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的距離。

晴天霹靂。

預兆、不祥的預兆，降臨了。

轟隆轟隆陣陣雷鳴緊鑼密鼓敲響暴風雨前的寧靜。

厚重沉悶的烏雲一塊塊積聚匯流鋪天蓋地，急進行軍。

商業區最高、最具指標性的「Sky株式會社」總公司大廈也敵不過大自然的咆嘯，屈服陰霾。

猶豫嗎？憂鬱嗎？

或許……都有。手持被汗漬浸濕發軟、揉捏得線條層巒疊嶂的信封，南ことり拱起肩膀站在營業部大門前，一動也不動。

如此不安也是情有可原──上司，那個魔鬼教官──園田海未，在裡面等待……興師問罪。

可能是ことり犯了以剛正堅毅書法寫成的營業部門員工守則第一條：「無特殊理由，舉凡於主管腳步後踏進辦公室者，視為遲到。」的條款。

不過，不對。上司昨天就在公司過夜，其實ことり現在並沒有遲到不遲到的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到這種事情……興許是想要開玩笑緩和心虛、平靜內心，她想。

真的、真的──比起ことり在工作上出了大包，遲到只是小得不能在小的事情。

一切要回溯運動會前，ことり昏昏沉沉中處理的專案出錯了。

世事大多如此，災害好發於細微末節之處──小錯，變成了嚴重的後果。

客戶印象扣分，亡羊補牢中間的時間差還會造成公司百萬元的虧損。

幾乎沒怎麼犯過錯，一犯就如此嚴重。

──是不是該辭職下台負責呢？

不怎麼看新聞的ことり，不知道從哪來的偏見開始想像光頭政治人物出包就下台以示負責的新聞。

「一？……一個吧！」電燈泡，靈光一閃。

扳開手指細數近期電視上看過幾個光頭，最終ことり只知道原職業是失業上班族，一拳打爆怪人、興趣使然的英雄。

不過ことり頭不光、也不禿，更不能一拳打爆怪人。

「所以ことり要先失業嗎……？」

歪歪頭，ことり手指抵著唇角思忖。

「啊，感覺園田部長就可以──一刀兩斷、正射必中！」

正直凜然拔刀、端正自制射箭，上司一舉一動間帥氣優雅的大和民族形象，生動躍然紙上。

「……雖然都不是拳、頭。」

一想到上司的臉龐就被工作出錯的罪惡感滿懷惡意接近中，ことり失落地垂下肩膀、額頭抵住牆面。

前輩們平常犯小錯就被海未罵得狗血淋頭，更別說自己了。

──南さん，你被Fire了！

「嗚嗚，已經能想像到未來了……」

直指鼻頭，糾結嚴肅的臉，私下吃吃竊笑送走自己。

說不定是上司期待的現實。

「畢竟那麼討厭ことり嘛……」

比起最後真的會被殘忍地訴說真相，還不如自己來吧？

「如果真到那個時候……就把內容打印出來交出去吧！」

下定決心，ことり撥開混入瀏海的鳥毛，走到晶亮到足以當鏡子的窗前──映照整晚思索海未爆炸與解決方案，被噩夢反覆交替侵蝕精神產生的黑眼圈。

「加油，南ことり！」

揉弄臉頰打起精神，稍微整理儀容。

突然大門打開，靠在上頭的ことり重心不穩，手一滑那信封袋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抱、抱歉吶，ことりちゃん沒事吧？」

信封慘烈地跌倒在地，ことり本人跌進課長東條希那柔軟的胸部之中。

「是、是希ちゃん啊……沒事。」

零碎的紙屑還在空中飛揚，ことり被希拉開一點距離。

「啊，那個是……只是事先預備，並不是真的想……」

擔心希看到那張信封的感想，ことり慌亂地比手畫腳想解釋──反而越描越黑。

「咱知道……」

失敗，大失敗。ことり哆哆嗦嗦地窺視希的表情，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柔……稍微鬆了口氣。

