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续

虽说如此，我还是得手写一张请假条交给班主任才能离开。

十二点三十分的校园里学生数量可见的减少了很多，除了每天轮换的值日生要打扫卫生以外，几乎不会有人留下。

从医务室一路走回教室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期待中的子沐，教室里也没有，只有一个擦黑板的女同学在为够不着的地方而苦恼。

“我来吧。”

一米六几的我很轻松就够到她不能触及的地方，几下就把老师的板书擦掉。

“谢谢啊，话说回来你没事吧？”

“嗯，只是小感冒而已不用担心。”

“噢——我看班长去了一整个上午......还以为是很严重的事情呢。”

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要坐下的我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

“一整个上午......？”

“是啊，直到放学她才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匆匆忙忙就回去了——然后就拜托我来替她值日......”

“这样啊。”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后，用来写请假条的纸也摆好，奇怪的是，平常可以好好写字的签字笔无论怎么样都写不出一个字，而包里只剩下用来画画的彩铅和马克笔。

用它们来写请假条的话未免有些不太像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和那位同学借用她的文具。可是想要再次找到她时，她已经不见了。

没办法，其他同学的笔虽然就摆在桌面上，但我和他们的关系也没有融洽到可以随便拿走别人东西就使用的地步，所以在子沐的位置上随手拿起一只笔就用了。

“她应该......不会介意吧......诶？居然是钢笔。”

子沐的品位确实很棒，通体香槟色的墨水笔身配上酒红色漆面的渐变，笔帽也是，拿在手上闪闪发光，有一种古典的美感。

“笔帽不会镀金了吧......”

此刻的我还没意识到钢笔用完之后不把笔帽盖好就放在桌面上会发生什么。双手捧着请假条聚精会神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它正悄悄往桌沿移动，直到不大不小“啪”的一声，才把我从请假条的世界里拉回来。

捡起它的时候原本紧贴笔咀让那一下摔击分成两半，露出一条大概三毫米的缝。

我倒吸一口凉气，拿着它的手在不停颤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用过钢笔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用蛮力再把它的笔咀还原。事实上，我借助窗户挤压的外力成功把它再次贴紧，只不过笔尖多了点划痕，而且书写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样流畅，还很生硬。

可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把它放回子沐的课桌，然后不安地离开。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想要再买一支一模一样的笔来赔偿子沐，但是在手机上看到它的价格之后，我一度怀疑是我看错了小数点，双眼直直地盯住手机好长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个、十、百、千、万......一万四千......”

这个价格对于高中生的我来说是天位数字，顿时身心止不住地开始发抖，压抑的感觉越来越重，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我胸前重重地拳了一下，让我喘不过气，随之心跳加快，身体发凉，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罪犯在人群中心虚地躲藏，内心忐忑不安。

“妈......”

“嗯？”

正在开车的妈妈听到我的不安的声音，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语气充满疑惑。

“我还有压岁钱在你那吗......”

“问这个干嘛？又有什么新东西想买啦？”

“还有没有嘛。”

“好像还有两三千吧。”

两三千，仅够支付那支钢笔大约十分之一的价钱。

内心的焦虑压在心头，扼制住了一切想要放松的念头。手机屏幕仍停留在那支钢笔的商品页面，而我目光呆滞地看着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今天上午把子沐的外套弄湿，下午又把她的钢笔弄坏，虽然第一次的故意的，但是我不能保证她不会觉得第二次不是故意的。如此一来，我好像已经完蛋了，在子沐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塌，可能之前只是一个不怎么待见她的同学，现在变成了一个故意要找她麻烦的坏人。

下午时间过去一半，我的注意依然停留在那支坏掉的钢笔上。原本可以靠着发烧的后劲倒头就睡着，但此刻心神不宁，无论怎样都不能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后我终于放弃睡觉的想法，站起身穿好衣服，简单地和妈妈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就出门往学校的方向走——至少我要当面和子沐道歉。

“如果把我的画具都卖掉......说不定能够凑到足够的钱了。”

实际上不会有人想要我的画具，就像子沐不会想要一支坏掉的钢笔一样。当我和学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时，频繁的步伐却慢下，最后停在校门口，没能迈出进入的一步。

按理说这个时间我不该出现在校园里，如果突然在他们面前晃悠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会引起子沐的注意。

「可我就是来找子沐道歉的啊。」

犹豫再三，我还是没敢走进去。最后在校门口保安不解的视线里逃离，在不远处的西点房里郁郁寡欢。

精致的草莓蛋糕摆在眼前——我当然不会吃，因为家里不让我碰外面的食物。可是它真的很好看，让我转变思路，觉得可以用这些来使子沐的情绪安定下来后再和她道歉。

“那我就要这个吧，对，草莓蛋糕和蜂蜜柚子茶。”

很少吃甜食的我不知道这样搭配合不合子沐的胃口，至少它们的销量都很不错。于是我抱着打包好的点心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待子沐的到来，时间每过一秒，心情就更紧张一分。

伴随着熟悉的放学铃声响起——我没看到她。

“诶......？”

焦急地在原地几乎要上窜下跳也没能等到她的身影，只好一步一步接近教室，果然，子沐就在自己的座位上，用那支钢笔在写着什么。

对我的到来她感到吃惊，足足与我对视三秒才回过神来问我为什么回来。我用两只手把点心递到她面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也不敢再看她。

“这是什么？”

她一边问我一边好奇地打开包装盒，是甜食。然后再三向我确认是不是送给她的，看到我使劲点头她才放下心，然后给了我一个拥抱。

“谢谢你呀，明明今天早上没能很好地照顾你呢。”

子沐很满足地一口一口把蛋糕吃掉，好像很喜欢我给她带的礼物，我却不能开口告诉她：我把她的钢笔弄坏了。

空无一物的手攥紧了拳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子沐，我......”

然而话未说完被她打断，沾有奶油的塑料叉子被她拿在手上抵住我的嘴唇，示意我闭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先陪我吃完这个蛋糕，好吗？”

笑容还在她脸上，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