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夜：初血之夜.Firstly Bloody Night

阻挡着清晨的阳光进入的，依然是那两片巨大而厚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

伊莱沙从床上坐起来，因良好的睡眠而显得气色红润。

这也使得她成功地忘掉了昨天的不愉快。

唔……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伊莱沙觐见了这座城堡的主人以后，对方善解人意地提出要以一桌宴席为她接风洗尘，然而……对方的仆人却不太友好……

由于是女性的缘故，伊莱沙的体格较一般的骑士显得纤弱，因此，尽管她义不容辞地接下了这座城堡的主人的委托，对方的仆人却似乎根本不相信凭她的本事能够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轻蔑一位看上去没有足够力量的骑士，其实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换成任何人，大约都会这样做。即便这对一些勇士不太公平就是了。

大约，是出于这样的庸俗的心理，那位从一开始见到伊莱沙就不太高兴的仆役，在领了他主人的命令后，却并没有遵命，而是阳奉阴违地，直接将伊莱沙带回了她原先居住的客房。

然后趾高气昂地，做出了一个恭敬的请进的手势。等到伊莱沙进去以后，又直起身板来，那头银白沧桑的散发微微颤动，那深陷的眼眶里两颗银色的阴鸷的眼珠转也不转，死死地盯着伊莱沙肩膀处的盔甲，再次开口道：“七点之后，不要出这扇房门。”一字一句的，低沉暗哑的语句。

说完，便轻轻的带上门，傲慢地离开了。

没有晚宴，没有一顿像样的晚餐，甚至连土豆泥和干面包都没有。只有一句冷硬的叮嘱。

伊莱沙懊丧地坐到床边，床沿处微微下陷。

她当然感受到了对方的轻视，而她的骑士的尊严不允许她与一名低微的仆从争辩。

房间内的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叮咚，七点整。

为何七点过后就不能出门？伊莱沙不禁思考起来。这是那位女王的命令还是这名仆役的捉弄？

夜渐渐深了，伊莱沙向莉莉丝祷告完后，进入了梦乡。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正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敲门声。

“呼。”伊莱沙嘘一口气，总算没有再次让她等到下午。

应当是王后要招她去面谈了。

有些紧张呢，这还是伊莱沙第一次面对事件。

她有办法解决吗？

伊莱沙走到门口，拉开门，果然，杰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午安，尊敬的骑士，我的主人令我带您到会客厅去见她。”

“我明白了，带路吧。”伊莱沙点了点头。

杰克转身走到前面，伊莱沙紧跟而上。

又走了一通七弯八拐的暗道，伊莱沙简直不懂这个城堡的构造，当初建立的时候，是只建了暗道吗？！

伊莱沙到这里两天，连一扇大门都没见到过。唔……除了进来时城墙上那扇。

这样想着，到达了目的地。

伊莱沙可以明显地感到，自己来到了比之前更高的地方。

杰克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指向前面那扇木门，“请从这里出去，我的主人就在外面等您。”

伊莱沙一愣，她还以为杰克要把她带到女王的面前。

伊莱沙走上前，拉开门走出去。

视野陡然变得明亮开阔，冷空气侵袭而至。

这里是一个露天的阳台。说是阳台，可能不太贴切，因为这里面积很大。

这里原先大概是想建成一处露天花房的。

伊莱沙沿着两边石坛围成的道路向前走去，石砖砌成的围壁内是裸露的棕色泥土，看上去很肥沃，却寸草不生。

更外面是高耸的石壁，望过去只有灰白的天空。

伊莱沙过了一个拐角，前面出现一所很大的温房，白漆橡木条的框架中镶嵌着整块整块的薄片水晶。

一身白色礼服的王后端坐在里面的白色圆桌旁。

伊莱沙走过去，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虽然是温房，里面却连一朵花都没有。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的植物。

推开门，一阵暖气迎面扑来，伊莱沙反手关上门，将外界的冷空气阻隔。

与此同时，王后微笑着望过来。

伊莱沙冰冷的盔甲上有了些许湿意。

“骑士大人，您终于来了。”

“久等了，抱歉。”伊莱沙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您请不要顾忌，随意地坐下吧。”王后温和地邀请，眉宇间有一丝哀愁。就仿佛是在为她接下来所要讲述的事情担忧着。

“失礼了。”伊莱沙坐到王后对面的椅子上，往后挪了挪。

“您不把头盔取下来吗？”

伊莱沙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头盔，这在一场谈话中可真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

“不好意思。”伊莱沙双手托住头盔将它抬起来，她的少女的面孔与那略微凌乱的金色的盘发露出来。

伊莱沙将头盔放在膝上。

伊莱沙甩了甩脑袋，将视线移向那位美丽的夫人。

被那样一双清澈的眸子盯住，大概任何人都会陷入对这位俊美少年的爱恋吧。

即便见过一次，王后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您看上去可真是年轻呢……”