「咱曾經犯過錯，也想過要不要辭職……終究只是想想，但想想不做吶。」

「真的？」

驚訝希的自白，ことり鳥毛都嚇得豎起來。

「開玩笑的吶～」

「真是的，希ちゃん這時候還開玩笑（ˋ８ˊ）！」

差點跌倒，ことり大大鼓起臉頰表達不滿。

「抱歉、抱歉吶……想緩和一下氣氛。」

忍不住就朝ことり臉頰戳上，希揮揮手蹲下身、撿起「辭」、「呈」兩個字組成的分裂信封，拍掉上面的灰塵遞給ことり緊握住她的手。

「不過咱也常常犯錯，被海未ちゃん狠狠罵一頓。加油，逃避不能解決、咱相信ことりちゃん不需要用到這個也沒問題的吶……那咱先進去了。」

「是的。」

送走希，ことり望著手中重疊的紙張，隨著呼吸起伏顫動。

「被罵一頓，不會更糟了。」

腦中演練過幾百次，海未凶悍地朝自己責罵的景象。

下定決心，ことり把紙片揉成一團，進入辦公室順手丟到垃圾桶。

離上班時間還早──人很多的辦公室，籠罩低氣壓。

跌進中央大概旋轉、跳躍都難以控制……雖然在辦公室正中央這樣挺顯眼的。

「我會妥善斟酌的……布施さん。」

線條分明的滂沱大雨，持續沖刷窗戶造成一閃一滅的條狀波紋光影──來回照映園田海未琥珀深邃的眼眸周遭，那股壓迫感增加了言語的重量。

「先告辭了唷～」

最直屬的上司──近期走馬上任的設計係長，正報告完事務從部長座位回來，憂心地拍了拍ことり的肩膀。

「……布施係長。」

「ことりちゃん，加～油～」

看起來總是在發呆、言簡意賅、節奏緩慢卻很熱心，總是默默認真做事。從進來公司後一直都很照顧ことり，是令她還有整個設計係尊敬的前輩。

雖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了──ことり對海未挑選的眼光，非常佩服。

「好的……」

陪笑，ことり在係長以及周遭同事關愛的眼神鼓勵下，上了戰場。

戰戰兢兢地走到──營業部最高負責人園田海未面前，ことり小心臟怦怦直跳、七上八下。

「又來……？」

喃喃自語，海未埋頭在成堆的資料中抬起頭。

「啊，原來是南さん……」

絲毫沒發覺ことり到來，一臉訝異。「既然到了，這裡人多、我們到會議室裡談。」海未驚覺不妥，輕咳幾聲推開座椅起身。

辦公椅滾輪滑動，劃破空氣。

「是、是！」

ことり笨拙地跟上抬一疊資料的海未步伐踏出辦公室，一片屏氣凝神地靜默中大門喀地闔上了。

會議室椅子舒適柔軟，平靜不了戴罪而雜亂無章的心。

牙齒喀吱作響、身子縮成一團，ことり夾緊磨蹭地大腿、搓揉下擺不知道糾結成幾團，雙手、雙腳根本止不住害怕的顫抖。

「首先，南、ことりさん──」平時只叫姓，誰知海未一喊全名──兩相對望的距離，瞬間拉到極限趨近無限大那麼遙遠。

語音一落地、燈光大開，海未宛如法官般正義形象清晰呈現在面前，放下的厚重文件代替法槌重重敲下，宣告開庭。

「身為部門最高負責人，由我來說明代表……南さん你也知道了、這次你處理的專案所犯下的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

「是的……」

不抵抗、不反駁，俯首認罪，ことり眼前產生放大燈跟豬排飯，那種警匪片會出現的道具幻覺。

「那麼……」

來了、要來了──凜然比一般女性低沉的嗓音，傳來制裁之聲。

恐懼嗎？害怕嗎？

──都有吧？

對不起媽媽，ことり辜負你、無法成為優秀的人。

攥緊拳頭，ことり不停懺悔、弄皺了母親送的西裝外套下襬。

不行哭，要堅強。

明明做好心理準備了，ことり的眼眶還是不禁泛起淚光──桌面逐漸扭曲、溶解成一團模糊的灰白色，幾滴淚痕刻劃臉頰一瞬閃亮的軌跡。

「南さん，我們來討論解決方案吧？」

──誒？

錯愕，假想成千上萬遍被罵得狗血淋頭、嚴重到會被辭退的場景，啵地幻滅。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好好解決那是能──」

抖動灰塵，拍了拍手上文件，海未不急不慢對答。

繃緊嚴峻的表情卻不如嘴上說的話語如此和平，海未散發的威壓使ことり喘不過氣來。

該不會……又要來了嗎？大大疑惑，ことり回想至今種種一切──照海未討厭自己的態度，不可能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思及此，背脊湧起一股惡寒，喉嚨湧起了燒灼作勢欲嘔。

