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百夜奇谭 
第18章 第十八夜：青春重铸之夜
那是
一位如太阳一般耀眼的骑士
与一名如莹月幽晦的美艳女子
她们骑着一匹神奇的魔马
自极东之处西来
——《比昆卡赞诗》节选
多么锋利的目光，多么冷酷无情啊！金发的年轻骑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边，而垂垂老矣的自己只能狼狈地低头，不敢直视那生气勃发的面庞。
瓦尔希里德大公静静地坐在铺设着厚厚丝绒的宝座上，曾经见证过他青春神勇的宝剑已经生锈，此时正如他的主人一样无言，落寞地悬挂在大公背后的石墙上。剑身虽然遭到了轻微的锈蚀，但其上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平日对它十分爱惜，应当常常用干净的棉布擦拭。而那一点点斑驳的锈迹，不过是因为时间的不容情而产生的无可避免的老去的印痕。
指向自己的剑尖寒光闪动，骑士背后漂浮于半空的魔女看了过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大公看到那笑容，他惊愕地想到，她为何对着我微笑呢？但他来不及想到其他的东西，短暂的迷惑过后，他丧失了知觉，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他只觉得很幸福，很轻松，仿佛忽然间跻身天国，一切都与他隔绝了，一切痛苦、烦恼，都离他远去，只剩下他轻透的灵魂浮游在温暖的水流里。
魔女的笑容，魔女的笑容......
那样甜蜜，那样纯洁，那样欲说还休。
如梦似幻的温柔笼罩住他整个的魂魄，虚无缥缈的幸福环绕着他，将他的精神引入神明们无忧无虑的乐园。时间停止了流失，万事万物都永远停驻在了最美好的那一刻，丁香含苞，月季盛放，露珠在草木的叶片上沿着细腻的纹路来回滚动，天空放晴，云雾漂浮。
魔女盯着红色丝绒中俊美忧柔的青年男子闭了闭眼，她的黑色的眼中泛起一瞬幽深的波澜，青年男子猛然回过神，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一瞬发生了令人战栗的变化，但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金发的年轻骑士已经放下了她锐利的长剑，魔女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青年男子震惊地站起身来，他抬起手，看到那光滑的皮肤与之下淡淡的青筋，肤色健康而亮丽。他向前走了几步，感到自己的身体里充沛的活力，那种他已经丢失多年的感觉——
魔女伸出手，青年男子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跪在她面前，虔诚地亲吻她的指尖。
“尊敬的大公，如若我帮助你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你应当永远感激，永远爱戴我，并真心实意地发誓永远臣服于我。”魔女微笑着开口道。
“您赐予我青春，我已决定永远跟随您，我现在发誓将永远臣服于您，我的主人。”年轻的大公跪在地上谦卑地回答道。
他淡金色的鬈发在微风中轻颤，宝石蓝的双眼反射着烛火橘黄的微光，这就是那位久负盛名的——美貌而英勇的蓝玫瑰骑士。
“你的先祖曾经背弃了我，等同于背弃了他的命运，荣誉离他远去。你背弃了你的旧主，亦等同于背弃了你曾经的命运。从此时起，我将庇佑你免于耻辱与伤痛的侵害。”魔女闭上眼轻声道。
“感谢您，我尊敬的主人，东方的魔女，我是您忠心耿耿的仆从。”年轻的大公跪在地上，扬起头看向魔女，崇敬地注视着她，轻轻地颔首。
伊莱莎沉默地看着这对虔诚的主仆，心中不觉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莫名的感受在她的胸腔中翻腾涌动，让她胸闷气短，魂不守舍。毁坏的渴望自痛苦的最底处拨开情浪缓缓而上，但伊莱莎并不明白那是什么，她只是再也无法保持足够的安静和镇定，她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漫不经心地拖拽着长剑。剑尖经过石缝时轻轻地弹跳起来，随即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铿锵的促音。
“莉莉斯...”伊莱莎眼中水光闪动，双眉微蹙，欲言又止地看了魔女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呼唤她的名字。
莉莉斯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和瓦尔希里德大公说话。
她吩咐道：“明天你和伊莱莎一起出发去王城，我们杀掉曾经为你授封的那位‘神’之后，就将立你为王。我将这个国家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尽心照料。”
大公还跪在地上，谦卑地低垂着眼睑。
“是的。”他回答道。
“在那之后我将重新予你姓氏，以涤洁你坎坷的过往。一切此时的，曾经的，以及更加久远的，都将封存于历史当中，直到化为尘埃。”
魔女的神情圣洁而安详，她的轻柔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云端传来一样飘渺。
“日出之时我们将在旅店的门口等待你。”
“可是，”大公恳切地看向魔女，“您今夜不在这里歇息吗？我将会为您与您的骑士准备最好的房间，与丰盛的晚餐。”
闻言魔女不期然娇笑出声，她睨了伊莱莎一眼，然后道：
”尊敬的大公，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我的骑士并不习惯贸然接受别人的好意，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回先前的旅店吧。”
大公有些失望，毕竟他看上去已经为他的主人着迷了。
伊莱莎皱着眉拄着剑站在一旁，等待着两人的谈话结束。
“让我派遣两个士兵护送您回去。”大公又道。
伊莱莎心中烦躁更甚。
“不必，伊莱莎是这世界上最出色的骑士。”魔女微笑着道。
伊莱莎一愣，飘飘然地看了魔女一眼。
大公欲言又止，他看了金发的骑士一眼，最终保持了沉默。
“走吧，伊莱莎。”
魔女转身往外走，伊莱莎泄气地低着头跟了上去。
夜风微凉，月光照耀着无人的街道，目光所及明亮而空旷。
