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亲恋姐妹（2）

（2）

千茵和我并非是血缘相连的亲生姐妹。

在她11岁、我15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再婚成为了重组家庭。

我和她也就因此成为了相差4岁的非亲姐妹关系。

就像我讨厌着蠢钝又总是让母亲生气的父亲那样，她也讨厌着那个根本不爱她，单纯背叛了家庭而跟上了别的男人的母亲吧。

讨厌着感情，讨厌着家庭，讨厌着名为离婚官司的东西。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刚上5年级的小学生，用淡黄色的发带系着短短的双马尾，就是一个幼小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没有像别人那样开开心心地笑着而已。

只是因为胆怯而局促不安，又因为承受过悲伤而格外排斥和警惕着周围。

或许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对这样的她我有种天然的熟悉和亲近感，就好像突然间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一样，想要去安慰她，就好像是在安慰过去的自己那样。

母亲和新的父亲或许是不想打扰到我们，选在别的房间商量着各种大人之间的事情。

我和妹妹两个人一起保持着沉默，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坐着。当我把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不知所措地看向别的地方。自然，到最后是我先开的口。

“我叫做千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看着我的眼睛，犹豫了一会，然后努力地点了点头。

“千茵。”

“哦，是怎么写的呢？能拜托你写给我看吗？”

我面带友好的笑容向她伸出手心，她用食指指尖在我的手心上一笔笔写着。

或许是因为紧张，从她的指尖传来的感觉有些温热，把我的皮肤划得痒痒的。

居然会是和我这么相像的名字，用这种不幸的方式和我相遇也算是某种缘分吧。

“原来如此，是绿草的那个茵字啊。很好听的名字。”

“嗯。”

她只是点着头轻轻地回应了一下，马上又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看起来还是很怕我的样子，要是能让她更信任我一点就好了。做点什么会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吗——啊，对了对了。

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平整的白纸，就只好用抽取的纸巾将就一下了。

用剪刀剪成正方形，十字对折和对角对折，然后继续一步步地开始翻折。

千茵因为好奇而开始注视着我的动作，我也向她坐得更靠近了一点，放慢速度把翻折的动作更清楚地展示给她看。

折出钻石型，翻转过来重复折叠，折下头部的尖端，再沿着身体轻轻地一拉——

“啊！是千纸鹤！”

“是哦，是千纸鹤——纸巾版啦~要拿拿看吗？”

千茵总算肯露出笑容了，我把折好的千纸鹤放到她的手上，她开心地用手指碰着它的头。

虽说只是不太稀奇的小玩意，但亲眼看着纸巾变成千纸鹤的样子果然还是很有趣的，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学女生啊。

果然还是要笑起来才适合她，要是她能有个更普通点的童年就好了。但有第一个不幸的家庭也就会有第二个吗……有些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呐，这个千纸鹤，只有一个吗？”

“嗯……因为就做了一个嘛。”

“只有一个的话，有点伤心。”

她看着手中那只小小的千纸鹤，就像在注视着它的影子那样。

被抛下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就会感到孤单，是啊，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事情。

我和她一模一样，都是被原来的家庭抛下的人，所以才格外的敏感。

一直都在这样，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为细小的事情而感到悲伤。

“来，我们再一起为它创造新的伙伴吧。”

再剪出一张正方形的纸巾，我轻轻握着千茵的小手，慢慢地引导她折叠纸巾。

她没有厌烦也没有拒绝，只是低着头认真地叠着，感受着两个人的动作。

翻折，打开，压下压痕。就算折皱了也没关系，重新更轻细地折一次就好了。

经过了一段有点漫长的时间，又一只白色的千纸鹤出现在了身边。两只千纸鹤一起靠近地摆到桌子上，千茵看着它们再一次笑了出来，我也一样放心地笑了。

“它们两个能够好好相处吗？”

“应该可以吧，毕竟它们都是纸巾做的，肯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啦。”

“那它们，也会成为家人吗？”

“嗯，就算是今天才刚刚认识，但只要互相靠近就能成为家人了，一定可以的。”

千茵伸出手指碰向两只千纸鹤的头，出于开心而轻轻抚摸着，可是又很快放下了手。

“就算是家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分开，是这样吗？”

“啊……”

就算是家人，也会产生矛盾和分歧，愈演愈烈直至分崩离析。

这种事我们都明白，甚至比其他人更明白它的蛮不讲理与理所当然。

……家人这种关系，根本就算不上多牢固吧。

于是，随着对话的停止，我们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摆放在桌子上的千纸鹤，也没有人再去搭理它们。刚刚还在因为稍微亲近了一点而感到高兴，可是一下子又回到悲伤的气氛中了，在心里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想要狠狠地吐出一口气，狠狠地捏碎什么。