無法預測，未知比已知更加令人恐懼──沒有任何表示，ことり受不了這樣。

腦海攪動混亂，渾身顫抖加劇停止不下──被身體欠佳狀況與負罪感搞得精神耗弱，ことり再待下去……會脆弱地崩潰的。

「等等，南さん你要去哪裡！」

猛地站起。

「對、對不起……ことり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保護自己的本能，ことり想找個地方靜靜，隨口胡謅逕自衝出會議室。

一頭霧水。

努力對事不對人，想克服看到ことり就會結結巴巴的毛病──反而不知道戳到什麼點，把她嚇跑了。

幾滴水光沾染桌面，彷彿也傳遞到身上，手背挾帶一股濕潤。海未望著ことり帶淚破門而出幾近逃走的背影，呆愣原地。

「海未ちゃん，你又欺負ことりちゃん吶！」

「不、沒……」

碰地揚開大門，希雙手手指一張一合不安分地屈伸，欲放大絕。

「不是欺負，她怎麼會哭……你搞什麼飛機，快追啊！」

鑽過希的腋下，矢澤にこ氣沖沖地上前把失神狀態的海未戳醒。

「對不起，嗯好。」

反應過來開門，一群人像三地鼠密集恐懼地集中蹲在門口。

「……你們偷聽啊？」

臉一黑，氣氛凝結。

「……園田、部長，啊哈哈～」

眼見不妙、前排圍觀的員工，立刻負責整隊讓出一條康莊大道。

「算了，之後再找你們算帳！」

時間緊迫、不想馬上追究，海未追趕更加重要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本只是想要去洗手間冷靜一陣，但看見海未追來ことり便嚇得直接越過廁所。

「為什麼部長要追來，不……為什麼ことり我要逃跑？」

這樣絕對很奇怪啊？

又不是夕陽西下在海邊啊哈哈玩起「快來追我啊」、「討厭，等我啦。」──你追我跑遊戲。

搞不清楚自己想什麼，意義不明這永不結束的賽跑卻還是停不下只要動到左腳、右腳的簡單規律運動。

直到末端走投無路，ことり下意識就往一旁電梯猛戳猛按。

「快來啊……快來啊……」

驚恐地看向斜後方，海未擦得晶亮一絲不苟的皮鞋碰上走廊，清亮迴盪──悠揚遙遠，越來越近。

叮咚──首先抵達的是3號電梯選手，由內至外緩緩開閉正常運作。

快點、快點。催促著盡責工作的電梯，ことり踱步不時察看後方有無人影出現。

「南さん！」

門全開了，轉角也冒出深藍身影。

「別過來，拜託！」

二話不說衝進去，ことり拼命虐待關門鍵。

來不及了，即將關上那瞬間僅僅只差一秒鐘。

奮力飛越，海未按到了下樓，及時打開電梯。

「南さん，為什麼要……」逃？

氣喘吁吁，扳開門板。

傻眼。

「Excuse me，What？這位仁兄尼認錯了人嚕，南さん素誰？……啊啊，窩聽不太瞭日文～」

ことり正以奇怪的手勢假裝眼鏡圈住眼窩，說著奇怪的外國日語腔調，打哈哈呼嚨想穿越擋住門口的海未。

「……諸君自便～咦！」

狐疑地半瞇眼，海未壓下關門鍵，斬斷ことり生路。

「園田部長，你、你沒看到ことり啦！」

跳開、回到原點，ことり自暴自棄似的遮住臉蹲進角落。

眼淚不爭氣地滴滴答答落下──很蠢，她知道。

「……南さん，為什麼要逃走呢？」

放柔神情詢問，海未單膝跪地輕輕撥開ことり的手。

「ことり我、我……沒有什麼的，只是、想獨處一下。」

「如果沒什麼，那看見我為什麼要跑掉？」

罪魁禍首就是你啊。ことり吸了吸鼻子，瞥了眼海未。

「到底想、怎樣呢……討厭ことり我的話，剛剛就要痛罵我一頓啊！」ことり的吶喊幾近吼叫。

情緒不穩。想要平靜一點說明，卻還是壓不住怒氣。

「什麼，我怎麼可能討厭你……？」

ことり的話，海未不能理解。

「老實說，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明明一直以來都不正眼看過ことり，我也不以為意……只是最近接觸變多，讓我覺得很煩躁啊！」

