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夜：银月之下飞驰之夜

伊莱莎从惊惶的梦中醒来。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仍剧烈地跳动着。

她用右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心脏，睡袍袖口系着缎带蝴蝶结的蕾丝花边随着她胸口的一起一伏而微微晃荡着。

女仆已为她端来洗漱用品，正等着为她洁面净手。

伊莱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对着女仆轻微一颔首，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沾湿了热水的毛巾敷在脸上的感觉令伊莱莎稍感心安。

这时她的奶母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早餐餐盘的女仆。

“伊莱莎，你即将成为一个大人啦。”奶母欣慰地感叹道。

“是的，奶母。”洗漱完毕，那个女仆收拾东西退下，端着餐盘的女仆走上前来服侍伊莱莎用早餐，伊莱莎才有空回答她奶母的话。

早餐是两块干面包，一小块水果奶酪，一杯红茶。比平时要简单得多。

伊莱莎疑惑地望向她的奶母。

“抱歉伊莱莎，今天可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当然需要好好地打扮打扮，因此，留给你早餐的时间就不多啦，请将就一下吧。”奶母忙不迭地解释道。

“嗯，我知道了。”伊莱莎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开始用早餐。

早餐很快结束，一干女仆在奶母的带领下开始给刚下床的伊莱莎梳妆打扮。

“真是一头美丽的秀发啊。”奶母为伊莱莎仔细地梳理着头发，她那年老的手中松松握着的长发在清晨的阳光里微微闪光。

十七岁，一个多么年轻，美妙的年纪。

伊莱莎静静地端坐在梳妆镜前，趁着她奶母为她打理长发的时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真是一张美丽的面孔。

奶母将伊莱莎的每一根发丝都理顺，然后为她先简单地挽了一个圆髻，随即招呼一直等在身后的女仆上来为公主穿衣。

先把睡袍换成衬裙，然后系上腰封。伊莱莎的身段很窈窕，为她系腰封的女仆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手中就能勾勒出一段优美的曲线。

等到所有繁重的衣裙与贵重的珠宝都穿戴好，太阳也已经已经高高挂起的时候，这个国家公主的成人典礼就要开始了。

奥瑞金的子民汇聚在王都的主街道上，从城堡的门口一直延伸到都城的边缘。人们欢呼着，等待着成为这个国家公主成年仪式的见证人。

伊莱莎盛装地站在一架由六匹骏马拉动着向前缓缓行驶的高大马车上，沿着王都的主街道巡游。她俯视着她脚下的臣民，他们被两边的士兵拦在警戒线外。

这场巡游会持续一整个白天，公主将在她父母的陪同下沿着王都的主街一直向西走，然后在巡游结束后的傍晚驾着快马赶回城堡。

伊莱莎的右手边站着她的父亲，左手边是她的母亲。

迦鲁德国王年近四十，依旧英俊无比。时光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在他身上留下的都是迷人的痕迹。相比于他年轻时，现在的他显然更有魅力。

伊莱莎的金发碧眼则是完全遗传了她的父亲。贝兹王后虽然也是金发碧眼，但她的发色更浅，眸色也要偏蓝一些。

伊莱莎的头顶着蔷薇编织的花环，身上是纯白华丽的礼服。此刻她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位圣洁的女神。

她的臣民无比热切地倾吐着赞美的话语。

“她像一颗洁白的珍珠！”

“天哪，她可真美！”

“神明将保佑我们！”

伊莱莎微笑着，执着她父亲与母亲的手，向她的子民点头示意。

太阳向天穹的最高处升去，而后又缓缓西行。

终于，傍晚的时候，巡回的典礼结束了。

伊莱莎和她的父母在天黑前赶回了城堡。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一顿丰盛的晚餐等着他们，当然，还有犒劳这次巡回典礼跟从仆伇的饭食。

伊莱莎终于成年了，为了庆贺这点，迦鲁德国王特意开了一瓶珍藏的佳酿。

伊莱莎只喝了一小杯葡萄酒，脸色却已经有些发红。

“父亲，母亲，我感到有些劳累，希望可以先回去休息。”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伊莱莎用完了自己盘中的食物，她站起身来，扶着额头向国王和王后告歉。

“今天你已经很辛苦了，我的孩子，去休息吧。”贝兹王后怜爱地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柔声让她回房。

“是的，想休息就去吧。”迦鲁德国王脸上露出同样的慈爱的神情。

伊莱莎向两人行了一个屈膝礼，道了谢，转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伊莱莎不禁多看了一眼坐在餐桌主位上的国王。他那温和的神情毫无异样。

