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门店
简单的见面之后店长决定留下赵玉玦,虽然是个女性,但看上去勤恳愿意做事,留下补充晚班的空缺也是不错的——毕竟临时打工者居多,少有人愿意值更晚的夜班。
她被安排在严蔓慈之后的时段,后者作为经验稍长、又是引荐者的人,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培训新人。严蔓慈对此也甚是满意,正好不必再去想什么借口,突然要求店长给自己加班。虽然多出这几个小时的工钱、在那笔时间不宽裕的欠款面前估计也只是杯水车薪,但多一点是一点。
若是能还上一半,也许有讨论延期的可能,最坏的情况可能要到别处再去借一点,总之这阵子多凑一些,以后便能灵活一些。况且这活儿挺轻松,她相当乐意慢慢带赵玉玦熟悉情况。
但这人学得挺快。
店长对小玉的评价倒是很准确的。她话不多,干什么都很认真。熟悉生产流程和记忆菜单这些事情都上手得很快,食材的分类,记账,清洗、烹饪的步骤,几乎讲一遍就能重复,就连切菜这种纯粹需要肌肉记忆的活儿,从小心翼翼到可以码得整整齐齐、这中间她也只花了几天。
“你是什么天星下凡吗?”
某日坐在桌子旁的赵玉玦被问到,嘴里的咖啡呛了一下。
“……什么啊。”她放下手里的纸笔,自己这位领班人通常都很温柔可靠,但有时候讲话又让人吃惊。
“我是说,你做什么都好像很擅长。”严蔓慈直白地说。这是她的值班时间,并没有顾客,赵玉玦只是早来了、拿着纸笔一直坐在店里面写写划划。
收拾干净之后这人露出文静的相貌来,尽管之前见到的场景总是离不开拳脚,但独自一人的时候,却有股明显的冷淡气息。若不是知道这并非出于性格傲慢,严蔓慈一定不会这样随意搭话。
“没有吧。”柜台旁严蔓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赵玉玦突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继续手上的事情。
有点害臊。不善言辞的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抿了一口杯子:“……这咖啡蛮好喝的。”
菜单上没看见有呢,是新品吗。她思绪乱飞地想。
“我随便调的,看你很紧绷的样子。”严蔓慈笑说,“你也学青子,坐这写作业比较有灵感吗?”
“啊这个,不是的,”赵玉玦摊开折叠的纸张,“我在记录附近路过的人流,今天是双休日,和之前工作日的时候情况会不一样;另外虽然对我们店来说没什么差别,两边其它的店面营业时间也会不同。我在记这些而已。”
虽然赵玉玦受限于自身情况,不能大张旗鼓地去街上调查情况,但就在店里视野所及的范围里周围快餐定位的只有这一家,又坐落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这是十分有利的条件。做一些改动的话短期内就得到提升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萧条下去,也太可惜了。
“我跟店长建议了一点改进之处……不过他要我跟你说一声,话说回来这是为什么?”
“啊那个……因为菜单一开始是我定的,”严蔓慈指了指头顶五颜六色的画幅,“那些图也是我弄的,要换新的话,大概风格统一比较好吧。”
“你弄的?”赵玉玦这才仔细检视起灯牌上的菜单,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只觉得颜色舒服,类似手绘的风格倒是少见,却也以为不过是连锁系列的罢了。
轻快的明黄打底,点缀淡色,套餐菜在其中则饱满突出、却又不像照片那样有些腻味,让人看了便很有食欲。
“所以这些配套的桌椅墙纸……?”
“随便搞搞的,也是店长给面子信任我。”严蔓慈说,“没错,所以店长大老爷只出了笔钱。”
“——不我开玩笑的,我就管了点美工而已。”
严蔓慈笑说,还是别开涮这位和蔼的老板了,“说真的你这么一说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在这里干成了服务员元老,却从没想过有什么改良的地方。”
“其实没有什么复杂的,”赵玉玦解释起来,“目前午饭没有一个高峰,这点可以用占领附近上班族的市场来解决;像这咖啡就很不错,有现磨的香味,调配温和不会过于刺激,以此做快餐卖点的的话几分钟上十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上去很有道理。”
“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
“不过?”
“我磨咖啡的手可能会断?”
“唔唔、”反应过来对方讲成打趣的为难。蔓蔓不过是现在空闲,随手做了一杯,忙起来当然不可能真像是连锁一般流水线生产,“……不好意思。”
硬拉着对方说了一通不甚合适的理论,赵玉玦意识到自己大概确实不太会聊天。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她收了收桌面东西,去帮忙拉下铝门准备下个时段的营业。
哗哗啦啦的一阵、很能掩饰尴尬。
像是自己中学那个地中海老师一样,严蔓慈望着她偷笑,推导卡主了就开始猛咳嗽。
不过还是很不一样。
“唉……你怎么连拉个门都优雅。”
三分自嘲一分逗她,剩下的倒是出于实情:眼前的她舒展开身子去伸手,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来,好似天鹅一般。
“——我们就像够不到把手的小狗一样。”
“我高一点吧,稍微。”赵玉玦回应。但严蔓慈觉得并不是这样,另外的店员也有更加高大的,却并没有看上去更加轻松;反倒是同样的店员服装,在小玉身上不知为什么就显得特别精神。
“你是不是都排演过的,”严蔓慈指着领口开玩笑到,“穿着的时候松开两颗扣子,又帅气又高级。”
会吗?
赵玉玦承认有许多东西她可以做到,但也只是“做得到”罢了。衣服也是、拿到衬衫只会正式场合的穿法,条件反射地整好领口卷起袖子。
看上去总稳稳当当,哪怕里面只是个菜鸟。
“……你才做什么都很特别。”看了一眼对方,赵玉玦低语道。
哪怕扣得严严实实,制服廉价又已老旧,落在肩上的发尖也像是计划好了的一样,和谐、又不失一点儿浪漫。
更何况不慌不乱,做什么事就是什么样子、再兼有自己的风格,十分叫人信赖。
——她从未见过如此使人心安的人。
“迷上蔓蔓了吗?”
再某日趴在桌前的杜荻青盯着她说,
“排队去!”
“——我告诉你,从小到大,从院里溜达的小孩、外区的社会人士、路口的老头老太到做饭的阿姨,没有几个不喜欢她。早一班的那个小哥看见没有?老早告白被回绝了,蔓蔓再年纪小一些的时候,来领养的大叔大妈目光都在她身上都挪不开。”
有灵气的小孩。长大之后更加是温柔而漂亮的女性,所有人对美好的幻想。
“那为什么……”
疑问随之冒出,赵玉玦没有说出口。
——走入社会之前,仍然没有选择一个家庭?
“……而且她太好了,”杜荻青闷着脑袋继续说,“都是为了照顾我们。大家太喜欢她了,反而让她没有办法离开。”
所以长大的我会帮她解决问题。
小一些的人心里想。
“总之她对你好是天性善良,你这非要留下的家伙、别的事想都别想!”
为了大家留下来,为了别人冒险
把自己藏起来,这也太可惜了。明明内里是那么光彩照人,为何有人选择这样的活法,埋在一堆“别人”的中间?
回家的路上赵玉玦低头沉思,直到快要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抬眼却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心理一惊、怕不是小刘他们终于找上门来。
定睛一看汗毛竖起。比父亲的任何手下恐怖万倍。
挺拔、凶狠,
她仅知晓相貌的红城行刑人
二头目杨慕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