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处的目光

第15章 暗处的目光

成功取得“遗落星眸”的短暂喜悦，如同冰原上呵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形目光死死盯住的寒意。

洪明蹲在原地，独眼死死盯着雪地中那几枚陌生的足迹，指节因用力握着剑柄而微微发白。痕迹很新，几乎与他们到来的时间重叠，却又巧妙地隐藏在背风处，若非他多年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警觉，极易被忽略。

“收拾东西，立刻走。”他站起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之前的疲惫被一种猎豹般的警惕所取代。

玲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靠近良维。“怎么了？”她轻声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平滑如镜的冰湖和矗立的石柱，仿佛那宁静的水下潜藏着无数眼睛。

“有人来过，刚走不久，不想被发现。”洪明言简意赅，已经开始迅速地将散落的物资收回行囊，“冲我们来的可能性很大。”

良维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并非仅仅因为虚弱。在离开“群星之泣”范围后，她体内那沉寂下去的灰线突然开始不安地躁动，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感从颈侧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三件圣物齐聚的气息激活，正急切地想要破体而出。她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喉咙口的闷哼，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没有时间追问和犹豫了。玲立刻搀扶起良维，洪明在前方开路，三人迅速离开了这片美丽却骤然变得危险的冰湖区域，再次投入茫茫风雪之中。

接下来的路程，变成了一场沉默而紧张的逃亡。

洪明展现了惊人的荒野生存技巧。他不再选择易于行走的路线，而是故意踏入深雪区，利用风雪掩盖足迹；他引导她们穿过一片嶙峋的怪石林，复杂的路径足以让任何追踪者头疼；他甚至在一处狭窄的冰峡入口设置了简单的绊索和落石陷阱，并非为了杀伤，只求预警和阻碍。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每一次风的异响，每一次远处雪坡的滑动，都让玲的心跳漏掉一拍。她紧紧握着良维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得吓人，并且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良维？你怎么了？”玲担忧地低声询问，试图将更多温暖传递过去。

“……没事。”良维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试图挺直脊背，但又一波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痛让她身形一歪，差点栽倒。那灰线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在她皮肤下扭曲蠕动，疯狂地向某个方向延伸——正是他们来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召唤着它。

“洪明！”玲焦急地喊道。

洪明回头，看到良维痛苦的神色和颈侧那异常活跃、甚至隐隐发出微光的灰线，独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该死！”他低骂一声，“圣物聚齐，惊动它了。”他指的显然是那罪契的源头。“我们必须再快一点！这东西现在像个灯塔！”

他的话让玲如坠冰窟。

夜幕很快降临，极地的黑夜寒冷而致命。他们不敢生火，只能找到一处巨大的、风蚀形成的岩石裂缝勉强容身。裂缝狭窄，三人不得不紧紧靠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抵御严寒。

良维的情况越来越糟。灰线的灼痛让她无法入睡，身体一阵阵发冷又发热，意识在痛苦的边缘模糊。她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向身边唯一的热源靠拢。

玲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用斗篷将两人裹紧。她能感觉到良维在瑟瑟发抖，听到她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细微呻吟。

“坚持住……良维，坚持住……”玲的声音带着哭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良维冰冷的额头上，试图将她的体温回升几度。

黑暗中，良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能地回抱住玲，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急促而灼热。“……冷……好痛……”她破碎地呓语着，失去了往日的所有伪装和坚强，脆弱得令人心碎。

“我知道……我知道……”玲抱得更紧，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良维的发间，“很快就会好的，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就好了……”她的话语苍白无力，却充满了无比真挚的情感。

洪明坐在裂缝口，背对着她们，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他听着身后压抑的痛苦喘息和细碎安慰，独眼望着外面无尽的风雪黑夜，握紧了手中的重剑。

后半夜，玲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冰冷的、充满窥伺欲的视线，从极远处的某个黑暗角落扫过她们藏身的裂缝。

她猛地绷紧身体，屏住了呼吸。

几乎同时，洪明也动了，他像幽灵般无声地探出头，锐利的目光扫向那片黑暗。

什么都没有。只有风雪呼啸。

但那种被什么东西冷冷地、贪婪地注视着的感觉，却清晰地残留了下来。

第二天，逃亡继续。良维几乎是半昏迷状态，由玲和洪明轮流搀扶着艰难前行。灰线的活跃引来了真正的麻烦——几只被黑暗气息吸引的北地雪魃发现了他们，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洪明怒吼着迎战，重剑挥舞出赤红的弧光。玲将良维护在身后，手持短剑，虽然圣力枯竭，但依旧凭借勇气和精准的技巧格挡着扑来的利爪。战斗短暂而激烈，雪魃被击退，但洪明的手臂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玲也气喘吁吁，体力逼近极限。

而就在他们击退雪魃，准备迅速离开时，玲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远处一座雪坡之上，几个模糊的、穿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白色伪装服的身影清晰地站在那里，如同幽灵，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其中一人的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类似罗盘般的器物。

不是魔物！是人！

双方的目光在风雪中短暂交汇。

下一刻，那些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迅速消失在雪坡之后。

玲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快走！”洪明也看到了那一幕，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认出了那种装备风格——炼金行会的肃清小队。他们不是为了帮助，而是为了“回收”危险物品和清除不稳定因素。而身负罪契、携带着三件圣物的良维，正是他们最完美的目标。

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

他们不再仅仅是逃亡，而是在被猎杀。

良维在颠簸中微微睁开眼，模糊地看到玲紧绷的侧脸和洪明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颈侧的灰线灼痛得如同烙铁，仿佛在为她指明通往死亡的道路。

前路风雪弥漫，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