——就是说啊，真是有够讨厌的。

明明我和她都还只是小孩子而已，为什么非得明白这种让人痛苦的道理呢。

就算只是小孩子，我也是会厌恶，会生气，会感到悲伤的啊。

可是一看到眼前这个幼小的女孩子，那些情感就全部变成别的东西了。

因为她比我更年幼，比我更痛苦，那副表情比我更加的悲伤和落寞。

所以我想要去安慰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因为见到了像自己一样寂寞的人，所以想要把自己没能享受到的温柔给她。

我想要给她温柔。

“千茵，可以听我说吗？”

“嗯。”

她抬起头来轻轻地回应我，好像比之前更愿意亲近我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别人会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千茵。我会把千茵当做自己最重要的妹妹，就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陪在千茵身边。千茵愿意相信我吗？”

“真的……能做得到吗？”

“我会尽我所能，绝对不会背叛千茵的。”

“……”

千茵有点踌躇着，看向了桌上的千纸鹤，最后还是重新看向我的眼睛。

“嗯，我相信。”

她对我露出微笑，轻轻地扑倒过来，把脸埋在我的胸口，用手环抱住我。

“我也会把千惠姐当做最重要的姐姐。”

“嗯，我们一起成为最亲密的姐妹吧。还想再一起做些千纸鹤吗？”

她从胸口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只要两个就够了。”

“不再加上其他人的份吗？”

“不要，只要我和姐姐两个人就够了。”

“是吗，嗯，那就这样吧。”

只要两个人就够了吗……或许她不想思考太多复杂的关系吧。

如果千茵觉得好的话，怎么样都没关系，我会尽全力去满足她。

只要千茵喜欢的话……

“千茵……嗯……嗯……？”

身体在被摇摇晃晃的，感觉到阳光往眼睛里照进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好像看到了千茵站在我面前，难道是我还没睡醒吗？

“姐姐！都已经八点半了，差不多该起床了哦？”

“啊，知道了。唔……让我再放空一会头脑……”

“诶？要我把节拍器拿到这里来吗？虽然是不用急，但是太久的话早饭要凉的哦。”

突然从千茵嘴里蹦出来的这个词让我意外地在意。

“我都还没起床，是从哪里来的早饭？”

“那当然是我准备的啊。”

“……千茵原来会做早饭的吗。”

妹妹好像非常不满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会做早饭啊？姐姐这是偏见。”

“啊哈哈，抱歉抱歉，千茵很了不起哦。”

“嘛，夸我是好啦，但不要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啦。”

虽说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啊——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吧。

我从床上爬起来，找到拖鞋穿上，千茵正把两边拉开的窗帘用束带扣起来。

“姐姐做了什么梦呢？”

“啊？”

“刚才半睡半醒的时候，不是还在睡梦中喊了我的名字吗？”

“啊……嗯，确实。”

被这么一说，我开始慢慢回想着自己刚才做过的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只是在脑海里回想起过去的记忆。因为千茵和我重新住到一起的关系，脑子里全都是关于她的事情了。

“我梦到了第一次和你见面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事情……姐姐也还记得啊。”

千茵听到后有点开心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在意而坐到了我的身边。

“然后呢，姐姐在想着什么呢？”

“那个时候，我对你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你的吧。”

“是啊，我也一直记得。”

千茵温柔地对我笑着，她明明已经想到我要说什么了，但还是静静地听着。

“我明明对你作出了这种承诺，但还是离开了你那么久……是我没能做到。”

“不能这么说吧，姐姐想得有些太复杂也太直白了。如果说要一直陪在身边的话，那在我们分开去上学的时候就已经不算在一起了哦？其实，所谓的一直也好，永远也好，本来就是一种很抽象的观念啦，我明白的。”

“但是，这几年我搬出去住在这里没有和你在一起，这也是事实。”

“所以说，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

妹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用这样温柔的触碰安慰着我内疚的心。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怪罪姐姐。我虽然不能完全猜到姐姐在想什么，但多少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的。如果姐姐想要一段能够独处的时间的话，作为妹妹当然也应该支持，我都明白的。更何况姐姐不是那种真的会把我抛开不管的人，现在我们又重新住在一起了不是吗？”

“千茵……”

“我一直都相信着姐姐，难道说，姐姐希望我不相信你才好吗？”

“怎么可能呢，千茵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嗯，我知道的。”

千茵温柔地笑着。光是能听到妹妹说的这些话，我就已经感动地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我在身边的四年，明明应该感到痛苦的是她，结果却反过来在安慰着我，用手指温柔地抹去我在眼角里还没流出来的眼泪。

“……好了，姐姐快点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饭吧，再不快点真的饭要凉了哦？”

“嗯，也是，我这就来。”

