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与天使相遇的日子》（3）

（3）

这里也有风在吹，在离我比较远的地方。那是阴冷的，非自然产生的风。

简单来说就是空调风，明明已经九月了为什么甜品店里还在吹着冷空调？是在害怕蛋糕们融化吗，不过在那之前我的身体就要彻底凝固啦！尤其是进门来的那一阵从上往下吹的冷风！

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挑选了一个离空调口最远，又能被阳光晒到的靠窗位置，这里的温度就感觉暖和多了。因为天使小姐的光环会反光，所以她是靠里坐的。

要说为什么我们会来到甜品店，要把时间倒回到十分钟前——首先是从天使小姐开口的。

“我说，我们的旅程应该叫做什么比较好？”

“为什么要起名字？”

“唔，以后和别人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就可以很方便地称呼了。”

天使小姐用手托着下巴，飘在空中认真的思考。

我倒觉得做什么事都要起个名字留作纪念的话就太麻烦了，不过嘛——

“两个人一起出来一般会叫做约会吧？”

“原来人类会这么叫啊，好，那就叫做约会吧！”

“不过约会一般来说是一男一女吧，我们都是女生，好像不太恰当。”

“嗯？对于天使来说，性别和年龄一样都是无意义的哦，毕竟天使是万物的意志。你看，我的样子并不是固定的哦？”

天使小姐飞到我的对面，伸出双手，随意地增加或减少手指的数量给我看。

“不只是手，眼睛或者鼻子或者嘴巴都可以变去，身体也可以变成想要的形状。”

“哇哦，原来天使是超大号的史莱姆。”

“……何等的大不敬，神明大人请宽恕出言不逊的日向小姐吧。”

天使小姐双手合十地对着天空拜了拜，那个神明大人有这么可怕吗？

“嘛嘛，先不管这些，为什么天使小姐会变成女孩子的样子？”

“因为日向小姐是女孩子，所以我也要变成和你相像的样子。”

“咦，这是什么意思？”

天使小姐打了个响指，带着自信的笑容进入了时隔许久的说明模式——

“这是为了与被引导者更方便的交流。比如说，我下一个引导的灵魂属于一只兔子，那我就要变成兔子的样子才能更好的接近与理解它，然后用兔子的语言和它交流。同样的，为了接近和理解日向小姐，我就要变成和你一样的女孩子才行。”

原来如此，改变样貌是为了获取对方信任感和同理心，不过借由改变外貌来获取信任这种事，听起来像是妖怪才会使用的伎俩啊。

不过说起来，人类其实也意外地擅长这种事情，那就叫做社会的磨砺。如果有不擅长变幻外形的天使存在，他会不会失去这份工作呢？

不，应该不会吧，我想天堂一定是与人间不同的理想乡才对，没有纷争与痛苦，也不会有随意伤害别人的事情发生。那份证据——闪耀着光芒的光环与翅膀就是天使与人类不同的证明。

温柔与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那，天使小姐在天堂里的样子是怎样的？长着眼睛的车轮怪物吗？”

“那是什么东西啊……我在天堂里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啊。”

“哈？”

“就是这个样子啊。你想，就分布数量来说，最多的就是人类吧？所以天堂里灵魂数量最多的也是人类，天使们平常也基本就保持人类的样子了，有需要的时候再变成别的样子。”

天使的样子受到人类的影响，于是天使的样子就是人类的样子。虽然在反对神学的议论中看到过同样的观点，但如果在一个神与天使真的存在的世界中，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

在我继续散乱地思考时，遭到冷落而不满的天使把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好啦，把话说回来，我和日向小姐正在约会吧？”

“咦？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明明是日向小姐自己取的名字！唉……接下来要去哪里比较好？”

我想想……因为我也没有约会过，所以不太知道约会的时候应该去哪里。

不过倒是有看过和这个有关的小说，这个时候，一般来说就会去——

“甜品店怎么样？”

“甜品！好，那就这个了！看我用天使光环飞速搜索甜品店的位置！”

一听到有吃的东西，天使小姐的眼中一下子发出了光芒，然后专心地搜索起来。

原来光环还可以当做雷达来用，不知道冬天到了能不能用它来取暖和烤番薯呢？虽然小小地期待了一下，不过好像我也等不到冬天了，还是算了吧。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下一秒就被天使小姐一把拉进了甜品店。