明知頂撞上司不好，不過已經……停不下來了。乾脆破罐摔碎，ことり直接把內心的不滿一次說完。

「想不通啊……對ことり很好，然後再狠心推開。既然討厭的話，就乾脆一點不要對我好、狠狠表現那份厭惡啊！」

忍耐很久，真的、真的很累了。

「如果要忍受希望後帶來絕望的痛苦，那麼還不如直接被你痛罵一頓……嗚嗚啊啊啊──！」

向來堅強也必須堅強的ことり，從小到大出生以來……第一次哭得如此慘烈。

那份撕心裂肺的情感，如洶湧潮水般漲高海浪呼嘯而來。

「才、才沒有那回事……討厭南さん什麼的。」

「你那嚴峻凶狠的表情就是如此想啊！」

誤會可大了，沒想到自己因為害羞的行為被徹底誤解了。

驚恐，海未瞠目結舌──顏藝讓表情變得千變萬化起來。

「不、不是……」

結結巴巴，海未慌亂了起來。

「南さん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作勢掩耳的ことり，彷彿如此聲明。

拉開手也無用，ことり的手緊緊黏在耳朵上不肯離去。

沒辦法了。

「失禮了！」

「啊──你、你做什麼。」

海未直接用身體的重量把ことり壓倒在牆上，強迫她聽自己說話。

雙雙撞成一團，跌在地上──衝擊使電梯一陣震動、燈光啪滋啪滋閃爍。

「聽清楚了南ことり……」

──園田海未勇敢點，必須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深呼吸，克制看到ことり就會控制不住的緊張。「我喜歡你。」海未用力抓緊ことり被扳開的而掙扎的手臂。

「啊……你說什、麼？」

這次換ことり驚呆了，停止掙脫。

「大概你會覺得很奇怪，但是我一丁點討厭你的想法完全沒有……不如說我超喜歡你啊！」

瞪大眼仰視海未那緊繃面容、認真清澈的眸，知道那毫無虛假的情感。

「很膽小的我啊，什麼都不敢說……不過說再多都是藉口吧？刻意對你躲躲藏藏……反而被你誤會，我很抱歉。」

沉默，ことり別開視線。

ことり不笨，海未反覆無常對待自己的態度……其實，ことり或許隱隱約約是知道的──海未喜歡自己，只是不想承認、忽略掉罷了。

不過ことり一直覺得自己對海未的感情只是尊敬，喜歡什麼的從沒想過……不如說──不可以的、配不上的……如此認真優秀的人怎麼會喜歡上自己這種普通到不能在普通，沒有什麼特長的小職員。

當海未對自己好的時候，就會下意識打自己的臉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等她對自己差的時候，就會拼命說服自己這才是真實。

那些矛盾都是自欺欺人，謊言不再真實……被憧憬的那個人告白，狠狠剝除了。

「可是ことり我這種人……那麼笨、又很普通，沒有什麼能你喜歡的……而且這次犯錯，還造成部長你的大麻煩，別開玩笑啊！」

止住的淚水再度潰堤，ことり手被壓住、遮不住臉，只能放聲大哭。

「才沒有說謊，也別說自己這種人──南さん比任何人都特別努力認真、默默完成分內和額外工作，毫不居功。我都有看見的……你有發現嗎，今天提早上班的人特別多？」

咽嗚得口齒不清，ことり以點頭代替回答。

「那些都是來替你說情，請我手下留情──這、就是你的人望啊。」

──又來……？

回想了剛找海未那時她的喃喃自語，ことり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你並不是沒什麼特長，你總是讓被我搞得緊繃嚴肅的辦公室妝點成溫柔治癒的氛圍，舒緩大家的心……很有耐心也願意學習，待人接物方面都非常好……我都擔心像你性格那麼好的人──喜歡你，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啊！」

「……並、並不困擾。」

眼泛淚光，ことり使勁搖搖頭否定。

「……謝謝。」

頓了一頓，海未舒緩了眉頭繼續說：「犯錯……我不罵你，是因為你已經自責得要死了。那麼我也沒必要在雪上加霜，如果解決得宜虧損會降到幾萬、還有客戶那邊必須好好道歉，別擔心……所以一起解決好嗎？」

