜開一隻眼睛,尚未開口,Vivio便把食指放在自己嘴巴上。
“不要吵醒なのは媽媽。”
讀懂孩子的唇語,Fate微笑地摸摸Vivio的頭。
謝謝,路上小心。
心裡響起Fate媽媽溫柔的叮嚀。
那是心念通話,還是單純源自心中的感受呢?Vivio並不知道。
無論如何,這份幸福的感覺,總算能為兩位媽媽做點什麼、不再深覺無力的喜悅,滿滿地充盈胸口。
***
「──Testarossaちゃん,檢查報告出來了哦,已經完全恢復了。」診療室內,Shamal笑著,向坐在病床正穿起上衣的Fate祝賀。「左眼視力也沒受到影響,太好了。」
「是Shamal醫生的功勞呢。」Fate跳下床,像個開心過頭的孩子。
「呣~~就算誇獎Shamal醫生,Shamal醫生也不會放鬆關注哦!」Shamal抬起一隻手,食指左右不苟同地搖著。「說到底,妳跟なのはちゃん、疾風ちゃん,都是讓醫生會一夜白髮的人物!」
Fate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彎下腰,朝從小到大一直照顧她們身體健康的人道謝。「謝謝妳,Shamal醫生。抱歉,總是讓妳這麼操心。」
「知道的話,就多加小心,也別勉強自己。」
「我會牢牢記住。」Fate點頭答應,一邊轉著手臂和手腕,檢查它們是否在活動上已達到合格標準,如果還有些疑慮,她會繼續來定期復健。
即使常被なのは說很頑固,但Fate對自己的健康狀態、身體保養和傷勢療程,都比從前的なのは更重視。她的工作性質要求高度機動性,在現場任何一點差錯都不允許,都有可能因此變成人生最後的一日,所以,沒有無視健康而魯莽逞強的餘裕。
滿意於雙手活動的便利,Fate提出邀約:「Shamal醫生,中午可以休息嗎?我想請妳吃一頓飯,聊表感謝之意。」
「是有好吃甜點的店嗎?」
「當然。總局附近餐廳甜點優劣評價資訊的事,就交給我吧。」Fate拍拍胸口,自信滿滿。愛吃甜食對女性而言可是十分有用的,這些年已經成為她的得意之處。
當兩人走到總局的傳送點時,なのは正好從那條走廊經過。
她原先沒注意到她們,只是專注地低頭點選螢幕上的圖表。
「なのは!」
停下腳步,看向聲音方向,なのは露出愉快的笑臉。「Fateちゃん、Shamal醫生。檢查到現在才結束嗎?」
「嗯,我邀了Shamal醫生去吃飯,なのは也要一起來嗎?」
「唔……很遺憾,中午有個講座,一定得參加不可。」
「是這樣啊……那、要記得好好吃飯哦。」
「我會的。」なのは微笑地回答,Fate也笑望著她。
只是這樣看著彼此的笑容,就覺得連天氣都變得美好了。
──即使她們正處於總局船艦、次元空間內,外面世界是什麼天氣誰也不知道。
「啊啊~~」Shamal這時忽然誇張大喊:「Testarossaちゃん、なのはちゃん,抱歉,我把某個很~~重要~~的東西忘在辦公室了,我先去拿哦。」
Fate莞爾地注視那離去的身影,笑道:「這也做得太明顯了。」
なのは也呢哈哈地笑著。「Shamal醫生真可愛。」
不過,既然Shamal給了她們獨處的機會,なのは也就抓緊這段短暫時間,開口問了掛心的事。
「Fateちゃん,這次檢查結果如何呢?」
「一切OK哦。」Fate微彎下腰,湊在なのは耳邊說:「手臂也是,能再把なのは抱起來丟到床上了。」
「Fateちゃん!」なのは一口氣紅起臉,又羞又惱地拍了她的臂膀。
Fate聳聳肩,仍是保持微笑。なのは雖然從沒說過,但Fate很清楚,なのは喜歡Fate那樣抱起她,把她帶到床上。
なのは以前曾說,那叫公主抱,Fate不太明白名詞意義,以為是地球的公主特有的禮儀。不過不管怎樣,なのは喜歡的話,Fate就會繼續這樣抱她。
當然,在Fate心思中,她說出這句話時,根本沒想到抱なのは上床還有其它不可告人的意思。可是,因為臉頰酡紅的なのは非常可愛,所以她不介意被打了一下的事,盡情欣賞人前凜然的教導官、只在她面前展現的獨特風姿。
「呣……真是的,今天Fateちゃん太得意忘形了。」
「哎?為什麼?」Fate摸摸自己的臉。是表情讓なのは這麼覺得了?還是……「我做了什麼過份的事嗎?」
なのは別過頭,不想理她。「不知道,別問我。」
Fate開始有點緊張了,在她身邊打轉,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詢問。
看到這樣的Fateちゃん,なのは噗哧地笑了出來。
「把手伸出來。」為了照顧Vivio,不再常常加班的なのは,之前由於上課而有些損害的聲帶,最近總算獲得保養時間,嗓音漸漸恢復昔日的清甜。
一聽到這樣美好的聲音,Fate立刻照辦,兩手攤開掌心。
なのは轉了下眼睛。「我是說,右手,手背。」
Fate再次照辦。
然後,なのは的右手牽起Fate的掌心,左手從口袋中拿出一枚戒指,套入無名指內。
「這個是……」Fate驚喜地望著這個眼熟的金輪物品。不管怎麼看,都是當初神壇上與なのは交換的婚戒。
「Teana在現場撿到的哦,要好好感謝她。」
なのは沒說,撿回來時已經變成兩半,另一半焦黑地只看得出鑲刻的第一個字母。
這是她以私人情誼,央請技術部門和米德的珠寶商再重鑄的。
因為Fateちゃん那麼介意失去的戒指,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能安慰她……。
但現在,看到Fateちゃん如此歡喜的樣子,なのは就能確定自己做了對的決定。
「なのは,這次我一定會珍惜的。」
「戰鬥之前就拔下來吧。」なのは叮囑她很多次了。「不然收在Bardiche裡。」
「嗯,我會記住!」
なのは,謝謝妳。Fate抱住なのは,快樂的輕笑聲,讓來往的幾名總局人員好奇側目。
“真好啊,年輕人。”
“是啊。”
經過的人員這麼說著。
Fate聽到了,低頭笑看有些羞赧的なのは。
「好的是なのは。」她說。
對她最好的,一直是なの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