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起走回家吧

早间的日光似乎异于往常，变得有些刺眼。我挣扎着张开双眼，视线一片朦胧。

“奇怪......脑袋好沉。”

算了，不管了，就这样睡过去吧。

梦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呼喊声，轻微触动着鼓膜。

“哎呀！怎么还没起床，今天也得上学呀。”

我没睁开眼，任由黑暗中传来暖意的手触碰额头，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依偎其中。渐渐的，我感到体温仿佛也在随着情绪上升。

“好烫......”

犹如掠过的泠风般，方才留下温度的手也随着风的离去而飞快地消逝了。

我仍躺在床上，身体触碰的地方无一不向外散发着热气，滚烫的身躯让脑袋变得昏沉。我勉强支起上身，睡眼朦胧地凝视半开的房门，似乎刚才有人来过。

我踉跄着走下床，就在微颤的手即将摸到门把手的刹那——视野变得天旋地转，我见到地面逐渐靠近，越来越近，然后，眼前又呈现出了一片黑暗。

“发烧了就别乱动啊！”

“呜哇......四十一度！”

“不妙了，得赶紧去医院。”

这股嘈杂的纷扰是什么？

涂满白漆的墙壁旁那扇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水仿佛舞蹈般滴落窗沿，泛起白色的水花。

我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被输液的针头刺入，药水瓶挂在高处，正源源不断地往我体内输送透明的液体。有点薄的医院床单盖住胸部以下，顺着床尾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正依偎盆骨附近。

沉睡当中的少女小指勾住我的左手，睡梦之间呢喃的呓语仿佛与我有关。我用尽了左手残余的力气才能轻握她的纤细指尖。

“安谣星同学！？是在做关于我的梦吗......？”

她似乎仍未意识到守护的人已经苏醒，正带着三分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睡脸。我将身体略微蠕动，想要支起上半身，却因为这个细微的动作将安谣星同学从梦中唤醒。

“啊，你醒啦。”

淅淅沥沥的雨也停了，换来的是即将消散的昏黄夕阳，从窗外斜映入内，透过玻璃之间附着的水滴，那抹橙色的余晖点亮醒来的我，还有安谣星同学。

她向我侧身，躲在夕阳照不到的影子里，轻声询问：“感觉好些了吗？”

“嗯嗯。”

“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唔......”

目光变得有些遮掩，仿佛藏着不愿吐露的秘密般，频频闪烁。即便如此，安谣星同学还是缓缓将视线拉回，瞳孔中映出周边的橙色光芒：“原本是李子沐要来的。”

“诶......？”

“因为你妈妈要上班，所以就拜托李子沐来照顾你了。”

“诶诶？”

“然后她听完电话后就给我发消息说是你生病了正躺在市医院让我来照顾你。”

安谣星同学此刻正乖巧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与一脸惘然的我对视。是幻觉吗？我仿佛在她眼中望见一闪而过的火花，似乎是被夕阳染上橙色的无奈，一瞬之间消失不见。

我握紧她的手：“下次，我会好好和妈妈介绍你的！”

我双眼坚定，企图驱赶安谣星同学内心的不安。她不是陌生人，除了子沐外，也是我十分重要的人，是那位特殊的人。

“好呀。”

同样紧握的手和嘴角的微笑，是心意传达到了吧？

她走近窗边稍微将窗户拉开一点，雨后清新的味道便涌入室内。我穿好衣服，护士姐姐很温柔地将针头拔去，然后把夹有医用棉花的一段胶带对准注射口贴住止血。好像精力也渐渐恢复般，不再从体内流逝。

我感觉脑袋变轻了些许，身体也是。安谣星同学背着自己的包，一只手紧紧牵住我，以防摔倒。这种仅存于记忆中的温暖感觉，是十指相握吧。

诶诶？！

「十指相握！」

遍体犹如触电般作出反应。浑身一颤之后视野的一隅可以望见安谣星同学狐疑的眼神。她轻声笑了，像呼吸般自然地握紧我的手，脸上的表情稍微发生改变，带有一点坏笑，似乎在享受我飞红的脸颊。

牵手的感觉很棒，好不容易开始转动的脑袋现在又变得空空一片。我冒不出任何想法，只想沉浸当下温馨的散步。

黄昏之时悄然离去，夜幕被柏油路边的路灯点亮，来往车辆不绝的飞驰声，人行道上路人的交谈声，还有冬日凛风的呼啸声，如同无序的交响乐，一齐演奏起来。我用左手稍掩胸口，肋骨之中的心脏正跳得飞快。这种声音穿透骨骼一直传到耳中，清晰地触动着鼓膜，“扑通扑通扑通”，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要一直走下去吗？”

安谣星同学突然发出疑问，我才意识到，市医院里我们家并不算近，如果继续步行，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我家楼下，她才能从我家楼下的公共汽车站台搭乘晚间的最后几趟车回到家里。

我抬头凝望夜空里寂寥地闪烁着的繁星，如同风中摇曳的火苗，轻而易举就能将它们熄灭。

「还是会结束。」

「下次再牵手又是什么时候。」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睛一眨一眨地装作思考的样子仍在看着天上的星星。

安谣星同学见状，早已打开地图查看最近的出租车。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没有注意到我伸向空中的左手。

右手依然相牵，我说道：“你看——”

“嗯？”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回望我，“什么？”

她顺着我的手指望去，繁星当中存在一颗相当闪耀的星星，毫无疑问，她正疑惑地盯着北极星看。而我手指的方向，是云层之间依稀可见的半月。月光皎洁无暇，倾尽全力投下地面让我们沐浴其中。也不知是城市的热岛效应还是安谣星同学掌心传来的温度，我竟觉得这月光有些暖人了。

“啥啊？”

安谣星同学不解地问道。

我把悬停的手指摆成半心的形成，内心激动而充满期待。就如预料当中那般，安谣星同学放下右手的手机，也伸出手将月下的心形填补完整。

“笑得真开心啊你。”

趁安谣星同学没反应过来，我的左手攻入她的“半心”，一把把她拉入怀中。

“抓住你啦！”

“哇啊！”她对我的举动感到有些震惊，不晓得大病初愈的我是从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真没办法......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就这一次例外哦。”

“嗯嗯！”

月下两人久违地相拥，我仿佛要从安谣星同学身上汲取什么似的，死死贴紧她的身躯。缭绕鼻尖的香气，是发梢飘出的。那这种感觉是什么？此刻，体内某种如波涛般温暖的东西再次奔涌而出，是旧时的拥抱不曾有过的感觉。这是第二次。

“喜欢......”

翕动的嘴唇呢喃道，是我毫无意识的反应。也许是源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听不到。”

啊，不小心被安谣星同学听到了呢。

“喜欢。”

“还是太小声啦。”

我狡猾地贴近耳边，带着喘息发出恰到好处的声音：“我喜欢你——”

发烫的耳根，渐渐用力的双手——终于轮到你害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