釋放ことり被緊箍的雙手，海未抹乾她的淚痕、伸出手想拉她站起來。

「……好的」正當ことり要握上海未的手，忽地電梯一陣搖晃，「啊啊──怎麼了？」

海未反射性地抱住了ことり，空出一手撐牆穩住身軀、警覺地查看周遭。

下一秒，只見電梯緩緩開了門。

「ことりちゃん、海未ちゃん電梯維修沒電，你們被關在裡面好久，沒……事、吧……」

帶了一大票人衝了進來，看到海未壁咚ことり，快要推倒在地的景象希和她的小夥伴們全都驚呆了。

「……打擾了，你們繼續吶。」

「等等希，這是誤會啊！」

突然意識到姿勢不太正確，海未與ことり嚇得急忙分離。

希一行人旋風般地逃離，早已消失無蹤。

「那個、走吧……南さん？」

「好的。」

面面相覷，兩人都紅透了臉、低下頭。

梅雨季帶來的綿綿細雨，有股濃重刺鼻的特殊味道貫穿大廳傳遞進來。

「沒想到呵呵，海未ちゃん也是想做就做得到了吶？」

「……希你別取笑我了。」

下班時段，海未被希調侃著一同下了電梯。

「啊啊～下雨了（ˊ８ˋ）」

一出門海未就看到ことり站在門口似乎為沒帶傘、失落地垂下肩膀。

「南さん……」

那場面帶來一股既視感，海未蹂躪手上那把傘，躊躇不前。

猛地被人從後方一推，海未往前幾步停下，「哎，希你幹嘛？」抱怨地朝希一瞪。

「海未ちゃん，加油吶！」

嘻皮笑臉毫無所畏懼海未的猛瞪，希撐開傘、趕快偷偷跑掉了。

「啊，園田部長辛苦了……」

注意到身後的動靜，ことり便見到慌張又強自鎮定的海未。

「南さん你也辛苦了。」

互相點頭打過招呼，氣氛有些尷尬。

在電梯內絲毫沒有發覺被關起來的兩人，會議室討論完解決方案就各自回到崗位上，沒有再交談。

現在私人時間，再度見面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喜歡你。

電梯的真情告白，突然浮現腦海。海未唰地臉紅，こと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自己丟下人走掉很奇怪，而且也很想聽回覆。

「南、南さん，要不要一起回家呢？」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海未。

「嗯，一起回家吧……」

小小地點頭，ことり鑽過海未那與深藍髮色相襯的素面雨傘。

「那個……關於我在電梯說的那件事。」

走了一陣，海未鼓起了勇氣問下去，「ことり我想……」ことり好像明白似的停下腳步。

「不能接受呢。」

不知不覺雨停了，ことり向前奔跑俐落地轉身，將手別在後面。

「什──麼！」

生平第一次告白就收到了張好人卡，海未受到嚴重打擊，驚訝地說不出來。

「啊啊不要誤會──」看著整個人發白快升天的海未，ことり趕忙解釋，「還沒弄清楚對園田部長的心意覺得現在還不行……我希望能夠跟部長站到同一個高度，再來談這件事情吧……想成為能夠抬頭挺胸站在部長前面的人。」

聽了ことり的抱負，海未回過神表情柔和了不少。

「加油等著你追上來……還有我會努力繼續喜歡你，也讓你對我改觀、能夠喜歡我。」

激勵自己，也想為她加油。

「希望如此呢……不，沒事。嗯，ことり會努力的！」

一切說開了，如釋重負般ことり綻放了久違地真心的溫柔笑容。

很美，非常、非常美──任海未詞彙豐富，也腦袋當機到想不出能夠更加精確形容的字句。

「回家吧。」

脹紅臉、別過視線，海未藉由收傘想轉移注意。

──不想分開。

好不容易縮短的距離，不想硬生生中止。「怕只是暫停一陣，繼續撐著吧？」ことり請求般地抓住海未的手，濕潤的蜜色眼眸有股蠱惑人心的魅力。

「好的……雨都是一陣、一陣的嘛。」

同意，海未再度揚開傘，水珠輕盈飛濺。

「有彩虹呢～」

注意到天空，ことり手指向那抹七彩軌跡。

「是啊，很漂亮……唔！」

把傘朝後拿開清晰視線順便靠近ことり一點，「這樣撐比較剛好喔（˙８˙）」ことり好像明白海未的用心把傘推回去、靠過去了一點。

「好、好的……」

身子若即若離地碰著，傳遞了熱度。

心臟怦怦直跳，規律的、沉靜的，架構了彩虹。

拼命努力至今周遭好像從未改變，但還是有什麼改變了。

那肯定是兩人的距離，心所帶來那──新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