于是，再把时间拨回到现在——天使小姐正在座位上摇头晃脑地哼着儿歌，兴致勃勃地看着五花八门的菜单。

“姑且先问一句，天使小姐身上带钱了吗，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天使小姐好像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呆呆地抬起头来看向我。

“唔，还有这个问题啊，怎么办……啊对了！就用天使的权能来合理化吧！”

“怎么做？”

“你想，会进到甜品店里来的话，一般都会带着钱，这样才合理吧？”

“确实是这样。”

“嗯！于是，这里就有钱啦！”

天使小姐带着极度炫耀的笑容，手里已经握着好多张巨额钞票，摆到面前让我看。

“……你从哪里偷来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天使，才不需要用偷的好吧！”

“那是怎么做到的？”

“唔……从我的工作积蓄里，把天使的货币转化成人类的货币，这也是天使的权能。”

虽然听起来只是银行里的货币兑换服务，不过确实好便捷啊。

“平时用合理化的时候，都要从天使小姐的积蓄里扣吗？”

“也不是所有都要，不过想要凭空变出什么东西来的话就得花一点积蓄了。因为现在是工作中，所以需要的比例不高，如果是在休息的时候就有点小贵，这算是工作时的便利。”

原来还有工作福利的啊，听起来就很羡慕，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也当个天使呢？

嘛，感觉应该不行，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嗯，虽然花了一点小钱，不过能买到人类的食物还是很值得的！今天就由我请客吧，日向小姐可以随意点哦，不用顾虑价钱。”

“那就谢谢了。说起来天使小姐经常来买人类的食物吗？”

“有机会的时候会来买，虽然天使是不用进食的，不过人类的食物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原来如此，那我就祈祷一下天使小姐少去英国之类的地方吧。

我低头看向菜单，花花绿绿的甜品还有双人套餐之类的人气推荐，原来现在流行这种东西啊。因为我根本不会来这种店，现在的同龄人都喜欢什么东西也不太清楚，总觉得自己已经像个落后于时代的老婆婆了。

拿着记单本的年轻女店员向我们的桌子走过来，脸上挂着待客用的标准笑容。

“请问可以点单了吗？”

“我要这个特型混合水果芭菲，黑森林蛋糕，还有三色冰激凌。”

“那我要一份提拉米苏。”

“明白了，请稍等片刻。”

店员向我们轻轻鞠躬后向柜台旁的电脑走去，看来是用电脑下单的，真是现代化啊——不知不觉这么想的时候，再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老婆婆一样了。不过服务很好，店内的环境也很干净，我确实挺喜欢这家店的。

稍微等了两三分钟，甜点们就来到了餐桌上。我们两个人坐在四人桌上，天使小姐的点单占了大半个桌子。

“只吃一个提拉米苏没关系吗，我有说过可以随意点吧？”

“我其实挺不擅长吃奶油的，感觉会很腻，提拉米苏就很好吃啦。”

“咦，不喜欢奶油为什么会想来甜品店啊？”

确实挺莫名其妙的，一般说到甜品，都是些甜腻的奶油，所以才和恋爱中的情侣很搭，黏糊糊地搅拌在一起。

“就当做是初次约会的体验嘛，而且甜品也不是正餐，没必要吃饱啊。”

“唔姆唔姆……硕得也寺……日向小姐真是聪明贤惠的人啊。”

天使小姐一边往嘴里塞着奶油，一边和我说话，真让人怀疑她能不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不过既然天使不需要进食，大概也不需要考虑消化问题吧。

真想看她再多塞点，有点期待奶油从她鼻孔里流出来的样子。

“要不要来点水果？我这边很多哦，芒果怎么样？”

“我挺讨厌芒果的。”

“那黄桃？”

“可以。”

“啊~”

“嗯~”

带着蜜水的味道，甜甜的。虽然都是甜，但水果不像奶油那么腻。

顺其自然地就和天使小姐一起完成了好像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我也开始吃自己的提拉米苏，有点冰冰的感觉和可可的香味，有机会真想亲眼见识一下提拉米苏是怎么做出来的，好像原料里也有咖啡？

