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Viod（虚空）

无人之域，尽头之海。

唯一的魔女居住于终焉的塔中。

只会携来死亡之人，无法选择死亡。

——即便如此，她也有自己的愿望。

连流星都无法实现的，过于奢侈的愿望。

狂风呼啸。尽头之海无衷地涟动。

属于梦的断片飘洋在空中。

那是属于魔女的……

不，是曾经那位女孩的——

充满甜蜜的梦（Wish）。

（1）于是，晨光再度落到虚幻的镜面——

而年幼的公主正从鲜红的床上醒来。

只要按下铃铛，仆人便会为她穿衣。

只要走到花园，佣人都会和她玩耍。

想要走出皇宫，所有人都会献上祝福。

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可爱的玩偶们源源不断地送到自己房间里。

没有任何约束，没有任何压迫。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幸福，对她来说，无需任何思考地，只要简单接受就好。

只是这个早晨，她并不满足于此。

拉开帘幕，所见之物并非是艳丽的花园，而是自己的脸庞虚幻地浮现在窗镜之上。

——人们说，心有所倾，便牵思动情。

多么像呢，多么像。

自己的脸庞，与在梦中见到的脸庞。

那或许是她自己吗，又或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呢？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如此牵动。

按下铃铛，同一批仆人将衣裙带来。

外出散心，同一批玩伴将与她随行。

年幼的公主拥有这世上的一切真实。

可对于虚幻的梦与繁杂的情，又该如何得到？

她并不满足，也不知如何满足。

直到——宫廷的魔术师看出了她的烦恼。

（2）「小小的殿下，我愿为您解答烦恼。

仲夏的夜晚，便有流星划过花园。

向它许愿，一切都可实现。」

于是公主开始思索，在仲夏夜到来之前。

她该如何许愿，她又是否许愿。

夜风习习，湖面荡漾。

她早已忘却了日夜，她的全心都在烦恼。

于是，她向湖面祈祷——

不是花园与宫殿，不是仆人与玩偶。

若这世界愿给她幸福，那就将自己真心所向，带到面前。

枯叶被吹落，萤火在升起。

月光在勾勒，斑影在颤动。

同样面貌的少女，平静地自湖面走来。

「你在祈祷，我能听到你的祈祷。」

那并非对流星许下的心愿，不过是幼小的烦恼。

其为钟情，其为心许。

不是花园与宫殿，不是仆人与玩偶。

梦中所见的少女，正是她的需要。

于是公主说道——

我愿赠予一切，换取你明日到来。

「即便我是携来死亡的魔女，甚至无法给予你丝毫回报？」

——所谓的恋慕，是否也需要回报？

「我想不用……不……呵，我想是要的。」

哀怜的魔女笑着，答应了公主的请求。

为了回应她的愿望，也为了——

回应自己的愿望。

（3）仲夏的夜幕如期而至。

小小的公主坐在花园之中，她仍在不安。

向那划下的流星许愿，一切都能够实现。

可她该如何许愿，她又是否许愿。

愿那魔女陪伴自己，永生不离吗？

愿那魔女顺应自己，这样就好吗？

那是属于她的小小的矛盾，希望如此，又不愿依靠流星实现。

那是这个过于幸福的世界给予她，而她又不懂接受的礼物。

于是，那流星划过，闪耀着光芒。

划到地平线的尽头，向彼方彻底划落。

——直到这时，她才敢于许愿。

像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诉说，已然获得千万般恩惠却不曾喜悦的她，如此唯一的心愿。

夜风习习，能够听到涟动的水声。

与她同貌的魔女，静静地守候在她身旁。

「我小小的公主，你的愿望确实已得到实现。」

不仅仅是恋情，更是灵魂的陪伴。

所以睡吧，睡吧——

安下心来的公主，在魔女的膝中睡去。

美妙的夜晚，她确实得到了幸福。

——如果，那就是故事的终末的话。

（4）只会带来死亡的，无人相伴的魔女。

究竟是受人恐惧，还是自甘受到囚禁呢。

至少，她还有做梦的权利——

受尽浮世恩惠，拥有一切幸福的，

由魔术堆砌起来的虚妄碎梦。

「但是，没想到给予你不曾有过的幸福

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样的事物吗。」

——存于睡梦中的我啊。

狂风呼啸。

尽头之海无衷地荡漾。

飘洋在空中的梦之断片，轻轻地，

在手中化为粉碎。

《Void（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