人们都已陷入沉睡，四周寂静无声。
魔女用了一夜一天的时间，使大公一点一点变回青春时的样子，伊莱莎目睹了时光在大公的身上缓缓回流，最终定格在鲜活的青年时期。
大公却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还以为仍是昨夜呢。
今夜天气很好，伊莱莎牵着马，在月光下漫步前行，向她之前下榻的旅店走去。魔女坐在马背上，怜爱地轻抚维克托的马鬃。
伊莱莎似乎在赌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当然，她手中牢牢地攥着缰绳。
魔女只是宽容地，温和地，注视着伊莱莎倔强的背影。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住处。
旅店里的灯火已经熄了，伊莱莎上前去叫门。
不一会，里面亮起了灯，一个年轻伙计给伊莱莎开了门，柜台上趴着一个有点秃头的又矮又肥的老头，是这家旅店的老板，他的手肘边还放着一个空瓶子，毫无疑问是他用来装酒的。
魔女已经下了马，跟在伊莱莎的身后，年轻伙计将维克托牵到马厩里，又给它添了干净的草料，水槽里的水还没喝完，维克托哼哼着伸出长舌头舔了几口。
老板被伊莱莎回来的动静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借着油灯的火光，伊莱莎看到他额头油亮，那张胖脸红嘟嘟的，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趴着睡觉太闷，但那个红彤彤的肉鼻头伊莱莎知道一定是因为他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堂厅里弥漫着一股灯油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后的气味，并不难闻，但是有些让人憋闷。
老板似乎有些不高兴，揉了揉眼睛发现回来的是那位被尊敬的大公请去的不得了的外乡骑士，白天还阔绰地给了他一个银币的旅费，便不敢发作，只能不情不愿地咕哝几声，伊莱莎也不知道他是在哼哼小调还是在谩骂她的晚归。
年轻伙计重新插好门栓，将点亮的唯一一盏灯递给伊莱莎，让她拿着这盏灯上楼。他本来就睡在楼下。
伊莱莎迈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不知是因为两天未睡而疲累还是精神上感到沮丧，亦或者二者都有。总之她蔫蔫地，自顾自地上了楼，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来看魔女一眼。
魔女哭笑不得，紧随其后，跟着她上了楼，进了房间，看到她插上门，把油灯放到木桌上，然后将武器放在床边，卸下沉重的盔甲，只穿着衬裙坐到柔软的床上。
然后她吹掉了灯，打开了窗户的木扇，月光洒入让房间敞亮起来。
凉凉的晚风也跟着悠悠地吹进来。
伊莱莎坚持没看魔女一眼，也不和她说话，她掀开被子倒在床上，侧身向窗户那面躺好，然后将自己盖住，准备睡觉。
魔女想笑，但是又想到伊莱莎听到自己的笑声或许会更生气，于是只好忍住笑走到伊莱莎的床边坐下。
伊莱莎已经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因为魔女过来而动摇。
魔女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伊莱莎无动于衷。
魔女脱掉衣服钻进被窝从背后抱住伊莱莎，伊莱莎耳朵迅速蹿红猛地睁开眼转过身来面对着魔女。
她想她应该把魔女推开，可是又好舍不得。
魔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意，和她平时那种温和的微笑不同，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温情脉脉，又含着一丝促狭。
伊莱莎的整张脸都涨红了，她身上属于女性的特质似乎被慢慢唤醒了。
伊莱莎瞪着眼睛盯着魔女看了许久，她躺在魔女的怀里，魔女的手绕过她的脖颈环在她的背上，像母亲抱着孩子那样，但她的另一只手却覆在她的手上，像恋人一样。
终于，伊莱莎忍不住开口呼唤魔女的名字。
“莉莉斯...”
哼哼唧唧的像委屈又像撒娇，还带着一点点哭腔。
伊莱莎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委屈，一喊出口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酸。
“嗯。”魔女应声，含笑注视着她。
“莉莉斯...”
伊莱莎继续喊道。
魔女也继续回应她。
伊莱莎眼光湿润，双眉微颦，颊上飞红。
她一声又一声地轻轻呼喊魔女的名字，声音细细尖尖像母猫发情前难耐的叫声。她心中仿佛有许多东西要倾泻出来。却又被死死地关在胸腔里面，只能从缝隙中点滴漏出。
她好难受，好委屈，好怨怼。她不明白。她想哭。
魔女也一声声地回应她，从她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轻轻为她梳理那头金色的长发。
“你真是孩子气。”魔女笑着说。
伊莱莎看着魔女，心中再一次有什么别的东西奔涌而出，将之前那些难过的情绪都冲走了。而这些翻腾着的占据了她心间的新的感情，如此勃发而充满生命力，充满渴望与欲念，在她的耳边循循善诱。
伊莱莎伸出手抚摸魔女的脸庞，那张脸美丽绝伦，手下的肌肤触感如此细腻，令人爱不释手。
伊莱莎伸出另一只手，用两只手托起魔女的脸，她凑上去亲吻魔女，亲吻她的额头，眼皮，脸颊，鼻尖。
当她吻住魔女花瓣般的嘴唇时，魔女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反过来吻住了她。
两人略一翻滚，伊莱莎仰面躺下，魔女闭着眼俯身将她吻住。
伊莱莎伸手搂住魔女纤瘦的背，她感到魔女的乳.尖不时扫到她的胸口，令她浑身发软，颤栗。
伊莱莎张开嘴，魔女的舌头伸了进来，在她的上颔骨细细舔舐。
伊莱莎只觉得浑身酥软，如坠云端。她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到了半空中。
两人全情投入仔细地接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伊莱莎紧紧地抱住魔女，最后她靠在魔女的怀里睡着了。
“我爱你。”
接吻后伊莱莎痴迷地望着魔女道。
“我也爱你。”魔女回以一笑。