伊莱沙点点头，不置可否。

“请您讲讲关于诅咒的事情吧。”伊莱沙请求道，面上的表情是冷静的专注。

“好的。”王后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脸颊微微泛红，似乎因为自己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感到抱歉。

“事情是这样的……”

“我想您是从一片红色的土地来到这里的吧。”王后喟叹一般，似乎是念及了某些悠久的回忆。

“是的。”伊莱沙适时答到。

“那里曾经是我们的栖息之地。”

“我们？”

“是的，王室和他们的子民。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王室…请问您……”

“我？”王后微微一笑，温柔而端庄，“我是那位年轻国王的妻子，“我……”

王后的笑容突然变淡，停顿了一会。

伊莱沙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对面安静的浅笑着的女人抬手轻轻撩了撩耳边垂下的金色发丝。伊莱沙注视着她，觉得她此刻有一种惊人的美丽，就仿佛一口尘封多年的宝箱被慢慢打开，泄露出微微闪烁的光华。

伊莱沙注视着她，渐渐陷入了幻想当中。这是一位很年轻的夫人，说她年轻，却又绝不可能将她当成一位少女。

为什么呢？伊莱沙思索着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幸福地生活着。没有烦恼与忧愁的，延续了千百年的生活。”

这声音多么柔和啊，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但明明她看上去是那样年青。

“直到有一天，这种宁静的生活被一个途经的魔女打破了。”那道柔和的声音出现微微的颤抖，仿佛她的主人脑海中浮现了某些可怕的回忆。

魔女？伊莱沙愣了愣。

“她路过这里，仅仅因为不喜欢这里的笑声，就施法将这里摧毁了。”

伊莱沙抬眼望过去，看到王后脸上勉强的笑容。

伊莱沙不禁伸手握住对方的双手，希望从中给予她支持。

王后出人意料地没有将手拿开。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我…我只看到她念了几句言辞，突然所有的房屋都倒塌继而化为了齑粉，而我的子民都消失了……”

“然后呢？”伊莱沙起身，走到王后旁边轻扶住她的肩膀。

王后往她的身上靠了靠。

“后来…如你所见，这里只剩下了我和一些仆人，被关在这座城堡里永远无法离开。而在这座城堡里……”

王后突然惊恐起来，颤抖着，抓紧了伊莱沙的衣角，“她临走时，将一头怪物留在了这里……她说只有将那头怪物杀死……这里的诅咒才会消失……”

王后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薄汗。

“骑士大人，你能够拯救我吗？”王后仰起头祈求地望向伊莱沙，肩上披着的衣物有一侧滑落，露出那光洁雪白的肩膀，上面有一根纤细的吊带。

伊莱沙看着她，十分无助的样子。此时那样一位高贵典雅的夫人在她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卑微的一面。

“当然，尽我所能，美丽的夫人。”伊莱沙这样答到。

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好像已经得到拯救了一样。她是如此地，毫无缘由地相信这面前这位远道而来的勇士。

“那么……我该如何报答您呢？”

王后颤抖着低下头，那段优美的天鹅脖颈全然暴露于伊莱沙的视线中。

“嗯……”伊莱沙从未考虑过报酬这种东西——她想，如果她成功地杀死了那头怪物，解放了这个地方，她要让这里的人都感念她所侍奉之主的名字。

噗嗤……真是迟钝呢……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不是吗？

魔女微笑起来，即便她并未有提醒自己骑士的打算。经验只有通过真实的经历才能获得。

“我……”王后仰起头来凝望着伊莱沙，牵引着伊莱沙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上，面色绯红。

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暗暗涌动。

很久之后，伊莱沙回想起这个场景，平静地想到，那其实就是——情.欲。

但其实此时伊莱沙完全不明白，她对性与欲望甚至根本没有概念。她惊诧于王后这奇怪的举动。

“您在做什么？”伊莱沙懵懂地问道。

王后面色潮红，有些惊奇地看着一脸无知的伊莱沙，突然微笑了起来，看得出来放肆了许多。

王后站起身来，绕了个圈转到伊莱沙的背后，从后面搂上伊莱沙。

柔软的胸脯紧密地贴上坚硬冰冷的盔甲。

王后踮起脚尖，将双唇凑到伊莱沙的耳边。

“您还不懂吗？让我来教您吧……”那双纤细优美的手在伊莱沙的胸前摸索着，寻找着盔甲的嵌扣，同时带有一丝挑逗的意味。

伊莱沙虽然完全不明白，但与其他人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让她感到对魔女的亵渎。

因此她将王后的手轻轻拿开，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我不知道您是想要做什么，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对付那只怪物的方法，您能和我详细讲解一下那只怪物的特点吗？”

“……”被推开的王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又仿佛有点可惜。

“既然您这么要求的话。”王后略微退到一边，将身体的重量靠到白色的圆桌上。

她的脸色还有些发红，但神色正经了起来。

“它就在这座城堡里，但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儿。它好像没有眼睛和耳朵，但是嗅觉异常灵敏……”

