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平日午後的咖啡廳，播放著清新又帶點慵懶的Bossa Nova，悠然的咖啡香瀰漫在空氣中。南條坐在與上回相同的位置，原本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被放取下，放置在桌面最遙遠的一端，她專注的低著頭，試圖用手邊僅有的炭筆和色鉛筆描繪出在教授研究室裡看到的那幅畫。

「您的一杯熱拿鐵不加糖。」楠田將呈裝著溫熱咖啡的馬克杯輕輕擺下，杯子與桌面接觸的些微碰撞聲並沒有讓南條移開注視著素描簿的視線。倒是楠田拉開另一張椅子時，椅腳與地板產生的摩擦聲讓南條疑惑的抬起頭。

「那個...楠田さん現在是上班時間吧?就這樣坐下來沒問題嗎?」南條放下手中的炭筆，拿起一旁的溼紙巾將沾在指尖的黑灰色炭粉擦拭乾淨。 「反正現在客人不多，而且店長也不會介意。」楠田朝櫃台裡正不疾不徐的擦著咖啡杯的高瘦男性揮了揮手，對方也以溫柔的微笑回應著楠田。

「男朋友...嗎?」南條看著兩人的互動，暗自在內心猜測著。捧起桌上的馬克杯輕啜了一口咖啡，被牛奶稍稍中和了苦澀的熱拿鐵在喉舌間留下咖啡本身的微酸後味。

「這個...不戴看得到嗎?」楠田拿起南條擺在桌上的黑框眼鏡，好奇的舉到面前研究著 「那是沒有度數的喔，我出門習慣戴隱形眼鏡。」南條看著坐在自己正對面，專注的把玩著眼鏡的楠田 「好看嗎?」楠田把南條的眼鏡戴上 「唔...感覺...楠田さん不太適合戴眼鏡。」那雙澄澈又清亮的眼睛沒有必要被鏡框和鏡片遮蓋住，南條起身將眼鏡從楠田臉上輕柔的取下 「果然還是這樣比較好。」 「南條前輩好溫柔。」楠田對著正將眼鏡架回自己鼻梁上的南條笑著說 「啊…不...不是那樣的...」南條害羞的低下頭

「這個，可以看嗎?」楠田指了指南條面前的素描簿 「可以是可以，但都是些隨筆素描，如果妳不嫌棄的話。」南條雙手平攤，以上貢的姿態將素描簿遞給楠田 楠田也恭敬的接過素描簿，一頁頁翻著。南條捧著馬克杯，看著專注端詳每一幅畫的楠田，卻在楠田稍有其他動作時迅速將視線移開。 「這幅畫...」楠田停下翻頁的動作，將素描簿轉向南條，是剛才努力憑印象畫下的那幅Marie Laurencin 的畫 「是仿畫?」 「是仿畫唷。」 「Marie Laurencin?」楠田努力的回想起那個曾經無數次從自家母親口中聽到過的名字 「楠田さん看過?」南條對於楠田會認出這幅畫感到訝異 「小時候在媽媽房間看過，也聽她稍微講過。」翻騰出的老舊回憶，讓楠田的原本愉悅的表情產生些微的變化 「記得畫名嗎?」 「抱歉...不記得了。」楠田將素描簿闔上，還給南條 「恩...」南條將素描簿接回，又翻至新的空白頁面

「話說回來，南條前輩怎麼會突然跑到音樂學院?」楠田想起下午在琴房外撞見南條的情景 「被教授叫去研究室。」 「咦?為什麼?」在楠田看來，南條並不像是會因為闖禍而被找去教授研究室的學生 「討論一點事情。」想起教授提議的個人畫展，南條內心的煩悶感再度湧現，猛烈的灌下一口咖啡試圖抑制這股不悅 「可是我記得美術系教授的研究室都在樓上吧?怎麼會在琴房外遇見南條前輩?」楠田側著頭問 「因為...在樓梯口的時候被楠田さん的琴聲吸引了。總覺得...有股撫慰人心的力量。」南條有點尷尬的用食指搔著鬢緣

「原來如此，對了，還有一件事，南條前輩可以不要叫我楠田さん嗎?如果不介意的話，叫我小楠就好了。」楠田一邊把玩著南條的畫筆一邊說。 「那...小...小楠也不准叫我前輩。」南條試圖讓自己適應這個對楠田的新稱呼，雖然叫的有點彆扭。 「好喔，就叫南ちゃん吧!」楠田提出自己憑藉著直覺想到的稱呼方式 「咦?」因為不太習慣而發出的驚呼，但南條其實覺得沒什麼不妥 「不可以嗎?」 「可以喔。」 楠田沒有再發出疑問，微妙的短暫沉默，讓南條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伸手準備拿起放在一旁的炭筆繼續作畫時，南條感受到一股溫暖的熱流覆蓋上自己的手背。

「那個...如果南ちゃん喜歡的話，歡迎到琴房陪我練琴。」楠田的掌心輕握住南條的手，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 南條覺得自己此刻的腦袋一片空白，無論是楠田的笑或是現在握住自己的手都讓她無法思考，愣愣的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楠田起身離開座位，蹦蹦跳跳的朝櫃檯走去，留下定格在原處的南條，失魂似的看著前方。 「南ちゃん，電話號碼。」當楠田再度回到南條座位旁時，手上多了張白紙。南條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迅速寫下後遞回給楠田。 「我再把練習時間發給妳。」楠田小心翼翼的將寫著南條電話的紙折好，收進口袋。 「還有，今天不要再畫到睡著了喔。」楠田笑著調侃南條 「知道了啦，快去幫忙，妳男...店長在叫妳了。」南條差點就脫口而出的『男朋友』三個字在最後一秒吞了回去。看著楠田離開的背影，南條默默的將杯中剩餘的拿鐵喝掉。「好酸。」已經分不清是咖啡冷掉後的餘韻還是內心的感受。

「南ちゃん要回去了?」站在櫃台前清理著空座位的楠田看著正準備拉門離開的南條 「恩，等妳的簡訊。」雖然笑得平靜，但南條的內心卻被各種疑惑佔據。她不知道為什麼當楠田的手握住自己時腦袋會變得一片空白，更不了解為什麼看著楠田和店長的互動自己會有不太開心的情緒，她只知道楠田的笑容和她演奏出的音樂一樣，很有治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