等我整理好情绪，完成洗漱走到餐桌的时候，桌子上已经盛着两碗还热腾腾的汤饭，从厨房里传来了油煎的声音。穿着淡黄色睡裙的妹妹，正拿着锅铲盯着平底锅里。

“原来是在煎蛋啊，真不错。”

“姐姐要吃生一点的还是焦一点的呢？”

“比正常的稍微焦那么一点点吧。”

“了解。”

千茵把平底锅里的两个煎蛋间隔着翻来翻去，把周围的油用铲子往煎蛋附近聚拢，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油水在滋滋地冒着气泡，煎蛋也一点点从白色变为漂亮的金黄，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酱油放在下面的柜子里。”

“我知道的啦。”

好像不用我说，她就已经熟练地取出酱油，往盘子里的煎蛋顶上浇上酱油，然后把它端到餐桌上了。相比起来我什么都还没干，光是在旁边惊讶地看着她在操作。

“嗯？怎么了？”

“额，总觉得千茵好像很熟练的样子，不会已经把厨房里的各种东西都记住了吧？”

“当然了，我可是能让姐姐引以为豪的高智商妹妹！”

“哈哈，好好，高智商真了不起~”

妹妹自满地露出笑容，我也配合着用玩笑的语气夸她。但真的觉得很厉害啊，明明应该是第一次使用这里的厨房。

“那么，接下来尝尝我家妹妹的手艺吧。”

“请用请用。”

用筷子切下一小块煎蛋，让它也浸上酱油随后送入口中，妹妹的眼神在期待着我的评价。

“唔！香嫩酥脆的口感！超好吃！”

“太好啦！话说，一块煎蛋有这么多种口感吗？”

“有的啦，因为是第一次吃到妹妹做的东西，开心得没办法形容了！”

“嘿嘿，姐姐要是喜欢的话，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吃的啦！”

妹妹开心地笑起来。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早饭，但两个人坐在一起吃就感到很开心。

吃完之后我在厨房里洗着碗碟，妹妹说可以交给她来洗，但本来东西就不多，其实换谁来洗都一样。既然已经享受到妹妹做的早餐，那么洗碗就交给我好了。

早上是妹妹在使用厨房，所以节拍器一直关着，反倒现在她因为闲得无聊而替我上紧了发条，然后拨动了摆针。咔嗒——咔嗒——用最慢的速率敲打出回音。

“这个节拍器，不会响铃呢。”

“是啊，我特地在旧物商店买来的，是有点老旧也不会响铃的款式呢。”

“姐姐还有这种兴趣啊，黑白的配色，和姐姐喜欢的衣服一样。”

“呵呵，这种简单的颜色不就挺好看的？”

“是啊，低调优雅的感觉呢，真好真好。”

我关上水龙头，把擦干的盘子一起放进橱柜里，走到妹妹身边陪她一起听着。

头脑和心情一起放松，好像时间都随着这缓慢的节拍而减缓了流速。

“……千茵也长大了呢。”

“虽然是这样啦，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妹妹微红着脸颊，看着我小声抗议着，感觉好可爱。

“因为千茵也会做早饭了，以后也会学会各种事情，然后独立生活吧。”

“嗯……我会学会做早饭，或许也是因为姐姐从家里搬出去的原因吧。爸妈都要出去上班，中晚餐还能在学校靠食堂解决，早餐就没办法了。如果不稍微学一点，那就只能靠外面的店铺了。谁让我的胃口已经被姐姐养刁钻了呢？”

“……对不起，是我害千茵受苦了。”

“诶？没有没有，我刚才的话里一点都没有怪罪姐姐的意思哦？”

妹妹连忙摆手向我否认，为了让她安心，我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

“我知道，但我突然离开让千茵感到难过了也是事实，我想为自己没考虑到的地方向你道歉。光是道歉还不够，我会花更多的时间陪在千茵身边，想让千茵开心，好吗？”

“……嗯。比起以前怎么样，姐姐现在和我在一起就是最重要的。”

我用手搂住妹妹的肩膀，一起互相靠近着，就像为了确认她的存在一样，让她也能确认我的存在，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心跳还有温度。

咔嗒——咔嗒——它的声音也还在继续。

好像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会像这漫长的节拍一样，直到未来也会持续下去。只要还能旋转发条，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像是昨天、今天，就算到明天也是。

……真能如此吗？即便是这样靠着妹妹，我也感到一丝不安。

就像是察觉到了这份不安一样，妹妹再一次开口问道。

“姐姐……真的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她的眼睛就算流露着寂寞与悲伤的颜色，可还是用相信掩盖了这些，相信着我的话语。