天使小姐一定吃得很开心，我的提拉米苏才吃了一半，她就已经把特型芭菲给解决了。

“真好吃~说起来，这些甜品是怎么做得这么漂亮的，人类的工艺还真是精巧啊！”

刚刚吞咽完的天使小姐，带着发光的眼神向我提问。

“嗯……经过了很多的工序还有制作者的用心才会诞生的吧，所谓美丽是通过努力换取的——天堂里吃不到这样的东西吗？”

“毕竟天使也好灵魂也好都不需要进食嘛，自然也就很少有人来精修厨艺。就算是生前有当大厨经验的人，在天堂也没有那么专业的厨房来做啦。有时候有些人会想要吃甜品，就会有到人间来的天使顺路带一些回去。”

这还真是相当人性化，真不愧是养老圣地啊天堂。就是有点可惜想要在天堂精修厨艺的人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天使小姐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怎么了？”

“刚才不是在说外表的事情吗，想说，日向小姐明明没有怎么打扮也还是很可爱啊。啊啊，这就是天生的美人吗？”

“哪有，天使小姐不是也很可爱嘛。”

“我的外表可以随意变换哦，所以不值一提啦。”

对哦，差点忘了你是一只大号史莱姆——差点就这么说出口了。

“日向小姐有男友了吗？”

“把医院里的墙变成男友吗？”

“啊哈哈，日向小姐的说话方式真有趣。”

男友啊……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和天使小姐的这场旅行叫做约会，但是我从来没有约会过，在那之前当然也没有恋爱过。人与人之间是如何产生感情，又是如何相恋的呢？我连人都不怎么会接触，所以也就无从得知。

这么说来，我会和天使小姐相恋吗？……嗯，暂时还想象不到这样的事。

我的事情，其实连我自己也不太在意，毕竟在意也不会带来什么变化。日子会一天天过去，我也只会在每一天早晨醒来，在每一天晚上睡去，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要过好现在的时光，就像现在和天使小姐一起呆在甜品店里，我觉得就已经很棒了。

就这样一边在头脑中随意地想着，把进食行为交给身体自然进行，不知不觉就已经吃完了。天使小姐那边也结束了她的大餐，心满意足地双手合十，念着“多谢款待”，我也学着她这么做了。

“「日向葵」……这个名字稍微倒一下就变成「向日葵」了，是因为这样取的名字吗？”

向日葵啊，围绕着太阳旋转的花朵……如果我真是像这样的花就好了。

“虽然我也不清楚是不是，不过既然念作「AOI」的话，应该是锦葵的「葵」吧。”

要说的话，天空的「蓝色」也是同样的读音，我也很喜欢这一点。

“唔唔……人类的语言，真是一门难懂的学问啊。”

天使小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果然她其实非常喜欢人类吧。

在天使小姐买单之后，我们一起走出了甜品店的大门，出门时又感受了一下那道从上而下的冷风。我们站在门口的一旁，等待着身体慢慢地适应内外的温度差，一道自然的微风轻轻地帮我们加速了这个过程。

天使小姐舒展开翅膀，用一侧的羽翼轻轻地围住我的身体，让我感觉到更暖和一些。

“这次不祈愿了吗？”

“说的也是啊，让我想想……”

闭上眼睛，让头脑自然而然地思考着，自己还想要实现什么心愿呢？

但是，不知为何，和天使小姐一起度过的这段时间，让我的内心渐渐地满足起来。

“天使小姐知道锦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是什么？”

“是「讽刺」。”

“唔……什么意思？”

“对生活与现实进行讽刺，是对有着独特气质的人的赞许。我想要在此许下祈愿，想要成为那样充满魅力的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一定会做像「葵」一样的事情。

围着我的羽翼传来了天使小姐的温度，就好像是在鼓励着我一样，转过头看过去，天使小姐正在对我微笑着。

“在我看来，日向小姐的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哦。”

“是吗，那这次就不许愿了吧。”

“嗯，把最重要的愿望留到最后再许吧。接下来，继续踏上我们的旅行吧。”

“嗯，走吧。”

天使小姐张开翅膀向前飞去，就这样引导着我继续向前。

下一次，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亲口对她说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