“唔……您大可不必担心找不到它……”最开始好像因为什么有些顾忌，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王后看了一眼伊莱沙，突然轻松起来，不过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每天夜里七点过后，它就会出来活动……它会进我的卧室，你到时可以在那儿守株待兔……”王后撇过头去，不让伊莱沙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

“那只是最低阶的欲魔，它无法感应到你，到时候只需走上去将它杀死即可。”魔女忽然出声道，语气平淡。

本来还觉得有些棘手的伊莱沙听到魔女的声音，双眼忽然亮了起来。

“好的！”伊莱沙在心中答到。

“那么……今晚我就守在您的房间里，负责将它杀死。”伊莱沙有了信心，对着王后保证。

王后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好的…今晚七点前，我会让杰克带您过来。”

“冒犯了。”

“我才是要谢谢您愿意因此而冒险呢！”王后充满感激地回答道，眼底一片嘲弄。

伊莱沙躲在门背后。

她小心地收敛住自己的呼吸。她已经在这里纹丝不动地待了一个多小时了。

王后寝殿的门大开着，那只欲魔还没有来。

虽然从没有与这种非人怪物对战的经验，但既然魔女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这样了。

比起这个，反而另有一件事更令她纠结。不过现在的状况容不得她一丝一毫的分神。

骑士全身武装，双手持剑，藏匿在黑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进攻。

王后则躺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深陷在羽绒被里，只露出浅金色的发顶。

“哼哧哼哧……”

“咚，咚，咚……”

有什么声音出现了，好像是沉重的喘气声和脚步声，微弱地由远及近。

伊莱沙知道，是那只欲魔来了。

声音越来越大，连地面都开始震颤起来。

寝殿很大，却只在中央点了一只白色的蜡烛，昏暗的火光幽幽摇曳。

门外，走廊的远处一片深黑。有什么东西从那黑暗中渐渐走近了。

一只灰皮的怪物摇摇摆摆地从大门走进来。它很巨大，比普通的人类男子要高出一个头还多，身材臃肿，皮肤青白坚韧，像象一样布满皱纹。

它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只有大约是面部的地方有两个小孔，应该就是它的鼻子。两个小孔下面还有一条明显的缝隙，可能是嘴？

只见它起劲地嗅着，仿佛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一路摇摇晃晃地朝房间正中央的大床蹒跚行去。

到了床边，它停下，呼吸变得愈发粗重起来。

它仰起头，张开那道缝隙，露出两排尖利肮脏的牙齿。它兴奋地发出一道低沉的吼声，涎水从那张嘴中漏了出来。

伊莱沙这时小心翼翼地从门后走出，虽然魔女已经告诉过她这只怪物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伊莱沙走到这只怪物的身后，高高扬起长剑，重重地从怪物的后颈处刺了进去。

魔女告诉她这样做，能够一击毙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伊莱沙双手还握着剑柄，这只怪物皮糙肉厚，往里刺的时候有些费劲。

伊莱沙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怪物的身形晃了晃。

伊莱沙刷的一声抽出重剑，带出一片紫红粘腻的脓血。

“轰隆！”怪物轰然倒地。那具身体重重地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伊莱沙退后几步。

怪物的皮肤开始起泡沸腾，很快，这只怪物就化为了一摊浓浆。

这样就结束了吧？

伊莱沙询问魔女。

对，你做得很好。

魔女如此说道。

谢谢您的夸奖。

伊莱沙腼腆地笑起来。

但在很久之后，伊莱沙再回想起魔女所说的这句话，比起甜言蜜语，更像是一种诅咒。

一种预见了未来而微笑着沉默的诅咒。

王后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伊莱沙试着走过去想要唤醒她。

她想王后现在一定很需要安抚。

王后掀开被子跪坐起来。脸上是一种见到了荒诞至极场面的神情。

不过很快她将这种神情压了下去，眼中出现惊喜的泪花。

“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

“没事了，夫人，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伊莱沙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

“您真的杀死了它……”王后有些无所适从。大概这件事情太过意想不到了吧。

人在面对极大的喜悦和极大的打击时，所流露的表现是一样的。

“您拯救了我……”王后迅速地调整好情绪，对着伊莱沙深情地道，“我是多么仰慕您啊……”

“但我仍旧有一个不情之请……”

“像您这样英勇的骑士，谁不会为您着迷呢……”

伊莱沙露出疑惑的表情，但王后并不能透过头盔看见。

“您愿意留下来，成为我的骑士吗？”

伊莱沙惊愕极了。

她刚欲摇头，王后膝行几步跪到她身前，伸手撑上她的覆盖着盔甲的胸膛。

“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您就可以把头盔摘下来了呢。”

伊莱沙将重剑插回背部的绑带中，依言将头盔拿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惊呆了。

王后把身上的衣袍解开，露出里面的束胸和吊带袜。

金发垂落。

她的紧致的肉体以一种引诱的姿态展现在陌生骑士的面前。

王后双腿张开，露出隐秘之处。

“如果您留下来，我将我的一切都献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