——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再稍微确认一下就好。

我明明都知道的。可是，我真的能如她所愿吗？

我喜欢着她，甚至超出了妹妹这一关系，我知道自己怀着这样的感情。

可一旦坦白这种感情，我和她的未来又会变得怎样？

最重要的——她的未来，会变得怎样？家庭也好，社会也好，那些必然围绕着她的一切又会变得如何？

所以我才从那个家里，从她身边逃开了。就算现在的我能够克制这种额外的情感，但如果继续这样和妹妹生活下去的话，我又会被她吸引成什么样子，对她做出什么呢……

可我看到了她那样寂寞的双眼，只是看到我就明白，我不想再让她受伤了。

明明她还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明明早就已经有过很多痛苦的回忆了。

明明……她只是想亲口听我说一句温柔的回应，正像是妹妹那样对姐姐撒娇而已。

我怎么可以不去回应她呢。她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唯一的妹妹啊。

“我不会再离开了，我发誓，我会一直陪在千茵身边。”

于是，妹妹的眼睛消去了寂寞，无比真切而安心地，对我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用手轻轻环住我的腰间，把她小巧的脑袋靠近我的胸前，为了这么一句答案而高兴着。

——真是太好了。没有让她失望真是太好了。

但，只是这样短短地持续了十几秒。

“那，姐姐其实是怎么想的？”

“……诶？”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千茵松开了环抱着我的手，站到了我的对面，伸手停住了节拍器的摆针。

她依然面带着微笑，可是我猜不到她的想法。

那种表情，就好像混合着更多的情感和心思那样，只是最后选择用笑容表现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千茵才好。

“千茵，想要问我什么呢？”

“安慰我的话刚才姐姐已经说过了，所以，我想听到姐姐真正的想法。对姐姐来说，我究竟是什么呢？”

“是什么……当然是我最重要的妹妹了。”

“妹妹吗……”

千茵伸出手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向墙壁，把自己的身体也靠上来。

她使出的力气依然保持着温柔，一点都不会让我感到疼痛，只是微低着头，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因为情绪而稍微变得急促的气息一阵阵地呼到我的前颈上。

“妹妹是什么？姐姐只是把我当做家人来看待吗？还是说……”

她终于抬起头来，好像混杂着愤恨和不甘心的眼神，透过了凌乱的发丝直直地望着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明白她是在向我寻求什么回应。

是在怨恨我什么都不跟她说吗？是觉得我们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吗？

想要对我发泄什么的话我当然会接受的。可是，如果不能够了解她的心思的话，我要怎样才能安慰她，作出对她好的判断呢？

……不对……其实是我渐渐地，已经变得不了解她了吗？

“我其实，一直只想为千茵考虑地更多一点。但是在不知不觉间，这份考虑让我做出了伤害千茵的事情，让我们两个人都变得疏远起来。”

“……嗯。”

“但有一件事不会变，千茵一直都是我最重要，最喜欢的人。不是因为家人关系而重要，不是因为妹妹的身份而喜欢，千茵就是千茵。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千茵就是我想要拼尽全力去疼爱的女孩子，只是期盼着你能够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而已。”

“……”

千茵抓着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让我感到少许的疼痛，可最后还是放开了手。

她低下眼神，好像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向后退到了刚才的位置，闭上眼睛浅浅地笑着。

那份笑容，好像是留有少许遗憾，但又好像得到了一点满足一样，让我觉得既美丽，又哀伤。我还是没能明白她的全部心意，没能化解掉她心里的全部痛苦……还差一截吗。

但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答案。

“既不是家人，也不是妹妹……吗？嗯，只是这样也够了，能明白姐姐的想法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千茵……我只是把能想到的话先说出来，那个……”

“嗯，我明白的。刚才因为一点情绪就对姐姐做了粗暴的事情，对不起。”

妹妹走出厨房门外，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跟我说话。

还是那样的活泼、天真，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的思考一样。

“没事啦，这算不上粗暴。”

“嗯。那，我回房间里呆一会，姐姐也加油哦。”

“嗯，我会加油的。”

然后，厨房和客厅里又变回了我一个人。

等到她轻巧的脚步声也停下的时候，周围好像又变得空落落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不知为何，心里只是隐隐作痛。

家人，妹妹，还是别的身份……千茵是在对我寻求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特地要提出和我住在一起的理由，从原本的家里来到我身边的理由……

我望向走廊的另一端，千茵的卧室敞开着门，门口的地板也被透进来的阳光照亮。

或许只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了她的过去的影子，正被笼罩在那明亮的阳光中。

那是只有一个人的，浮现在我记忆中的属于她的幻影。

直到这个瞬间，我似乎才终于注意到了，其实我和她都在寻求着同样的东西。

因为看到了寂寞的她，所以想要给她温柔，但只有温柔还不够。

——我，想要给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