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废墟低语

第21章 废墟低语

树脂棒那一点惨绿的光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废墟中，脆弱得如同叹息。它所能照亮的，不过是两张苍白的面孔，和彼此眼中倒映出的、微弱的、摇曳的光点。空气凝滞，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浮沉，仿佛时光在此地凝固了千年，只为等待她们的闯入。

玲的目光从墙壁上那片巨大而古老的羽毛徽记上滑落，轻轻落在良维身上。她看到良维独自伫立在远处的墙角，背影单薄而紧绷，像一根绷紧的、随时会断裂的弦。一种无形的、沉重的东西压在她的肩头，让玲的心也跟着揪紧。

她放弃了搜寻，脚步无声地穿过狼藉的地面，走向良维。靴底摩擦碎砾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顺着良维凝滞的目光，看向那面墙壁——以及墙上那几道狰狞无比、深嵌入石的巨大爪痕。那绝非自然的造物，其中蕴含的狂乱与毁灭气息，即使历经岁月冲刷，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然后，她注意到了良维的异常。

良维的呼吸变得很轻、很急，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颈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正从她的指尖蔓延至整个手臂。她在害怕。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被天敌盯上的恐惧。

玲的心口泛起细密的疼。她不再犹豫，极轻地唤了一声：“良维？”

良维像是被从噩梦中惊醒，猛地颤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别过来……”

玲的脚步顿住了。不是因为拒绝，而是因为良维声音里那近乎破碎的脆弱。她停在一步之外的地方，这个距离既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又不会带来压迫。

“好，我不过去。”玲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告诉我，怎么了？”

良维的身体依旧紧绷，另一只垂着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树脂棒燃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噼啪声。

过了许久，久到玲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良维才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气声的音量说道：

“…它们…是一样的…”

她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指向墙上的爪痕，又仿佛被烫到般迅速收回，再次死死按住自己的颈侧。

“…感觉…一样的…冷…一样的…恨……”

玲瞬间明白了。是那爪痕残留的气息，引动了她体内的灰线，唤醒了她最深沉的恐惧——对契主，对她自己无法摆脱的那部分邪恶本源。

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玲——她想抱住她，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那冰冷的恐惧，想告诉她“那不是你”。但她知道，此刻任何过界的触碰都可能适得其反。

于是，她做了一个极其轻柔的动作。她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没有去碰触良维的身体，只是将掌心向上，静静地、稳定地，停在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里。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等待的姿态。

“不一样。”玲的声音低而坚定，在这死寂的废墟中清晰可辨，“感觉或许相似…但你不是它。你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良维的背影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那剧烈的颤抖，奇异地、一点点地平复了下来。她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看向玲的手，但她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冰凉得吓人的手，带着迟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轻轻地、试探性地，放在了玲温热的掌心。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似乎都轻轻颤了一下。玲立刻收拢手指，将那冰冷的手紧紧包裹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仿佛想通过这小小的接触，将力量和勇气也一并传递过去。

肌肤相贴处，冰冷的恐惧与温暖的守护悄然交融。

良维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下来，身体微微向后，靠向玲所在的方向，仿佛寻求着无声的支撑。玲上前半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她依靠的屏障，另一只手虚虚地环过她的身前，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却没有真正落下，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古老的爪痕前，一个依靠着另一个，一只手紧密相握。惨绿的光晕将她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个沉默而坚定的誓言。

废墟的低语依旧在耳边，古老的恐怖并未消散。但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某种更加私密、更加温暖的情感，正通过紧紧相握的手，无声地流淌，暂时抵御了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