但昨夜那个梦，一直纠缠着她。

梦里，她坐在窗边眺望黑暗的远方，却看到她的父亲顶着深夜的狂风暴雨骑上马向城堡后的那片森林奔去。梦里她赤着脚骑马跟了过去，抵达了那座神圣的高塔。那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古堡，杂草与蔓生的植物四处丛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她走进去，把马匹藏在一条通道里，然后沿着父亲的足迹跟了过去，最终站到了高塔的房间门前。

她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

她凑上前去，想偷偷地看上一眼，然后，她惊醒了。

她以为那只是一个梦，但早上她听见嘴碎的侍女说起城堡后面小门那里看守的仆伇不见了。然而前一晚还有许多人看见过那个喝得烂醉的男人。

伊莱莎心中浮动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今晚，一定要到那里去一趟。

那座一直被这个国家敬畏着的的古老的高塔。

那之中有什么呢？是魔鬼在引诱我吗？或是神明在召唤我吗？

伊莱莎这样思索着。

伊莱莎将长发简单地挽起，换上轻便的裙装，穿上她的小鹿皮靴子，在所有人都睡下之后，悄悄溜下楼梯。

城堡后面的那个看门仆伇失踪了，还没有人补上，现在那里并没有人看守。

马厩里的马都很安静，有几只在睡觉，有几只在咀嚼草料。

这些都是仆伇出门跑差事时用的马，虽然不是劣等马，但也不怎么好，在森林里长时间奔跑大约会有些吃力。

但现在伊莱莎管不了那么多，要是她去牵自己的马的话，势必会惊动那里看守的仆人。

伊莱莎绕着马厩走了一圈，然后进去牵了一匹正在吃草料看上去还算精神的马儿出来。

这匹普通的棕色马匹让伊莱莎回忆起在她梦里与她同行的那匹。

那也是一匹看上去很普通的马，但跑起来却能和她那匹白色骏马相比。

她骑着那匹马在雨夜中狂奔，过了不知道多久。

但随即伊莱莎不禁哑然失笑，她竟然在用梦中的感觉来估算到达高塔所需要的时间。

伊莱莎摇摇头，牵着马走出城堡的小门，来到大路上。

伊莱莎知道，这条大路在通入森林不久后就断了。人们只有祭祀时才会进入那片森林中，而且只是在外围。

今夜无雨，空气仍有些潮湿，大路上的泥浆还未干透。

一轮银月高悬在天际，月光将目力所及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虽然户外视野良好，但为防高塔里太过黑暗，伊莱莎随身带了一盏油灯和一个火折子。

公主轻跃上马，抖落缰绳，驱使身下的马匹沿着土路向森林中跑去。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嗒嗒的马蹄声里，公主纤细的身影渐渐隐去。最终她的背影消失在森林浓郁的阴影里。

高塔可以说是一个十分醒目的标志物。

伊莱莎控制着身下马儿的方向与速度，不急不徐地朝着高塔的方向跑去。

只要朝着那座高塔的方向行进，自己就一定能够到达。公主的心中这样笃定着。

银月东升，映照着那道穿梭在林间的纤细的身影。

清澈的月光从树林的缝隙中漏下，斑驳交错，光影重叠。

公主骑着马从这些幻象般光怪陆离的场景中穿过，毫不停歇地朝着那个固定的方向飞驰而去。

她并未感到害怕，但她的心跳有些加速。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莱莎感到自己离那里越来越近了。她已经看到了高塔下面的古堡。

继续，继续，继续朝着那里飞奔。

古堡随着她的靠近渐渐显露出完整的样子。

与她的梦中完全一样。

希律律一声长嘶，公主勒紧缰绳，棕色马匹的前蹄高高扬起，而后又重重落下，踩入一滩积水，泥浆飞溅。

一人一马在这古堡面前停了下来。

伊莱莎稳住身形，坐在马背上盯着这座古堡静静地看了一会。马儿打着响鼻在原地走来走去，伊莱莎控制着缰绳不让它离开。

接着，伊莱莎催马小跑起来。她绕着这座古堡转了半圈，找到了它的入口，那处门板脱落许久的门洞。

至此，一切都与她昨夜的梦境吻合得很好。

伊莱莎没有骑着马进去，她像她父亲一样在门口就下了马，门洞里面不远处有栓马的地方。伊莱莎将马系在那里，自己点亮油灯徒步走了进去。

小鹿皮靴子踩在光滑的石砖上发出微小的吱呀声。

吸引着她的东西，或许就在前方的那片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