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夜：阴森林之夜&公主消失之夜

奥瑞金的公主在她的成人礼之后消失了。

整个王国都陷入了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当中。

传闻公主受到了高塔的召唤，这才稍稍安抚了这个国家的情绪。

而人们唯一能够眼见为实的，就是在公主消失的那一天，他们曾看到一名从未见过的金发骑士，骑着骏马飞奔在王都的街道上，一刻不停地向西离去。

骑着马从城堡到达阴森林边缘的城镇，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而实际上，伊莱莎只用了一个白日就抵达了阴森林的边缘。

伊莱莎已经知道，她身下的这匹马儿，她今后重要的伙伴，已经不再是一匹普通的马了。

这是受到过魔女祝福的马，它已是一匹不知疲累永远矫健的魔马。

这个夜晚她将在阴森林中度过，明日傍晚她就将踏上外面的土地。

她的使命与考验将从那时开始。

魔女曾告诉她，外面充满了危险，死亡随时会降临。人类在种种恶劣的条件下，包括他们自己发明的战争中，艰难地生存着。

伊莱莎的心中不禁变得严峻起来。但她的目光中充满坚毅。尽管这份坚毅仍旧天真而稚嫩，但已经可以想象到，当她经过许多历练后，那眼神变得忠贞而稳重的样子。

而魔女没有告诉她的是，那危险的，一切物种都挣扎求存着的修罗场，正是她们尽情嬉戏的乐园。

天色渐渐黑了，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收尽。

伊莱莎已经进入了阴森林的外围。她在一颗大树旁下了马，让马儿在附近吃草，自己掏出火折子，用就近的枯枝升起一堆火来。

魔女告诉过她，在这片森林中是没有有危险的。这里是靠近她的所在，一切有害的都因畏惧着她的气息而不敢过来。

因此，伊莱莎可以在此处好好地修整一晚。

伊莱莎升起火，这是她从未做过的工作，但意外地十分顺利。

她卸下头盔，将重剑抱在怀里，倚着树干发呆。

火光在夜色中跃动着。

棕色的马匹在不远处安静地吃着草，许是因为火焰带来的温暖，向这边靠近了些。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伊莱莎歪着头注视着马匹，突然开口道。

那匹马很有灵性地停下了吃草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这位新手的骑士。

“魔女需要我为她赢得名望与声誉，而你又是我的坐骑，那么，我就叫你维克托吧？”

维克托打了一个响鼻，嘶鸣了一声，大概算是同意了。

伊莱莎微笑起来。

伊莱莎倚靠在树干上，怀抱着重剑，抬起头向上看。

浓重的夜色里，火光映照着她的脸颊。

这片森林之所以被叫做阴森林，是因为它太过茂密，光线无法照射进去，所以里面永远都是阴森黑暗的。

但不知为什么，伊莱莎头顶的这一片树木间却出现了一片不小的空隙，使伊莱莎得以看到正上方那片有着稀疏星星的夜空。

即使星光黯淡，但这片夜空是多么美丽啊。

伊莱莎曾在城堡中目睹过无数次璀璨闪耀的星河，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夜这样打动了她。

而在这无人的野外，空气是如此清新。

伊莱莎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魔女哀伤的眼神。

即便她始终对伊莱莎微笑着，神情中却透露着一丝忧愁。

伊莱莎开始祷告。这祷告与她以往所做的不同。

她不再祈求高塔的庇佑，转而向魔女起誓，将会为她带回胜利。

我将为你而战；

将以捷报洗刷你的忧愁。

我将消除你眉间的哀伤；

使你的微笑轻快明朗。

若你对我怀有一丝垂怜，

那么就请保佑我，

以你的名号所向处，

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

愿你的荣光常在。

伊莱莎在心中默念，感到自己与魔女的那层联系有了极轻微的变化，仿佛是变得更紧密了。

魔女告诉她要每晚祷告，但并未告诉她祈祷的方法。伊莱莎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如果这样有效的话，大概便是做对了吧。

伊莱莎这样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今天她已经很累了。

失去意识前，伊莱莎恍恍惚惚地感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那是什么呢？

伊莱莎还没来得及深想，就陷入了安眠。

维克托在不远处安静地吃着草，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以及它主人的苏醒。

这匹魔马不需要睡眠。

高塔

银月高悬，星光惨淡。

魔女从棺椁中走了出来，站在窗边。

两条泛着寒光的锁链从棺椁内延伸而出，与魔女脚踝处的铁箍连接在一起。

魔女被这锁链约束着。

这时候的魔女与她之前的模样不同。

她变成了一个成年女性的样貌。

依旧是那头倾泄而下的浓密的紫罗兰色长发，从背后挡住她姣好的赤裸的躯体。

这具身体已然与先前不同。

它的每一处都已经发育完全，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等待采摘的气息。

魔女的双眼变得略微狭长，当中依旧是那双黑如长夜的眸子。但之中的意味已从温柔的寂静变作了危险的幽深。

夜风轻轻吹拂窗外满墙的蔷薇。

“她和她的父亲一样漂亮……”魔女倚着玻璃花窗远望，淡红色的嘴唇开合，低声呢喃。

此时此处只有月光，而她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为何要选择这样一个幼小柔弱的的孩子？”一个似乎来自青年男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在房间内低沉地回荡着，又似乎带着一种咆哮般的粗犷。

让人难以臆测它主人的形象。

这声音中蕴含着一种原始的威严的力量。

魔女与这个声音漫不经心地交谈，而她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远方。

“不，我对男性已经感到厌倦了……”魔女浅笑着凝望远处某个固定的点，回答那个声音的时候有一些疲惫和厌烦。

“转变快要完成了……”那个神秘的声音叹息般地陈述道，好似对魔女不合时宜的的做法做出了让步。

气氛一时寂静下来，魔女与那个声音的主人一同将远方他们争执的起因盯住，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破开了，光芒放射出来了……”魔女的眼中闪烁起微光，眼神明亮起来，“不，刚才我说错了，她比她的父亲还要漂亮……得多，得多。”

“你仍认为她柔弱吗？”魔女的脸上是沉寂的微笑，如同一位谦逊的胜利者。

“即便如此……她对你足够忠贞吗？”那个声音依旧叹息着，现在有些嘲讽了。

魔女微笑着并不说话，仿佛已经笃定。

“你曾以美色诱人沉沦，而现在无法，你又向这个年幼的灵魂施展欺骗的手段……莉兹，你现在从她那里得到的信仰，是虚假的信仰，不然，你的力量不会没有丝毫的回升。”

“……唔，乌兹拉，你真的这样认为吗？”魔女的笑容变得虚幻，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内分离了出来。

那是成年形态的魔女莉兹，只不过是半透明的身影。

“再见了，乌兹拉，万年的……看守者。”

那道身影飘出窗外，悬浮在半空，微笑着向这座高塔道别。

“不……！！”那个声音还没来得及做出挽留，莉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向西方飞射而去。

流光在阴森林上空的某个点坠落，滑进那名年轻骑士的盔甲和衣衫中，在心脏的位置停下，变成了一朵紫色的蔷薇花的图案。

魔女被留在了高塔之中的部分则变成了少女形态的莉莉丝，不笑的她又恢复了那副羔羊一般的纯真懵懂的模样。

魔女的生理构造与人类的女性不同，但此时莉莉丝的下体开始流出小股的鲜血。

银月下沉，逐渐隐没于云层中。

“你把我弄脏了……”那个被莉兹称为乌兹拉的声音响起，有些恼火又确实无奈。

“噫？”莉莉丝依旧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在听到乌兹拉的抱怨后，不解地发出一声短促的表示疑惑的声音。

她根本没有听懂乌兹拉所讲的话。

乌兹拉不再发出声音了。

玻璃花窗自己沉默地打开，窗外的蔷薇花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将每一滴掉落于石板上的鲜血都舔舐干净。

但它并不敢靠近莉莉丝的身体，只是盘亘在她周围，乖巧地等待着血液的滴落。

不知是出于单纯的恶趣味，还是莉兹对乌兹拉的“回报”，魔女将从伊莱莎那里取走的血潮寄存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本可以对它稍作处理，并无需费多大力气。

但她没有那样做。

而现在寄存着血潮的这一部分被魔女以莉莉丝的形态留在了高塔之中，就将不断地为这座高塔带来麻烦。

乌兹拉一向不喜欢外来者的侵入，但此时却不得不主动打开窗户让一直依附它生存的蔷薇进来帮它清理污秽。

“我从未欺骗过她。”莉兹在同它道别时这样说。

“这就和你对她说的‘你不会伤害任何人’一样，对吗？”乌兹拉有些愤慨而又嘲弄地对着莉兹远去的方向低声诅咒。

乌兹拉，在遥远的咒语中，是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